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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镇（5）
许海潮用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尖锐木棍很轻易地把后窗捅破了一个很小的孔，也幸好这里还是用的那种古老窗户纸糊窗，不然别的材料虽然也能弄开但总会生出响动，肯定不适合晚上做。
许海潮让小平头熄了煤油灯，眼睛在黑暗里适应了一会儿才凑到洞前，刚开始透过洞果然什么也看不清，但许海潮显然很有经验并没有着急，他反复的闭眼睁眼，很快，他在冰凉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镇长的宅院果然不如他们看到的这样，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许海潮透过那个狭小的孔洞看到后院有一些模糊的光影。
“许哥，要不把窟窿再捅大一点。”许海潮收回视线，小平头才看到那个孔洞十分窄小。
“不必了，你去拿点水来把它粘上。”许海潮揉揉酸胀的眼睛，刚刚盯着看还是挺费神的。
小平头哦了声，提了茶壶过来。他看着眼前小小的孔洞，默默咬牙，但还没来得及凑上去就听到许海潮在后面说：“你不要看，不然下次不带你。”
“许哥你后脑勺长眼睛了吧。”小平头泄气，这才按下心思小心翼翼糊那个被许海潮捅破的小孔。
“不早了吧？”许海潮突然说。
小平头嗯了声：“可能八、九点了吧。”他其实下意识准备拿出手机看时间，摸到裤兜又想起来他们一进这个世界就出现了时间混乱，手机只能当手电筒使使，连看时间的功能也废了。
许海潮脸色沉沉，招呼小平头：“先睡吧，晚了麻烦。”
小平头应了，三两把弄完吹了灯同许海潮躺到地铺上。
·
随着二楼最后一盏灯灭，前院陷入了死水一般的悄寂中，黑暗犹如鬼魅的长蛇从阴暗的楼道直驱而入，它们悄无声息攀上了每一间窗户，又滑进每一道门缝。
直到所有的房间都被黑暗侵吞，唯有一楼正对大门的堂屋有几点忽明忽暗的光点，那是镇长供奉面具的香火在燃烧，那些香火在黑暗中缭绕不绝。没人注意到丝丝缕缕的烟气正飘向镇长供奉的那张铜面，又在碰到铜面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隐藏在香火之后的笑脸面具笑容变得极为阴邪。
......
煤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尽了最后一滴煤油，因为长时间燃着灯，空气里弥漫了难闻的焦糊味。
眼镜男打着盹突然从梦中惊醒，却发现桌上的灯已经灭了，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正准备摁开机键的时候才想起手机刚才就没电了。
“矮子，矮子。”眼镜男摸索着站起来，朝矮个男刚刚缩着的地方挪步过去。他一直没见矮个男玩手机，他手机肯定还有电，先借来用用。
他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可能是全黑的环境下更没有安全感，眼镜男停住了脚步，试探又喊了一声：“矮子？你别吓我。”
还是没人应。眼镜男心里毛毛的，他不敢再往前走，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但正当他摸索退回去的时候，他隐隐发现不对劲。
浓稠如墨汁般的黑暗里，他突然看清了一些东西。
帐子，床，面具。
就像床上的绿脸笑面撕裂了浓稠的黑暗，唯独对他发出了幽幽的冷光。
一股黏腻的水腥味扑面而来，眼镜男这才注意到面具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斑驳的水痕，源源不断的水滴从面具上滑落打湿被褥，形成一块黑湿的水渍，而这些黑色水渍诡异地扭动之后，居然长成了一条条虫子一样的实体，它们争先恐后地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带着黏腻的水腥朝眼镜男蠕动过去。
眼镜男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当他想起逃跑，求救时，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也喊不出声。一股力量逼迫他迎接那些诡异的黑色虫子。
很快，那些蜂蛹而来的黑色虫子从眼镜男的口鼻眼睛耳朵接连钻进去，等到最后一条黑虫挤进他已经赤红的眼瞳后，他僵直地站了起来，走到床前，无比虔诚地拿起了那张面具戴在脸上，又笔直地躺到床上。
......
