没有尽头的走廊

　　第二天起床，石屹去水房洗漱完毕，出门正遇到老马头。老马头冷漠的表情一如昨日，拿个长柄扫帚扫着走廊，步履迟缓。看着老马头的样子，石屹有些好奇，又有些同情，便没话找话和老马头攀谈起来。

　　老马头耳朵不好，石屹经常要重复自己说所的话，聊得很是辛苦。另外，老马头对自己的身世很是回避，不时露出抵触的神色。不过石屹也不在意，看老马头这副模样，一定经历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看看时候不早，石屹赶去车站买票。果然，情况并不顺利。石屹来到车站才知道，由于近段时间雨水过多，昨日山体某段突然塌方，浑河至北京的火车临时停开，目前正在紧急抢修，预计二天之后才能恢复通车。没办法，石屹只好找了个定票点，定了第三天的火车票，还不知道到时能否顺利拿到。

　　越是着急越是走不了，石屹难免觉得郁闷。住处偏僻，吃东西也不方便，石屹在回来的路上买了若干熟食，还有当地产的两瓶白酒，或许可以带给老爸尝尝。老马头不好说话，邻居的一对冤家夫妻也不好贸然打扰，没电话线，上不了网，石屹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等睁开眼睛，又是半夜。

　　窗外夜色一片，只有远处的煤矸石山顶可见几盏灯火，宛如诡异的异域之光。孤寂、没落之感涌上心头，肚子也有些饿了，石屹打开白酒就着熟食吃了起来。

　　一会，石屹便有了些醉意，往事不断在他脑中回想。石屹自认为这些年一直是浑浑噩噩的，但现在想起来，倒也充满了酸甜苦辣，不由得感慨良多，长吁短叹了。最终，石屹还是纠结到最近几天的事情上来，从前几天的恶梦，到离奇写下的号码，到突然搬走的四川人一家，再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下室，再到老马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觉得事情的背后好像有什么在操纵着。如果自己当初完全反其道而行会怎样呢？

　　“头晕，出门走走吧。”想到这，石屹轻轻打开了门，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外面。仰头望去，不见月亮，只有漫天繁星。星星虽多，但少了月亮，便不足以撑起朦胧的夜色了。

　　石屹稀里糊涂地来到小楼后面，缓步闲逛，一阵风吹来，顿时觉得头重脚轻，他连忙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石屹点了一根烟，吸了几口之后，脑袋重重地垂了下来，一动不动了。星光之下，草丛中蟋蟀偶尔的鸣叫和风过树枝的沙沙声一唱一和。

　　一阵剧痛从手指传来，石屹猛地甩了甩手睁开眼睛，原来烟头已经燃到手指。难道刚才睡着了？石屹吹了吹被烟头烧痛的手指。虽是盛夏，但夜晚东北的地面仍旧冰凉，寒气让石屹觉得不太舒服。“要是就这样睡着了，说不定会生病的，还是赶快回去吧。”想到这，石屹站了起来。

　　微弱的星光之下，只见十几米开外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动作僵硬，举着的双手好像用力拉着什么，头努力向前伸着。“上吊”！一瞬间，昨天的幻觉出现在石屹的脑海里。

　　“是幻觉？”石屹揉了揉眼睛，但眼前的景象依旧。那人已经将身体提了起来，脑袋几乎伸入绳套之中。石屹知道，只要一松手，脸颊骨就会卡住绳子，这也是一个简单U型绳套即可把人吊死的原因。

　　“喂！干什么？”石屹借着酒劲大叫一声冲了过去。来到那人旁边，石屹看清了，是个男人，年龄已经不小。“喂！喂！你干什么？”石屹连喊几声，男人好像没听好一样，继续努力将头向绳套中伸去。情急之下，石屹伸出手来推了男人一把，就在石屹的手触及男人身体的瞬间，男人的头向后一仰，双手松开，摔倒在地。

　　石屹连忙走过去，在男人身边蹲下来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男人僵直的眼光渐渐恢复了正常，茫然地问道：“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是哪里？你自己跑来上吊，还问我是哪里？”

　　“上吊？对，上吊。不，我怎么会上吊？这是哪里？”男人语无伦次地说道。

　　“阳东镇，这是农具厂宿舍的后面。”虽然石屹觉得奇怪，但还说了一下。

　　“哦，知道了。我怎么会来这里，奇怪，我刚才在哪里呢？”说着，男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向街上走去。

　　石屹将手伸向腰间，打算报警，但不巧，手机没带。看着男人的背景，石屹心想：“既然人都走了，就算了吧。不过，这就是传闻中的上吊？怎么这么巧，自己刚来到这里就遇上呢？”

　　“啪嗒！”一声微弱的响声传来，声音来自小楼，石屹回头一看，只有自己房间的窗户亮着灯，不见其他任何异常。石屹绕到楼前走进大门，不由自主地向走廊西侧走去。刚路过老马头的门口，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吓了石屹一跳。

　　“大爷，大爷！您没事吧？”石屹忍不住停了下来，敲了敲老马头的门。但无人出来，里面仍是哐当哐当地响着。一会，自己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走出一个满脸横肉身穿大裤衩的男人，男人来到老马头门口，看了石屹一眼，表情不太友好。男人抬手砸门，随着咚咚几声，老马头房间的灯亮了，门打开，只见地上有几个打扁的易拉罐。

　　“老家伙！深更半夜你砸什砸？以为别人和你一样都是聋子吗？”男人开口骂道。老马头看着男人，面无表情，转身把地上的易拉罐捡起，装到了一个塑料袋里。

　　“老家伙，你再弄得叮当响，我对你不客气！”男人又骂了一句，转身回了房间。

　　“大爷，您没事吧？”石屹又问道。老马头看着石屹，眼光冰冷。“大爷，我……”石屹本想说说自己刚才在屋后小树林里看到的一幕，却见老马头缓缓地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石屹疲惫地把自己丢在床上。要不是亲眼所见，石屹还真不知道传闻中的“上吊”是怎么回事。但石屹搞不懂，上吊哪里不可以，为什么费尽周折跑到这么一个偏僻地方来呢？难道这里真的有某种邪气？

　　听说有些地方的确会吸引人自杀，好像在法国有座大楼，是个很有历史的旅馆，经常有游客到了那里之后，突然之间就会觉得精神沮丧，然后跳楼自杀；美国也有一个类似的地方，是个大桥，每年都有很多自杀者从那里跳下去，甚至一些自杀者不远千里特意跑去。难道这个地方也是如此，专门吸引人上吊自杀？

　　又是新的一天，石屹起床，不见任何人影。石屹不知不觉又转到了小楼后面，一切如常，朝阳之下，小树林倒也是一片生机。这环境给人的感觉还不错嘛，怎么会让人想自杀呢？石屹来到一棵树下，昨晚，好像那人就是在这棵树上吊的。

　　“绳子！”石屹突然想起，应该有绳子的，昨天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的确是小指粗细的尼龙绳。可是，昨天系在树枝上的绳子不见了。一大早，难道会有人来这里捡绳子？或者，昨晚的事情根本不曾发生，又是梦或者幻觉？

　　刚才还让石屹觉得不错的环境瞬间变得让他不舒服，石屹匆匆走回小楼。进了大门，石屹又向水房一侧走去，说不清为什么。走过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石屹不由得停了下来，身体有些异样的感觉，似有寒气袭入身体，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石屹呆呆地望着地下室，仿佛有某种力量将这些年的记忆一层一层地揭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变得越来越清晰，一幅幅地闪现在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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