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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陶莓没搞懂她怎么就和祝越禾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上，还是高桌子大板凳跟吃席似的那种。
与昨天的校服装扮不同，少年今天穿上了白色T恤和牛仔裤，鸭舌帽反着倒扣在脑袋上，有几撮刘海从前面的缺口处漏了出来。
“姐姐想吃什么？”祝越禾拿着菜单问。
陶莓正望着他衣服上美国队长的盾牌图案咬手指，心思完全不在点餐上，很是烦躁地道：“随便。”
祝越禾听了倒也没有与她死磕，行云流水地跟服务生说了七八样菜，便把菜单还给了人家。
“我说……”捉摸了半天没个结果，陶莓干脆换了个姿势，正对着他，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对方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掀高眼皮瞧她：“懂啊，”随后又垂下眸子解锁，开始打字，“你不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教母，专门来帮我实现愿望的吗？”
“什么……？”陶莓无语，一口气憋在胸口里差点没喘上来。
“难道不是？”祝越禾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理所当然。
“呵，”陶莓冷哼，她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脑洞比她还大还无厘头的人，手下倒着茶水的动作都粗鲁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教母，我只是你恶毒的后妈。”
说罢，直接把茶杯往他面前一怼。
祝越禾往后靠在椅背里，右手搭上杯沿：“那你要害我吗？”
陶莓皮笑肉不笑：“咱俩谁害谁，你心里没点数？”
本是极具怨念的一句控诉，结果某人听后只是淡定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面不改色。
陶莓：“……”啊啊啊好气！
…… ……
“那你想要什么？”
没理会她丰富的内心活动，祝越禾轻轻将杯子放回桌上，杯底磕到面上的玻璃，发出砰的一声。
“活着？”他轻声问。
陶莓心肝儿一颤。
如果说之前这厮还装得乖巧可爱，那么现在笑容从他脸上褪去，剩下的就只有寒意了。
她很后悔刚刚没有选择留在大厅，而是进了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隔音包间。
故而只好故作镇定道：“……死了，就拿不到东西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我想活着，而是你必须得让我活着。
祝越禾挑眉。
他真心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时间好奇心翻涌，索性直接松了口。
“那你说说看，条件是什么？”
见对方后退一步给了台阶，陶莓窃喜，忙抓紧机会顺着下。
“我要求不多，其实很简单，”她隔着桌子摩拳擦掌，“你只需要和晴子结婚生子就完了。”
“……”
“什么？”祝越禾以为自己听恍惚了。
陶莓耐心地重复：“结婚生子。”
祝·在校高三生·越禾难以置信道：“姐姐……我还未成年？”
换言之，你是不是有病？
然而对此陶后妈只是摆了摆手，道：“又不是叫你现在就去领证，我是说以后，以后。”
她正襟危坐，说得头头是道。
“而且感情这种东西嘛，都是需要慢慢培养的，你俩从现在开始，处他个五六年，等你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了，也就差不多了，对吧？”
还对吧？
祝越禾都快被气笑了。
他此刻超级想敲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太平洋，怎么全都是水！
“诶！你怎么说，没问……”
“不好意思，给您们上一下菜。”
试图确认的话被撩帘进来的服务生打断。
陶莓迫不得已，只得用视线在盘子和祝越禾身上来回巡视了好几次，最终等所有的饭菜都上齐了，才又喋喋不休道：“哎呀你……！”
“先闭嘴成吗？”
实在受不了了这厮紧追不舍，祝越禾只觉得脑仁疼，比听元晴念古诗还要痛苦。
他拿筷子轻敲了几下碗沿，马着脸道：“别影响我食欲。”
陶莓：“……”
一言不合就变脸可还行？
NPC都不要面子的吗？
陶莓想是这么想，但是当着面的她可不敢乱说，见对方埋头吃饭，她摸了摸肚皮，也妥协地开始拆碗筷。
吃完了饭，祝越禾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准备走人。
陶莓正忙着擦嘴，见那人一声不吭地往外走，赶忙拎着包追上去。
“诶诶！你想清楚没有，我的提议不算过分吧，你完全有益无害啊，就答应嘛。”
“啧。”祝小同学濒临爆发。
“喂，你倒是说句话……”
“不好意思两位，你们还没买单。”
之前就插嘴影响她发言的那位服务员这次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他们的路。
祝越禾闻言顿住，随后淡定地指了指陶莓：“找她。”
然后就火速绕过人从大门口走了。
陶莓眼睛都看直了，顿时急得跳脚：“喂！你搞什么！祝越禾！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啊，喂！”
她扯着嗓门作势要追，却都被服务生挡下了，后者挂着职业假笑重复道：“这位小姐！这位小姐……请你先买一下单，谢谢。”
“……”
兔崽子……真是好样儿的。
恨不得把祝越禾的脑袋按在地板上摩擦，陶莓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没得办法，只好乖乖地折回收银台那边去付钱。
另一边，蹭吃蹭喝的人正站在路边，他把帽子的方向调转回来，同时又戴回了口罩，仍旧只留下那双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
陶莓气急败坏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祝越禾没忍住揉了揉耳朵，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抬手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离开了那里。
车子穿过闹市区，驶向了一栋老式居民楼。
