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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心烦的因由
钟意整整一天都心烦意乱。
今天没有约采访，索性在家整理采访记录。几天时间，她已经集结了杜衡本人、姐姐杜若、经纪人路萍夫妇、合作出版社、若衡网写手、影视公司等相关人员的采访资料，整理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
所有材料理顺之后，她通读一遍，失望地发现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做稳了偶像的杜衡确实是铁板一块，在面对记者钟意时，他是不会表露任何真实感情的。
只是，她会不时回想起那个宁静花园的下午，他面对故友钟意时所流露出来的脆弱。而那个回忆总是被暮阳镀上一层不真实的柔光，让她恍惚不敢轻信它的存在。
能写的没有用，有用的不能写。钟意自知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尤其是面对杜衡这位老朋友时。
如果他们算朋友的话。
她轻叹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电脑，又想起另一桩烦心事。
早晨娘娘打来电话，简直气急败坏：“钟意，你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我们的官方微博和公众号不是你值班吗？怎么没有发杜衡的短视频？”
一想起“娘娘”那刻薄的声音，钟意就狂摇头，想像铁饼运动员一样把他扔得远远的。
上次她试探着问路萍能否让杜衡为《Mface》的微博和公众号拍几个短视频，立马被路萍的冷淡眼神给怼了回来。那眼神写满了“无理要求竟然好意思提”的鄙视。
哎，一桩桩烦心事不得解决。钟意站起身走到阳台，看向对面的梧桐树。
梧桐树冠像一块安静的卵在阳光下睡着，树叶疏落但已有勃发之势。一眼望去，很磊落的样子，叶是叶，枝是枝。
而上面确实没有那个人。
钟意更加心烦意乱，一天都没有看到763的人影，哦不，鬼影，想执行任务的时候催的跟什么似的，自己去哪里了从来不说一声。
烦人。
她索性回到房间，继续坐在电脑前整理东西，可是一点都静不下来。
突然阳台传来敲门声。她汗毛竖起，听到有人喊“钟意”才放下心来。
是763的声音。
心情放松了点，她黑着脸打开推拉门，问：“呦，您怎么来了？”
763抬眼看她，侧身进来。
“我没让你进啊。”钟意想阻拦已经晚了。
763说：“你等我干什么？”
“我……我没等你。”钟意突然心虚起来。
763看她一眼，似笑非笑。
“对了，你们没有手机吗？万一我有什么事想找你呢？”
“没有。”
“我替你申请个号码？”
“不需要，你要找我的话，直接喊我就行。”
“喊你？往哪喊？上次你被水喷到，我喊你你都没答应。”
“我听到了，可是当时能力还没恢复，没办法马上赶到你身边。”
钟意想了想也是，便说：“你看，再出现类似情况该怎么办？我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763看了她几秒，开口道：“那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钟意很想说，不过一支水枪就能把你打到能力消退，还说什么“不会再发生”，要不要这么自信啊？
但她忍住了，又想起另一个办法。
“直接叫你太突兀，我得给你搭配一个咒语。”她笑着说。
“咒语？你不是已经起好了？”763悠然道。
钟意吃惊了：“什么？”什么时候给他设置咒语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763提醒她：“就是我的名字啊。”他想笑，但是忍住了，人类不是常说吗，名字是最短的咒语，一喊便灵验，她自己怎么忘了呢？
她不以为然：“嗯……那只是名字而已，我得想一个酷炫一点长一点的咒语。”
他这才搞懂她的目的，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拒绝：“不需要。”
“你不懂了，名字是面对面叫的。遥远地呼叫一个人的时候需要喊长一点的咒语。”
真能瞎掰，掰的还理直气壮的。763看着她，她努力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可是亮亮的眼神却出卖了她，里面全是促狭。
她看了763一眼，心想：“与其他文明的人一起，通讯和沟通确实是个问题。”
“你在我们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经验没有？”
“没有。”763干脆答到。
“那你以前是怎么跟许愿者或协助者联系的？”
“不联系。”
“不联系怎么执行任务？”
“就……随随便便任务就完成了。”
“那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联系？”
763无言以对了，艰难地说：“不……不是我非要跟你联系，是你要跟我联系的。”
“我没有啊。”
763说：“分明是你经常找我，还要给我安置咒语。”
这下轮到钟意无语了：“我、我那是为了协助任务啊，不然谁闲的没事干找你啊？”
她很想对763说，人类历经上千年才发展出语言用以准确交流，可是他们来自两个世界，刚认识几天，被一个不知所谓的任务给绑接在一起，不得不在磨合中寻找最合适的沟通方式和通讯方式。
她不得不承认，看到763突然出现时，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微妙的温柔。
