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肥皂泡［无限流］

　　无雷无电，大雨就这么安静地从白天下到黑夜，黑夜的雨水更加冰冷刺骨，密密麻麻的黑漆雨幕好像将他们封锁在了这片黑暗无声的寂静之地。天地之间，好像只有他们几个活物。

　　这栋老旧的古宅在黑夜的雨里显得无边孤寂，在那些繁杂的雨声里，这种让人发毛的死寂更为突兀。

　　他们跟随女婢提的一盏昏黄的灯笼一路走到偏厅，吃饭，又拿了新换的衣物，再回房休息。

　　“那些河道，会涨水吧？”林集站在窗边，他没开窗，这种黑漆的雨天他即便开窗什么也看不见，他在脑海里想了想镇子的情况。

　　面具镇依水而建，这么大的雨下来，不涨水才怪。

　　“你会游泳吗？”江星雨的声音传过来。

　　“游泳？只会狗刨......”林集老实回答。

　　“会就行。”

　　雨会下那么大吗？出门就要游泳？林集心里疑惑，不过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没人笑得出来。

　　大雨一连下了三天，第三天也没有停歇的迹象。

　　连续的大雨将他们困在宅子里，期间他们试图出去寻找线索，但大雨的镇子看起来空无一人，而那茫茫黑蒙的雨幕里不知道隐藏了什么秽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期间，林集无事可做才想起前几天被他封在花瓶里的黑虫。和江星雨商量之后，林集在房间腾出空地，点了一个火圈小心翼翼取开了密封的花瓶瓶口。
　　黑虫子居然还没死。而且比起当天气息奄奄的模样好像还多了些活气。

　　“先养着吧，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江星雨说了句。
　　林集点头，又重新封好了瓶口。

　　他们的房间已经全被很重的潮气打湿，地铺已经不能睡人，所有人只能蜷缩在椅子上熬过漫漫长夜。还好这期间无事发生。

　　但是在第三天的清晨，发生了一个插曲。

　　林集天将亮的时候才勉强靠着椅背眯了一会，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传来凌乱仓促的敲门声。

　　江星雨去开的门，曹小令见到开门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整个人浑浑噩噩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林集连忙从椅子上起来，他头昏沉得厉害，走到门口时脚步还有点虚浮。

　　江星雨正费劲地将曹小令从地上扶起来，他伤的那只手还没好，单手使不上力气，林集过来帮忙才勉强将人搀扶进门。

　　这时候住在他们旁边的许海潮和晓寒听到动静也过来了，众人将曹小令安置到椅子上坐下，又给她喂了一些热水，曹小令这才缓缓回过神。她的脸色还是没有血色的惨白，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嘴唇抑制不住地抖动，显然是经历了十分可怕的事，她说：“那个阿姨……尸体......尸体在床底下。”

　　·

　　最近几天，曹小令每晚都会听到“咚咚——咚咚——”的敲击声。

　　这次，她又听到了。

　　那些细小，鬼祟的敲击声似乎就在她的身边，一声一声敲打她的神经，她头皮紧绷，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逐渐和敲击声重合，每一声都让她无法忽视。她恐惧那些声音，极力睁眼看清究竟，但无论如何她也打不开眼皮。

　　......

　　又一次，终于熬到窗外透进来第一丝微光。

　　曹小令猛地睁开眼。

　　什么声音也没有。房间阴暗空荡，只有她的呼吸声。

　　曹小令扶了下头痛欲裂的额头，挣扎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把目光锁定在了靠里的那张古旧木床上。

　　房间光线十分微弱，根本照不到那张木床，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床的轮廓。

　　曹小令走近那张床，摁开红色电量警告的手机，借着手机最后的光亮，她开始打量眼前的木床。床上所有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但她的目标并不是床，她握紧手机，抿唇将手机光慢慢送到床底。

　　......

　　他们找了几天的人，原来就在这里。

　　尸体四肢被钉在床板下，垂着脑袋头发自然散落，曹小令第一眼看过去并没有看到脸，但她立刻认出来，是那个失踪的中年女人。

　　·

　　事实和曹小令描述的差不多，只是她因为极度恐惧没有描述具体的细节。

　　中年女人的尸体被钉在曹小令房间的床板下。床上的那张面具还放在上面，他们不敢动床，只能用灯光去照床下的情况，那些木钉贯穿了中年女人的四肢，她低垂着头颅，整个身体呈大字状被钉在了床下，她应该是死后才被钉在床底的，并没有多少血从伤处流出来。这幅死状已经十分骇人，矮个男看了一眼直接跑了出去，接着从外面传来呕吐声。

　　虽然大家对中年女人的死早有准备，但是看到这幅惨状，大家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这怎么弄出来？这地方能有钳子吗？”晓寒挠挠头。

　　尸体如果弄不出来，曹小令今晚就要和这具尸体共处一室。事实上，现在天气冷尸体腐坏得没那么快没有什么味道，林集怀疑这具尸体已经在这个房间几天了，只是今天才被曹小令发现。或者说，中年女人从没有失踪，而是一开始就被钉在了曹小令房间的床板下，只不过没人想到去曹小令房间床底下找人。

　　“我和林集去找找。”江星雨道。

　　但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只见镇长急匆匆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子里，他披了一身斗笠蓑衣，直奔大门而去。

