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尽头的走廊

　　石屹拨通了齐队长的电话。这次齐队长没有立刻挂掉电话，而是问了石屹的位置，然后告之石屹沿路前行。

　　一会，一辆银色捷达从后面追了过来，停在石屹身边。知是齐队长，石屹上了车。

　　车不紧不慢地开着，齐队长也不说话。石屹掏出手机放在中控台上，又用双手拍了拍胸部，然后拉开衣襟，表明自己没录音设备。

　　见石屹这副模样，齐队长笑道：“学乖巧了嘛，其实你录音也无所谓。说吧，发现了什么？”

　　“还没发现什么。不过我觉得老马头很奇怪。”

　　“那又瘸又聋的老头，能有什么奇怪的？”齐队长问道。

　　“我也说不好，反正我觉得他奇怪。我想知道老马头的情况，比如，他什么时候来的浑河，有什么社会关系，原来在哪里，都做过什么事情，脸部和腿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另外，我还想知道一个叫郑飚子的人的下落。”石屹一口气问了若干。

　　“呵呵！”齐队长轻蔑一笑，“小子，是你在查案还是我在查案呀？老马头那里没问题，我们早都问过话了，这个不用你操心。”

　　“可是我觉得他有问题。”石屹道。

　　“有什么问题？”

　　“他不聋。”

　　“废话！当然不聋，否则我们怎么向他问话？只不过比平常人稍微差点罢了。”

　　“不是！”石屹反驳道，“他的听力可能很正常，也就是说，他是有意装作耳朵不好。”

　　“行了行了，那他不如彻底装成聋子。”齐队长很不耐烦，“老马头的事就不说了，哪有时间查这些没用的，还有什么事？”

　　“还有，我要找一个叫郑飚子的人。”

　　“什么人？干嘛的？”

　　“是个老年人吧，我想找他问一些过去的事。”

　　“和这案子有关吗？”

　　“这个，现在还说不好。”

　　“无聊！”齐队长道，“比老马头的事情还无聊，既然说不好，你找他干嘛？没时间给你查这个，以后如果没发现特别的事别找我。”

　　“既然什么都没用，什么是都不要找你，那还把我留在这里干嘛？不是你说让我帮你解了这个案子吗？既然这样，干脆让我离开算了。”齐队长的态度让石屹很生气。

　　“我是让你发现有什么超常的情况，你明白？是‘超常’的情况，所有正常的情况都用不着你，我们自然会查。”

　　“可是我什么都没发现。”

　　“那就回去继续等。”

　　石屹无奈，只好开门下车。齐队长摇下玻璃道：“记住，每天晚上都要住在那里，别和我耍滑头，否则小心吃苦头。”

　　“这个王八！”看着绝尘而去的齐队长，石屹恨恨地骂道。

　　此处距石屹住的地方不是很远，街对面有一栋老旧的二层建筑物，呈直角形，造型敦实古朴，也算有一番特色。这个地方石屹有些印象，当年是阳东镇最大的百货商店，几乎供应了当地居民的大部分所需。不过现今早已不是什么百货商店，大楼被分割出售，多家店铺进驻。

　　最大的店铺是位于一楼西侧的咖啡厅，占据了西侧整整一层，门楣上 “兰香咖啡厅”几个大字的招牌映入石屹的眼帘。“兰香？”石屹自言自语道。

　　或许是巧合吧。看到这个名字，石屹不由得想到曲老师说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兰香。兰香这个名字在女孩中并不少见，用做咖啡厅的名称也算合适。石屹走了过去，推了推门，只见大门紧闭，看来尚不到营业时间。

　　烦闷之中，石屹又来到了余建新的事务所。余建新正在整理着大量的文案资料，看来的确很忙。见石屹到来，余建新连忙将手头的事情交给助理，和石屹攀谈起来。

　　“建新，我昨晚又梦到那个女孩了，说我妨碍她，伸手来抓我，关键之时还是你救我一命，挡住了她那一抓，但你却被抓伤了。想不到梦里你也会帮我，呵呵！”说到这，石屹笑了一声，觉得梦境中出现余建新，有点好玩。