她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去找杜若了。”他看了看钟意，又补充道：“你让我去的。”
钟意懒懒地问：“哦，有没有收获？”
763点点头：“应该说是决定性的收获。”
她跳起来：“什么决定性的？”
自从接管杜衡这个任务以来，她常梦到在一条幽暗的隧道中前行，周围藤蔓缠绕，脚下泥坑砂石，总感觉错过了点什么，而那个错过的出口或许能为她指向明途。
结局终于要揭晓了吗？她的心提起来，等待着763的回答。
没想到763却没直接答她，反而说：“真正完成任务还需要时机。”
“什么时机？”
“明天你去找杜衡。”
“明天我没约到他，他说没空。”
“你竟然相信他的话。”人类总是无缘由的相信别人，又无缘由的怀疑别人，不管是哪一种，看起来都很愚蠢。
……
第二天一早，钟意边刷牙边刷手机，看到一条消息愣住了。
“一枕江流撤销对若衡文学网的诉讼，据说双方已私下达成协议。”
钟意刷牙的手放慢速度，她想：“看来那天在花园里我对杜衡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她抬头看镜子，牙齿被白色牙膏沫填满，眼睛已经弯起来了。
她不知道这条消息已经引得杜衡家战火连天，黄钢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小衡呀，你怎么偷偷跟江震宇签了呀，不跟别的股东商量？其他那些闹事的作者怎么办？”
“他们自己不能达成一致意见，谁先投诚自然先顾及谁。其他股东？哪条章程里约定了我给作者加薪需要别人同意的？别忘了，最大的股东现在还是我！”
“小衡！”路萍在旁边叫道，“那其他作者怎么办？他们现在都堵在大门口呢。”
杜衡刚洗完澡，头发还潮湿着，他把毛巾攥在手里，冷笑一声：“本来跟我们谈判的就只有江震宇一个人，什么阿猫阿狗也跑来跟我杜衡谈，他们哪里有资格？再说了，小姨，这些人怎么回事您和姨夫难道不清楚吗？”
然后他的视线移开，看向别处，声音稍微低下来：“我要出门了。还有，外边那些人谁招来的谁处理。”
……
杜衡小区大门口处，一群人聚集着跟保安叫嚣：“我们要见杜衡，他明明跟我们说好了的，怎么不给开门呢？”
几个保安已经摆开架势站成一堵墙，拦住想要往里闯的人说：“都停下，你们不能私自闯进去，不然我们报警了。”
没人理会保安的告诫，一堆人继续如潮水般往里挤，正在这时，黄钢和路萍走了出来，众人便一下围拢过去。
一时之间，高档小区的门口变成了菜市场。
“你们说怎么回事？就是你们两口子怂恿我们跟大江一起重新签约的。”那个叫“废河”的作者一把抓住黄钢的胳膊。
路萍发话了，她两手往下压：“你们听我说，听我说，别推！你们想要解决问题吗？想要的话我们借一步说话，好吧？”
人群安静了一下，有一个声音喊出来：“谁会再相信你们啊？”
“你们可以不信，但是要搞清楚背叛你们的是谁？是一枕江流！不是我们！”
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时，黄钢看看四周，说：“是呀，我们这不是给大家出主意来了嘛。”
大家互相看了几眼，便随他们散去。
没有人看到钟意和763正站在他们身后的树下，763撑着伞，钟意一只手捏着763的袖子。很明显，两人正处于隐形状态。
“哦……这个黄钢和路萍果然吃里扒外啊。”钟意眉头微蹙，“杜衡真倒霉，怪不得把他姐给调过来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
“很明显啊。杜衡虽然是他小姨一手带大，但是这两口子明显把他当做摇钱树啊，现在又开公司又投资的，钱多了，矛盾自然产生了，亲戚也逃不过利益纠葛啊。”
763轻笑一声：“你们人类来来回回就是因为这点事，总能为钱闹得天翻地覆。”
钟意特别不喜欢从他嘴里听到“你们人类”这四个字，她翻了个白眼：“你们昳城是没有钱这种东西，但是你不是照样为了那个什么愿值不择手段的？”
763有些意外：“为了愿值不择手段？”他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在她眼中竟然是这个形象，不过仔细想想，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他问：“你要不要去找杜衡？”
“杜衡在家吗？他跟我说过今天有事的。”
763无语了：“你们人类最擅长的不就是撒谎吗？他明摆着就是今天不想接受你的采访啊。”
又是“你们人类”，再一次踩中了钟意的尾巴。
“那请问，你们高贵的解愿者都看出什么来了，你知道他在家？”
763看钟意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好笑，他拿手指一下耳朵：“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听出来的。”
……
钟意和763再一次站到杜衡家门口。763用手一抹门口的密码锁，门自动打开一条纤小的缝隙，他用手扶住：“进去吧，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钟意小声说：“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楼上传来摇滚乐声，钟意有点退缩，私闯民宅确实让人心虚。
“没关系，有事的话我还能给他清除记忆。”
这样一来钟意的心稍稍放下来。
“进去吧。”
“你呢？”
“我……”763犹豫了一秒钟，决定撒了一个谎，“我等会来。”
钟意还是不放心，又问一遍：“里面真的有我想要的答案？”
763点点头。
钟意微微颔首，推门走向未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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