可能是半夜，林集朦胧中听到了女人压抑地咳嗽声，声音很小，仔细听又没有。
这时，他听到旁边翻了个身。
“先睡，明天再说。”江星雨的声音很轻。
林集嗯了声，不过女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持续了很长时间，过了很久林集又才沉入睡梦。
·
再醒过来的时候，窗外蒙蒙亮，江星雨已经不在房里。
他撑了把椅子才从地上站起来，睡惯了席梦思，直接睡地还是有点难受，而且这个镇子依水而建，房间到处都有股潮湿霉味，只不过闻多了，盖在无处不在的香火气里不太明显。
一觉睡醒没有回到现实，林集心里有一刹那遗憾。不过垂头丧气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胡乱抓了下头发便推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林集看到大家神情严肃地围在楼梯口的房间门口，那是眼镜男和矮个男的房间，林集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醒了。”江星雨首先看到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过去才说，“戴眼镜的死了。”
“死了？”林集眼神瞥向眼前的房间，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一股寒意攀上他的后背，他印象里眼镜男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他怎么会死？
“他是被淹死的。”江星雨继续说。
“淹死的？”眼镜男昨晚出门了？林集更加诧异。
“去看看吧。”江星雨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林集于是进了房间，这时镇长、许海潮还有矮个男以及两个陌生的壮实汉子在屋里，他们站在床前，林集也走过去，越过人群往床上看了一眼。
眼镜男的尸体躺在床上，但那副死相让林集看得一阵恶寒。
因为这个眼镜男已经不是昨天他见过的眼镜男了。这个眼镜男两颊凹陷，皮包骨头，看起来瘦弱不堪老态毕露，但林集印象里眼镜男还是个青年男人，中等身材。
而更诡异的是，死去的眼镜男嘴角上扬，像是死在了美梦之中，他怎么会被淹死呢？这太说不通了，林集只觉得头皮发麻。
镇长表示一定会替他们追查此事，随后便叫来下人把尸体拖了出去。
“他们把尸体弄到哪里去了？”高绵思小声问。
江星雨瞥了一眼，淡淡说：“应该是去埋了吧，不过，死在这个世界尸体也带不出去。”
高绵思啊了一声，但也没有太意外。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外来者来说，每死一个人难免有种物伤其类之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了自己。特别对于新人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面队友的死亡，怪力而死，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心乱如麻的了。
中年女人好像觉得很晦气，只隔了门远远看了一眼，随后就躲回房里去了。
镇长与下人一走，老人们很自然地开始搜查眼镜男和矮个男住的房间。矮个男在一旁魂不守舍，对他们的问题有问必答。
据矮个男所说，他昨晚在墙根凑合了一夜，眼镜男一直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打盹，他们进屋后房门再也没有打开过，更不用说打开门出门了。直到早上天色逐渐亮了，他醒过来，看到眼镜男竟然躺到床上去了，一动不动，他害怕才上前看了眼，当时就已经没气了。
“肯定......肯定是因为碰了面具。”矮个男语气笃定。
在镇长到来之前矮个男就结结巴巴讲了昨晚经过，提到了所有人房间床上都有的面具，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在这个房间找到矮个男所说的那张绿脸面具。
矮个男不死心，镇长带人走后他神经质地把房间翻了一团乱，可惜还是没有绿脸面具的踪影。
“真的是碰了面具才死的吗？”高绵思脸色发白。
“总之以后要更加小心。”江星雨神情也很严肃。
没有更多线索众人也一筹莫展，眼镜男之死就像一团阴影笼罩在了他们每个人身上。
·
“客人，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过去吧。”昨晚的女婢不知何时上楼，她站在走廊用细长的眼睛看着他们，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刚刚死了人。
众人跟着她又来到一楼偏厅，只不过四位女性被她绕过一扇仕女图的古雅屏风，引到了另一处，并不和男人们一同用餐。
早饭是一黑一白两种粥，一咸一淡两类禽蛋，四种小巧玲珑的面食，几样爽口小凉菜，朴实却深得人心，能看得出必然是女人的心思。
只不过刚刚看到同伴的残忍死状，新人们吃早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老人们却若无其事大快朵颐。
“这小笼包不错。”江星雨长筷一伸，捞来两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递了林集一个。
林集正在慢慢喝手边的一碗黑米粥，刚要拒绝，又听这人说：“吃吧，说不定是最后的早餐。”
“......”林集默默接过包子。
皮薄馅大，肉香浓郁，果真不错，林集又夹了一个，把粥也灌进肚中。
“我们准备去镇上看看。”许海潮放下碗筷对江星雨道。
江星雨也搁下筷子，他点头，很快问：“你们去哪边？”
许海潮这时已经和小平头推开椅子站起来：“我们打算往里走。”
江星雨一手按到林集肩上，也站起来：“那我们往回走。”
许海潮嗯了声，很快与小平头出了偏厅。
两人全程没有问两个新人的意见，直到许海潮和小平头的身影消失，矮个男才从浑噩中回过神，他茫然看向江星雨和林集，刚要说话，江星雨直接打断他：“你和那个中年大妈留在宅子里找找线索吧，不要乱跑。”
说着，江星雨推开椅子，伸手在桌子上捞了个白煮蛋，瞥了林集一眼：“还不走？”
林集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出门，江星雨把手里的蛋丢给他，似笑非笑地说：“我看你盯了那几个蛋好几眼，想吃就拿啊，吃白食还不积极。”
“......”我谢谢你啊，林集满头黑线握着还温热的白煮蛋，突然相信了这人是心理学的。
两人从走廊回到堂屋，但这时江星雨却脚步一转，又从另一边绕回去。
林集匆忙咽下最后一口白煮蛋：“不出门？”
江星雨回过头，突然作西子捧心状，娇弱咳咳两声。
“......”要不是林集立刻会意了他的意思，林集怀疑这人欠打。
不过两人刚刚走到后院入口，立刻被一个三十来岁的细眉细眼男人挡住了去路，林集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刚刚镇长叫来处理眼镜男尸体的下人。
“客人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后院，外男不能进。”
偷偷潜入后院的目的失败，他们不得不按照原计划去镇子上找线索。
来时的路他们两人都不记得了，他们问了一个摇船路过的船娘镇口的方向才接着往那个方向走。
“这个镇子的人好像都很年轻。”林集把视线从路过的行人身上收回来，他印象里这种古镇都是年轻人出去打工，老人孩童留守在家，但这里相反，从昨天到今天，他没见过一个老人。
“那个哑巴女人年纪看起来就挺大的。”江星雨说。
哦，那个被割了舌头的女人。林集回想起来，他确实忽略了那个女人，但他还是有些疑惑：“那是这个镇子上的老人都不出门吗？”
江星雨摇头，他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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