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以西的城堡

作者:赵普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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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星雨都是骗人的


      三个月前,刚过完春节,白远风便匆忙赶到G市。他是来见大客户的,该客户掌管南方市场将近40%的新媒体广告,过几天就要飞加拿大了,所以务必在这几天把他拿下。

      紧张的比稿之后,白远风的方案胜出,客户爽快地与许攸宁公司签了约。

      许攸宁谢他:“这次大单能拿下来,真的多亏你,等会儿我跟法务讲一下,咱们按照正规顾问合同走,酬劳方面你尽管提。”

      她巧笑嫣兮,刚拿下客户便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白远风对酬劳不感兴趣,只趁机说:“今晚请你吃个饭吧。”

      许攸宁正在整理材料,顿了一下,笑说:“哪有让军师请我吃饭的道理?应该我请你呀,不仅要请,还要大大的请。不过,今晚我就得赶回去了,新项目开启,大家都要忙起来。等过段时间吧,我去北京出差,到时一定要让我做东请你一顿大餐哦,可不许跟我抢。哦对了,别忘了叫上钟意,好久没见到她了。”

      ……

      夜晚,白远风走在G市的轻光流霓中,有些落寞有些恍惚,几天前自己还在老家过年,焦头烂额地处理手上新接的几个小活儿,一转眼就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拿下了一个这么大的项目,可是却全无成功的喜悦。

      此刻他只是个普通的游人,混迹在一群陌生人之中,没人知道他在白天还被大客户称赞为“近年见过的最优秀的广告人没有之一”。他无知无觉地在人群中顺流移动,一抬头竟走到了著名的摩登大厦前。

      他苦笑一下,也学其他人在那大厦前拍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钟意是第一个评论的:去G市了?他回:是呀。刚回复完,电话就来了,竟然是秦与弦打来的。大学毕业后,白远风留在北京,秦与弦回到G市继承家族产业,多年不曾联系。

      “你来G市了?”

      “是呀。”

      “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啊?咱们必须聚起来啊。”

      “我是来出差的,时间太紧张了,没好意思打扰你。”

      “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客气了,晚上有时间吗?来新港东路,我把地址发你。”

      小白打车赶到的时候,秦与弦正在大门口迎他。多年不见,他更加帅气逼人,只是比以前多了一些沉稳的气质。两人上前一齐抱住,都比想象中开心的多。在学校里,能入秦与弦法眼的人很少,白远风算一个,所以彼时两人关系还不错。

      这是一家高端粤式餐厅,他们靠全景落地窗而坐,整个餐厅异常安静,原来是秦与弦包下了最顶层。他的理由是: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看着我吃饭。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秦与弦就接了个电话:“对,是顶层,门口有人带你。”

      小白问:“你还有朋友来?”

      秦与弦笑了:“你认识的啊,咱们同学。”

      小白回头看,那客人已经到了。本应在H市的许攸宁正踩着高跟鞋,笑眼盈盈地走过来,身穿米白色羊绒大衣,栗色长卷发拨在一侧,比白天见时更有光彩。她在看到白远风的瞬间,怔在原地,迟迟不动。

      白远风只觉血气上涌,人也如冰柱似的冻结在座位上。

      “怎么了许攸宁?这是小白,白远风,不认识了吗?”秦与弦没起身,向后靠着椅背,对二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许攸宁马上调整表情,微笑着走过来,优雅落座:“你还请了老同学,我怎么不知道?”

      “对呀,我也是刚知道小白来这了,也是出差,你说多巧?正好咱们可以一起聚。”

      小白脸色僵白,良久不语,抬头问许攸宁:“你还在G市呢?”

      许攸宁拿湿纸巾擦着手,语气轻松地说:“哦对,机票改签了,明天又约了一个老客户,她好不容易回国,得见一面才行,日常维护关系嘛。”

      秦与弦没发现二人间的异常气氛,只说:“对了,今天晚上我请哈,你们都不许争。还有许攸宁,你老说要请我吃饭,都到我的地盘了,怎么可能让你请呢。”

      许攸宁尴尬地笑了笑说:“好,恭敬不如从命。”

      白远风低头整理面前的餐盘。

      鱼子酱卤水鹅肝、溏心鲍、蟹子烩花胶……一道道精致菜品入了口,却食不知味。

      秦与弦和许攸宁谈笑风生,看小白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这些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很好。”

      秦与弦说:“毕业这些年感觉你沉稳了好多啊,大才子。”他将手搭在小白的肩上。

      小白自嘲笑笑:“人还能没一点进步吗?”

      “哦对了,你在北京跟咱们班同学联系的多吗?”秦与弦喝了一口红酒,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白夹起一块白切鸡,心想:绕了这么久,终于拐到这个话题了。吃人家嘴短,当然要配合好,于是很自然地回答:“哦,大家都很忙,联系最多的也就钟意了。”

      餐桌上空气明显一滞,秦与弦没有接话,许攸宁低头拿小勺拌着鱼子酱,却不放入口中。白远风继续说:“老钟这个人呢,平常也不出门交际,成天独来独往的,在北京估计也没什么别的朋友,所以与我混的时候比较多。”

      秦与弦晃着酒杯问:“她还做记者呢?”

