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徐如雨放好白雪飞，对宋子缘道：“你从劳宫穴为他输入内力就好了，千万不要太猛，累了就让他们换你。”宋子缘答应一声，转而握住白雪飞的双手。徐如雨眉头紧蹙，搭着白雪飞的腕脉，不时用另一只手去捻动白雪飞身上的某根银针，额上逐渐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宋子缘看着他，忽然用目光示意宋子诤过来替换自己，待他接手后才起身，用袖子替徐如雨擦了擦马上要流到眼睛里的汗水。看见他的动作，宋归云才想起摸自己的怀里，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还是宋归鸿从旁边递了一条手帕给宋子缘，又赶紧退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白雪飞忽然发出一声低弱的□□，睫毛微颤，似乎要醒来。所有人都几乎松了一口气，宋归云甚至有些哽咽，只有徐如雨仍一脸严肃。想了一想，才伸手又抽出一根最长的银针，向白雪飞的胸口穴道插了下去。

　　一针下去，白雪飞脸上的伤疤微微搐动，果然睁开眼来，目光一片茫然。宋归云低呼了一声，马上扑过去，跪在床边，把脸凑到他的面前，道：“哥……哥你看见我吗？你认得我吗？”白雪飞没有说话，只闭了一下眼又睁开作为回答。随后脸上便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仿佛是在做什么辛苦的工作。宋归云抬手想像伯父一样用袖子替他擦汗，却被徐如雨低声喝止了：“别碰他。”宋归云顿了一顿，抬头看看仍在不停捻针的徐如雨，想要问什么，却听见白雪飞细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归……鸿呢？”如果不是宋归云的耳朵正在他的脸旁边，连他都听不出这几个字是什么。

　　他低下头去，白雪飞的眼睛望着他，衰弱的目光里也透出一丝急切。宋归云的鼻子酸得像被人用力打了一拳：宋归鸿就站在自己身后，只要白雪飞抬起眼睛就能看见，但显然，他现在连抬起目光的力气都没有了。压制住一声呜咽，他抬起头，恨恨地看向宋归鸿。宋归鸿不明所以地瑟缩了一下，想要躲开，宋归云这才闷闷地道：“他……找你。”

　　宋归鸿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明白之后却又愣住了，面色先是涨红，又变得惨白，只有眼圈是红的。他慢慢弯下腰，凑近床边，终于也跪在宋归云的身边，道：“大……大哥……谢谢……谢谢你。”白雪飞看着他，似乎放了心，一直被宋子诤握着的手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抽出来。徐如雨向宋子诤点了点头，宋子诤才放松力道，将他的右手慢慢放下，却仍向他左手的劳宫穴内灌输着内力。

　　宋归云见他手指微微一动，便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轻轻握着他的手，问道：“哥，你……要什么？”白雪飞仍盯着宋归鸿，努力道：“……鸿……”宋归鸿不解地看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还是宋归云猜出了他的用意，咬了咬嘴唇，用另一只手抓起宋归鸿的左手，也放在白雪飞的手上，抽泣道：“哥，你放心，我……我不追究了。”宋归鸿这才明白，几乎忍不住哭出声来，连忙用右手塞住了自己的嘴。白雪飞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又睁开，眼神似乎比刚才精神了一些，手指也努力抓着他们的手，挣扎道：“你们……是……兄弟。知道吗？兄弟……”只说了这几个字，呼吸又急促起来，汗水从头上脸上直流下来。宋子诤连忙抓起他的手，继续运功，但他的眼睛已经又闭上了。

　　宋归云看了半天，见他没有反应，显然又昏迷过去了，这才将额头抵在床边，双肩微微抽搐起来。宋归鸿的手还覆在他的手上，见他这样，忍不住试探着按了按他的手。见他没有反抗，宋归鸿慢慢起身，一边半扶半抱地把宋归云也拉了起来，带他坐到旁边一张椅子上。徐如雨又等了一会儿，也开始慢慢将白雪飞身上的针拔出来。白雪飞一动不动地躺着，口鼻的血并未再流，只是仍在慢慢地渗出汗水。

　　宋归云见徐如雨把针都拔完了，才开口道：“他好些了吗？他不流血了，是不是好些了？他没事了吧？”口气不知是在疑问还是在乞求。徐如雨叹了口气，疲惫地坐了下来，道：“子诤，你可以收功了。”宋子诤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此刻没有人比他们俩更清楚白雪飞的情况，这条性命几乎都是靠着输入的内力在维持，如果放手，用不了两个时辰白雪飞便会断气；可是，也的确不可能永远依靠他人吊着他的命。徐如雨避开他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归云呆呆地望着徐如雨，不知是没明白面前的事情还是不肯接受。倒是宋归鸿完全看懂了父亲和徐叔的神色，忽然跪倒在徐如雨的膝前，用手攀住他的双腿，道：“徐叔，我求求您，别放弃他。他……他是为了救我……要是他这么死了，我怎么还有脸活下去？我求求您了。”又转头看向父亲，“爹，您不要放手，不要放手啊。”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宋归云竟然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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