　　“是这样？”余建新吃惊地问道，表情很是凝重。

　　“怎么了？”余建新的表情让石屹觉得有些奇怪。

　　余建新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石屹这才发现，余建新今天在左手上戴了一只薄薄的白手套。

　　手套摘下，石屹大吃一惊，顿时觉得昨天的梦境并不好玩，只见余建新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三条乌黑的痕迹，就像三条硕大的毛毛虫。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说着，石屹一把抓过余建新的手，对着那三条痕迹用力搓了起来。

　　“呵呵！”余建新苦笑了一声，“不是染的。”

　　“建新，昨晚你也做梦了吗？”

　　余建新摇摇头：“没有，我早上起来就这样了，不痛不痒，但太难看了，只好戴上手套。不过，倒好像真的和你的梦有联系。”

　　“没理由呀，是我做梦，你又没做梦。”石屹万没想到自己的梦境会反映到余建新身上，不由得十分苦恼。

　　“呵呵！”余建新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没事，反正不疼不痒，说不定只是皮肤过敏呢，我抽空去医院看看。你刚才说的那个兰香，就是传说中屈死的女孩？”

　　“嗯，有可能。我找到了小学时教过我的老师，她说□□时好像有一个叫兰香的女孩在那附近自杀了，死得很冤。但关于吊死人的事情，齐文武那家伙什么都不帮我查，就等着鬼魂直接来找我问话，也不想想这怎么可能！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呢？”

　　“原因可能有很多。”余建新道，“比如，他的确都已经调查过，不存在什么疑问；也可能案子表面上一直做自杀处理，不想情况泄露造成影响；还有嘛，这人可能纯粹就是自大，自以为是惯了，所以对你的要求一概不理。不过这都没什么，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不想让你拿到什么对你有利的证据，否则就没法掌控你了。”

　　“掌控我？这个变态，掌控到底我有什么用呢？”石屹无奈地说道。

　　“应该有什么其他目的，否则留你干嘛呢？让你和鬼魂对撼？别人是人，你也是人，如果他是为了救人，显然说不通。所以，他越是防你，你越是要拿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如果有足够的证据证实本案系其他人所为，或者与你无关，我可以通过关系直接向检察院提起诉讼，你以原告的身份出现，到时，有检察院介入，他就不好把你怎么样了。”

　　“嗯！越是这样，我那些奇异的感觉越不能告诉他。”

　　“是呀！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要早点摆脱齐文武，早点离开那。”说着，余建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重新带好手套。虽然嘴上不说，但石屹的梦境和自己变色的手让余建新不无心理压力。

　　“建新，能不能帮我找到那个叫郑飚子的人，他可能会知道兰香自杀的来龙去脉。”

　　“这个没问题，律师是最擅长找人了。”

　　“这么有办法，那你能不能查到那些吊死在农具厂宿舍附近的人的卷宗？”

　　“这恐怕不行。”余建新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些案子公安局表面上没有作为他杀处理，目前也没有嫌疑人，我更不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是没法去查阅的。况且，这案子由齐文武的刑侦二队负责，这就更难查。”

　　“哦。”石屹道，“阳东分局有几个刑侦队？”

　　“各地不太一样，很多是公安局自己编制的。浑河每个公安分局有一个刑侦大队，下设三个中队，刑侦一队主要负责由治安事件导致的命案，刑侦二队负重大刑事案件，刑侦三队是反毒组，也兼顾有组织犯罪，根据案情需要，三个中队也会协调查案，此外，还有一个治安大队，包括若干隶属于110指挥中心的巡警，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经侦科之类不入流的部门。”

　　“配置挺科学的嘛，不过浑河的治安好像越来越糟糕。”

　　“治安不是单靠警察就能搞得好的，很多时候，如果上级机关不支持，警察也没办法。”余建新喝了口咖啡，摇了摇头。

　　喝完咖啡，看看时间差不多，石屹向回赶去。如果不出差错，这个时间秀儿应该在门口做饭，石屹有意无意地选在这时回来。

　　果然，秀儿正在忙碌。石屹刚进大门，秀儿就转头看了过来，送上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后又将头转了过去。如果不是生活在程老二的暴虐之下，这会是一个怎样女人呢？从秀儿的身后走过时，秀儿有意无意地甩了一下头发，发梢顺着石屹的脸颊划过，在他的心底荡起一圈涟漪。