      小白塞进嘴里一块鹅肝,说:“对呀,你还不知道她,专一的很,那个工作干的也马马虎虎的,却死也不换。”

      这时,许攸宁开口了:“我上次去北京还见过她,感觉人开朗了很多。其实做记者也好,她现在不是换到企业家杂志了吗?专门采访各种成功人士的,人脉广的很。”

      小白趁势点点头:“是啊,不止人脉广,人也更漂亮了。不过你们也了解她那个人,对那些所谓成功人士啊、名人啊一直不感兴趣,毕业这么久了也没见她谈个男朋友,一直单身呢。”

      他一口气说完,便低头大快朵颐,全然不顾餐桌上形势如何,某种报复式的快感夹杂着负疚感攀缠上了他的心。

      对不住了,老钟,我不是故意要利用你的。

      正在此时,餐厅的工作人员上前说:“打扰一下,预报说今晚有半人马座阿尔法流星雨,是北半球难得一见的奇观,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餐厅可是最佳观赏地点。”

      三人闻言,齐齐向落地窗外看去,果然一颗流星正划过天际。

      白远风的座位正对着落地窗,他仰头望着天空说:“听说在流星雨时许愿是很准的。”

      秦与弦回头看他,轻笑一声:“你还信这个?”

      小白不好意思地笑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不过,你肯定不需要,毕竟你什么都有了。”

      秦与弦闻言若有所思,许攸宁则一直盯着窗外。

      “你们看!还有!”小白手指着窗外,秦与弦和许攸宁齐齐看去。

      深色夜幕,几颗流星接连划过,如一池湖水荡起了波纹,转瞬即逝。或许是载了太多的愿望,坠落的太快太快,还未等人回神,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许久,白远风才明白,那晚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了,流星雨都是骗人的。他低头摩挲手中的金蝶奖杯,心里缺掉的一块得到了补偿。他终于认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唯有努力不会骗人。

      不管迟到多久,都不算晚。

      ……

      颁奖典礼终于散场。人群如听到哨声的鸽子,规矩地从各个出口飞出。钟意站起来正要上前去找小白祝贺,却被秦与弦拦住了:“你撞到我了。”

      刚才她一直往外挤,没注意到胳膊肘竟然碰到了秦与弦。她没搭理他,继续向外走去。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傲慢?撞到人都不说一声对不起吗?”秦与弦在身后喊。

      钟意在人群的间隙中向前看去,被秦与弦拦住的这会儿功夫,已经不见了小白的身影,连带许攸宁也不在座位上。她回头,763还在座位上坐着,他示意钟意先走。钟意点点头,她知道,763不习惯跟那么多人一起走,万一摩肩擦踵的被秦与弦看到了破绽就麻烦了。

      秦与弦看钟意完全没有理会自己,一会儿找白远风,一会儿回头跟那个面瘫男眉来眼去的,不由得醋意大发,跟在她身后走出门,像个讨要说法的上访人员。

      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一次了,这辈子最尴尬、最丢人、最没有尊严的样子早已在她面前展示过了。

      “喂,问你话呢,怎么就不能说一句对不起呢?”

      “你怎么就这么想听我跟你道歉呢?我哪里对不起你?”

      “你刚才撞到我了。”

      “那是不小心。”

      “天哪,你们记者都是这么强词夺理的吗?不小心伤害到别人就不用道歉吗?”

      钟意被他叨唠烦了,猛然回头,秦与弦一下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她。

      “我伤害你什么了?只不过轻轻碰了一下,你是骨折了还是晕倒了?”

      秦与弦愣住了,盯着距离自己不到二十公分的钟意。这恐怕是他们时隔多年后正面相对最近的距离了,她见到他不是装作不认识,就是横眉冷对,他一时有点不适应的恍惚了。

      钟意看他没回答,转身又走。

      “说句对不起就那么难吗?”他们已经走出了大楼,外面已是深夜,人群正渐渐散去,他的声音微弱地从后面传来。

      “你呢?你跟我说过对不起吗?”钟意站在路灯下问他。

      秦与弦简直气笑了:“我对不起你?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钟意看着他这副自大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或许这个公子哥已经忘记了,他用尽心力追上钟意又轻松甩脱,给她带来的奇耻大辱和完全不想要的关注。当然,这个原因她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说了就代表自己真的在乎。

      于是她只好找到另一个理由,那个害她不能成为砂砾的第二个理由。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是谁害的我差点被记过?”她回以冷笑。

      秦与弦的表情在不太明亮的路灯下变得更加迷离莫测,他盯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你不会直到现在还认为那件事是我做的吧?”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她反问道。

      “拜托你公平点好吗?要不是我求我爸去找校长,我们都被记过了,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让我背锅?!”他一脸不可思议。

      钟意不想与他争论,毕竟是陈年旧事,而且是不甚光彩的事情,如果不是被他逼问,她也不会提及。

      这时,突然听到秦与弦喊:“白远风、许攸宁!”

      钟意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十米外的树下,小白和许攸宁正在说话,听到秦与弦唤他们的名字,一齐朝这边看过来。

      两人像被枪声惊到的猎物,脸上的慌乱来不及收敛,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秦与弦走过去几步,站在钟意和他们中间。之后他问出的话,让当场所有人再度震惊。

      “当年星光堂那件事,只有我们四个知情,今天必须说清楚,到底是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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