　　两人几乎当机立断，在门口捞了两只斗笠就偷偷跟了上去。

　　雨还是非常大，斗笠帽檐不大，他们身上夹棉的长衫很快就被雨淋湿，湿答答贴在身上，又冷又重，但现下两人顾不得这么多，咬牙跟着前面的人。雨水在半空中碰撞碎裂成一片雾蒙蒙的水汽，这些水雾蔓延在面具镇古朴暗沉的木质建筑间，如果在现实，这是一副淡雅温润的水墨画。但在这里，黑灰色的积雨云笼罩了镇子上所有的水雾，这里所有的水渠河道全都水势汹汹，黑沉沉的水流不停地在河道翻滚涌动，像是水里有什么邪煞的怪物被惊醒了，这是一个是非之地。

　　他们不敢跟得太紧，太远又担心失去目标，一路上林集都提心吊胆。很快，他发现镇长去的竟然是镇口。

　　镇长去镇口干嘛？林集第一反应镇长是要去找哑巴女人。与此同时，到了镇口他们便放慢了步伐，镇口他们来过不止一次，这里只有一条路，那条路他们也不止走过一次，穿过界石碑就离开了镇子。

　　他们远远避在了一片茂密的灌木后。

　　只见镇长走近界石碑，很快有个蓑衣斗笠的人从界石碑外面走过来。那人似乎刻意用斗笠遮挡面目，他们隔着雨幕远远看不清，那人也没有越过界石碑，只是隔了一些距离和镇长说了什么，镇长又在界石碑附近徘徊了一会儿，最终镇长跟随那人走出了界石碑。

　　两人略等了会儿，再没见到人，于是两人快步跟踪过去。

　　出了界石碑外面的路在接连几日的大雨后非常泥泞，很不好走，他们担心足迹暴露，只好从灌木林里穿行。还好他们先前来过一次，对这里的情况有大致了解。他们根据镇长走的方向推测，镇长一定是冲哑巴女人去的，他们于是并没有太着急，而是伏在林间潜行。

　　就这样又走了一会儿，两人隔着雨幕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人声。

　　这时两人已经十分谨慎，慢慢在林间朝前挪动。很快，他们终于在哑巴女人窝棚附近再次见到了镇长。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还是吓了两人一跳。刚刚他们离得远没有发现异样，现在离得近，他们才发现那两具斗笠下竟然是两个皮包骷髅似的人头。这两颗人头脸上只剩干皱的黑皮贴在五官处，它们一张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尖牙，但是竟然还能发出人声，只是那些声音无比暗哑苍老，听得让人非常不舒服。

　　林集猛地打了个寒噤，因为他还能通过衣着辨认出来这两人中有一个就是他们一路跟踪过来的镇长。他们见到的镇长顶多四十来岁，对于他这个位置来说还算非常年轻，怎么一离开镇子就成了恐怖怪物？

　　江星雨轻轻按了下他的肩，林集才慢慢回过神，发现又有两个和镇长他们差不多的“人”从哑巴女人的窝棚边绕过来，在看到它们似乎抬着什么东西的时候林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那两“人”在镇长面前停住脚步，镇长伸出干尸般的枯手揭开盖在上头的破布，一张嘴巴大张而无舌的恐怖死脸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是哑巴女人，她死了。林集顿时浑身发寒，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眼前的场面吓的。

　　镇长看到那张脸空洞的嘴巴裂开了一个笑容，嘴巴里传出低低的嗬嗬声，场面诡异又渗人。

　　是它们杀了哑巴女人吗？它们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杀人？林集心中冒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咔擦——

　　就在这时，林集听到身后凭空出现脚步踩断树枝的声响，那个声音其实并不算大，但是在这个除了雨声分外寂静的野外，这个声响就非常引人注意。林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身上毛炸炸地，既害怕镇长它们注意到他们，又疑惑身后为什么会凭空出现那个响动，难道他们后面还跟了人，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发现？那一刹那，林集脑子里飞出各种想法。

　　但下一秒，他已经被人拎起后领飞快地在林间穿行。

　　“嘻嘻。”

　　“快跑呀。”

　　林子里树枝荆棘交错，因为下雨，又湿滑，林集跑起来的时候斗笠已经掉得不知所踪，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回去找，他一把抹去满脸的雨水极力跟上前面的江星雨。

　　这时，林集已经听到身后传来的凌乱追逐声，伴随暗哑的嘶吼声。

　　“快跑呀。”

　　“嘻嘻。”

　　而就在慌乱的追逐声与唰唰雨声的交织间，浑身狼狈的林集再度听到了那个声轻如羽的笑声和轻语声。女子柔媚的声音像在他耳边轻轻低语，吐气如兰，一丝一丝撩拨他的心弦，让他从心尖蔓延出一股别样的酥麻之感。

　　杨斜斜！林集脑海里刚冒出这个人名，下意识他狠命咬破舌尖。

　　嘶——

　　林集拧眉忍住舌尖的痛楚吐出一口血沫。随着舌尖的疼感传到脑海，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耳畔的“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这时候他们已经跑到界石碑附近，而怪物状态的镇长等人却止住了追逐他们的步伐并没有再往镇子靠近。林集和江星雨虽然疑惑，但总算放下心加快步伐进了镇子。

　　两人一步也没敢停留，冒着大雨跑回了镇长家。

　　他们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非常安静，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别的声响。看来镇长应该还没有回来，两个人松了口气但还是轻手轻脚回到他们住的二楼。

　　听到动静出来的许海潮迎面撞到他们，不由得眉头一皱，条件反射问：“出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林集苦笑地打了个哆嗦，和江星雨先回房换了身干衣物，这时听说了情况的新霜从厨房给他们拿来一壶热水，两人捧着喝了几口才勉强缓过神。

　　这期间，林集一直关注楼下大门的动静，在他们喝完一杯热水后，大门传来一声吱呀的响动。

　　镇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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