　　回到房间，石屹打开电脑。开电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因为石屹一直不看电视。网上无新意，都是坏消息，胡乱转了一圈之后，石屹从小冰箱里拿出啤酒和火腿，边吃边玩起了电脑游戏。游戏叫“红色警戒”，2000年前的老游戏了，但石屹一直喜欢玩，曾经打遍公司无敌手。只一会功夫，电脑屏幕便炮声隆隆，硝烟弥漫。

　　“咚咚咚！”敲门声将沉迷于游戏中的石屹拉了回来，开门一看，是秀儿。

　　“秀儿，进来坐。”石屹连忙道。和秀儿说话，石屹总是习惯先叫秀儿的名字。

　　秀儿摇摇头，道：“石大哥，你有没有钳子？我的插座好像不太好用，电饭锅有时不亮。”

　　“有啊！不过，插座不好用，只有钳子是修不了的，你等一下。”说着，石屹转身去找组合工具。

　　看到电脑旁边的火腿和啤酒，秀儿道：“石大哥，你就这么吃饭？”

　　“嗯，不想出去吃，随便对付点。走，我去看看插座。”

　　来到秀儿的房间，只见桌上已经收拾干净，看来已经吃完晚饭。桌上摆满了纸板、绒布，旁边还有做好的包装盒，包装盒不大，很漂亮，看来是用作礼盒的。

　　“秀儿，你这几天下班都在做这个呀。”

　　“是呀！反正我下班也没什么事，多做点，早点把他葬了。”

　　秀儿说这话时声音平静，石屹的心也放松了一些。秀儿和程老二受了那么多委屈，虽说有丧夫之痛，但也算一种解脱吧。石屹蹲下身来打开插座，发现线头处理得极其粗糙，已经氧化，螺丝也松动了。不过，这是小事，几分钟便弄好了。石屹叮嘱秀儿一些用电安全事项后，转身回了房间。

　　刚走入房间，秀儿突然跟了进来，对石屹道：“石大哥，你等一下。”说完，拿着石屹的火腿出去了。

　　石屹看着秀儿的背影笑了笑，又继续玩起了游戏。屋外，传来锅铲相碰的声音，声音随之又被游戏的枪炮声所淹没。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石屹起身开门，香味随之飘了进来，只见秀儿端着一个盘子，刚才的火腿已经切成片加了若干尖椒炒好，仍可见油花翻滚，香飘四溢。

　　石屹有点吃惊，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道：“秀儿，这怎么好意思呢。”

　　“呶！”秀儿也不说话，将盘子递了过来。

　　石屹连忙接过盘子，秀儿匆匆转身走了。石屹将盘子放在桌上，夹了一片火腿填到嘴里。好味道！不待咽下，便又夹起一片，刚要送进嘴里，石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火腿放入嘴里，细嚼慢咽起来。以前，石屹吃饭一向是狼吞虎咽的。

　　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秀儿端着一碗蛋炒饭出现在门口。

　　“秀儿，我怎么能吃你的东西呢？”石屹挠挠头道。

　　“为什么不能吃我的东西？”秀儿的表情变得有点委屈。

　　“不是。我是说，你，你本来手头就很紧，还有那件事，要花很多钱的。”

　　“一碗炒饭不要花什么钱的。”秀儿又将碗递了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石屹连忙伸出双手，将碗接了过来。秀儿又露出一个笑容，再次匆匆离去。

　　石屹吃了两口炒饭之后，不再细嚼慢咽，风卷残云一般一会便吃了个精光。放下碗，石屹不住地舔着嘴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吃了秀儿亲手为他做的饭的缘故，这晚，石屹睡得十分香甜，居然没有做恶梦。

　　随后两天，石屹一通奔波。按照曲老师的说法，石屹本以为这郑飚子是个名人，应该不很难打听到他的。谁知道并非如此，的确有些人知道郑飚子的名字，但对他近几年如何，则毫无线索。想从文工团——改组后的工宣队入手，但当年文工团的主管机构文化站早已撤销，仿佛不曾存在过这个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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