祝越禾照常在门口下了车，付钱，转身往楼上走。
不达七层的老小区没装电梯，住户们都是爬的步梯。
楼梯旁历尽沧桑的墙壁上斑驳一片，走两步都能看到各种开锁修下水道的小广告。
祝越禾从某个熊孩子的涂鸦上移开目光，敲响了五楼左手边的第一扇门。
“谁啊？”
屋子里有人扬声问。
祝越禾懒洋洋地道：“我。”
对方大概也是听出来了，还没过十秒，门便从里面开了。
而且应该是来得匆忙，男人手上还端着碗泡面，穿着坎肩和短裤，脚下踏着双人字拖，见了他就道：“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祝越禾的眉头从见到那碗泡面的时候就已经皱起来了，他看了看跟前不修边幅的人，答非所问：“岚叔，你怎么又吃泡面？”
屠岚听后低头瞧了眼刚刚泡好还没吃两口的午饭，笑得随意。
“害……懒得出门了，就将就一下呗。”
结果话音刚落，手上的东西就叫人给端走了。
祝越禾擦着他进了屋，直直奔向了厨房。
屠岚知道他想干嘛，连忙跟上去道：“哎哎，家里面没菜，你别忙活了。”
果不其然，打开冰箱门发现里面除了几瓶啤酒别无他物的祝越禾瞬间黑了脸。
回头一看，发现屠岚正挠着头靠在门框上讪笑。
“嘿嘿……”
祝越禾叹了口气。
这人是她姑姑祝佳愿专门派来保护他和他作伴的，只是乍一看，无论从穿着上还是行为习惯上来说，屠岚都归不在合格监护人的行列里。
但也就是这么个看上去不靠谱的人，从他两年前回到国内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照顾他，给了他很多在父亲身边感受不到的温暖。
甚至在祝越禾眼里，这个人才更像是父亲。
所以对方不爱惜身体的行为让他很生气，他把泡面汤汁倒入下水道，又把剩下的面条扔进垃圾桶，而后转回到客厅里，掏出了手机。
“我给你点外卖，潮汕园那家的炒菜怎么样？”
“哎呀真不用，我就是今天懒了点儿，等明天，我一定上菜场买菜，好好做饭，你看行不？”屠岚好言好语地和他打着商量。
“那就定这家了。”
自顾自地点头，深度了解此人习性的祝越禾决定把这话当作废话直接过滤掉，并且快速地在APP上下了单，然后才抬起头道：“配送时间四十五分钟，你再坚持会儿。”
屠岚：“……”
行吧，他就不该指望这小子能听进他的话。
耸了耸肩干脆任祝越禾安排，屠岚点了支烟，在沙发上坐下。
“你今天过来，是有事儿吧。”
“嗯，”祝越禾应道，跟着坐上另一个沙发，同时从堆满了整个茶几的资料山中找出一张纸递给他，“这个人的事，咱们先放一放。”
屠岚看了看纸上面的信息，在名字那一栏里赫然写着“陶莓”。
他蹙眉：“不管了？她不是正在查你吗？”
祝越禾道：“她在查我，我也在查她，我们扯平了。”
“……”屠岚一言难尽，斟酌了一会，又道：“那你母亲的事……”
“她知道，而且她说了要帮我。”
“！！！”
屠岚惊了：“你们居然当面对质了？”
祝越禾点点头。
“不是……”屠岚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不敢相信，“……她，她不是元晴的闺蜜吗？她帮你？……她图什么呀？啊？”
图什么？
祝越禾想起陶莓之前在饭店说的那些话，一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只好糊弄一句：“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她脑子不够，暂时也对我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脑子不够？”屠岚对着说法不是很赞同，“可我不也看她从那场意外中幸存下来了吗？”
说到这个，祝越禾也沉默了。
其实昨天的奶茶店爆炸事件是冲着元晴来的，他事先得到消息，便使了点小方法在那个时间点把元晴支走了。
陶莓会出现在那边完全是始料未及的，祝越禾虽然复仇心切，但也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故而最初在知道的时候还想着让元晴赶紧找借口叫她的傻闺蜜快走。
结果话都到嘴边了，他转念一想，忽然意识到，调查当年真相这件事危险重重，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万一失败暴露，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他便咬了咬牙，忍住了没有开口。
而且他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倘若陶莓查得够深，已经掌握了更进一步的消息，那么肯定会主动避开，不至于去送死。
但倘若对方只是刚刚涉及，还没有掌握到关键的信息，那么就此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也不是不行……
因此，尽管借刀杀人这招说出来有些可耻，他也还是昧着良心去做了。
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陶莓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展现出一副“我已经看透你了”的样子。
祝越禾心里没底，所以冒险来找她试探口风，没曾想竟然还换来了对方当场摊牌，并且意欲与他结盟的戏剧性转折。
祝越禾愕然，短短一夜之间，敌人竟成了“朋友”，他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 ……
“她说她知道证据的位置，我不知道真假，所以决定再盯她一段时间。”
屠岚浏览着纸上陶莓的个人信息，对她身为陶氏千金的背景抱有疑虑，不由得叮嘱道：“女人心海底针，你可别掉以轻心。”
“我知道，会见机行事的。”
如果后面发现这人真的对他不利，那他也不会心慈手软，定然会找机会灭口。
“唉……行吧，”呼出一口烟圈，屠岚突然惆怅起来，“难为你了，本来照你这个年纪，是不需要放弃国外的生活，专门跑回来……”
“叮咚——”
未说完的话被门铃声掩盖，两人抬头，应该是外卖到了。
于是祝越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那我先走了。”
屠岚跟着起来：“行，回去吧，马上要考试了，好好复习。”
这话惹来了对方的一记白眼。
“嘿，你这小子……”
屠岚作势要揍人，但是祝越禾往旁边一闪，灵活地躲开了，顺便拉开门，给外卖员让出位置。
“好好吃饭，拜拜。”
“去去，用你说。”
冲人道了谢，接过外卖，屠岚站在门口，目送着祝越禾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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