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

　　第八十八章 一捧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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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古凶兽梼杌，为祸人间，涂炭生灵，罪不可恕，着令尔世代为凡间地方官，护佑一方百姓，做无穷功德……
　　“于到此世，他便与不知何处寻来的火光兽化作东篱县县令、主薄，流连人间。”
　　落酒卮完全没法同时消化未南的话，他惊呼：“沃日，上古凶兽放到人间做官，天界路子这么野吗？”
　　把自己养大的方任二人不仅不是好人，甚至不是人，一个是手上沾满鲜血浑身系满人命的上古凶兽梼杌，一个是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火光兽？
　　这番冲击简直比‘我妈在我出生之前很多年就死了’还要来的炸裂！
　　未南也并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只能无奈的说：“天界的意思便是罚不如教，便是有教无类。与其强硬的惩罚，不如用善意引导，教化。便将不少天牢的妖孽放到人间做功德了。”
　　落酒卮嗤之以鼻：“呵呵！这么看来，天条法规岂不是为了保护施害者而生的？受害者还要殚精竭虑的躲避，见着凶手还要退避三舍？有教无类并没有错，犯了小错给予改过的机会也是无可厚非。”
　　他愤恨道：“可这梼杌满手鲜血十恶不赦，怎会有心悔改？把他放任而出，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了！这样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凶徒即便不能杀之为民除害，也该坐穿牢底！”
　　“凡间这类惯犯累犯出狱继续作案为祸一方，律法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也总有义士为民除害！若是百姓将那些所谓的义士看作伸张正义的曙光，又置官府于何处？”
　　落酒卮愤愤不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竟然让这样的魔头来护佑一方百姓，这到底是是哪个傻逼拉屎的时候一抔屎拉在脑子里才能想出来的缺德主意？”
　　未南连忙制止说：“落捕头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落酒卮冷笑，却听了他的话，并未继续深究，心道：怪不得娘子无论何如都不愿意入世，面对这种屁股决定脑子的上位者，不被气死才怪！
　　天界的骚操作震惊落酒卮千百年，他甚至觉得梼杌和火光兽就是方任二人都已经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了。
　　“其他的不论，也想来不容置喙，自然轮不到我来说。”落酒卮接着说，“只是现在梼杌闯了祸，天界也没个说法？”
　　未南有些嘲讽的说：“梼杌这算哪门子闯祸？天界根本没放在心上！”
　　“…………”
　　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果然是愚昧世人的蠢话！他有些理解阅微的很多看法了。
　　原来娘子正是因为看多了这样冷血的事，才更加懂得独善其身的难处，才会宁愿孑然一身的住在遥远的姑瑶山，不与任何人来往……
　　落酒卮冷哼，问：“未道兄可知潇湘之浦？”
　　树叶动了动，就像点头一般。
　　“他们想打开潇湘之浦，那潇湘之浦不就是个水池子，如何能打开？打开了能干嘛？难不成又厉害的法器不成？”
　　未南摇头，说：“我只听师父说过潇湘之浦在洞庭之中，是一处掌握人间真理的地方。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人间真理？”
　　未南点头。
　　是何物？落酒卮心道。
　　“对了，这山里全部是梼杌的结界？所有人都是假的？”
　　未南说：“并非，这凌虚门确实是四大仙门之一，也确实有一个三长老。只是这三长老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的行踪。想来这梼杌就是借此空隙，钻进来顶替的。所以门内弟子都是货真价实的，只是……”
　　未南稍微停顿，又说：“只是那菓芙是只蝙蝠精。”
　　落酒卮点头手：“我知道。”
　　未南倒是有些意外，又说：“你与方英虽说都是金丹期，却大有不同。方英的法术是梼杌给的，你的法术却干净清澈，体内也并无金丹，倒像是浑然天成一般……”
　　落酒卮正巧要问这个，只是一看到未南，心中的疑问颇多，就给忘了，他赶紧说：“先不管哪个，我本身是凡人，对法术一事实在不通，此刻清醒过来，也不知该何如使用，还请道兄指点一二！”
　　“啊？”
　　落酒卮毫无疑义的点头。
　　未南说：“我没教过人……”
　　落酒卮鼓励道：“未南不要有畏难情绪！”
　　“…………”
　　熟悉的话让未南不免想起耳鼠来，他没有继续开口，只是有些没精神的飘落在桌面。
　　落酒卮引导的说：“我心中也有些想法，也有些疑问，我想着今晚咱们找个人问问！”
　　“问谁？”
　　“自然是谁最好拿捏就问谁！”
　　“？！”
　　“那蝙蝠精让落爷我很不爽，她的法力也最低，其余几人不好拿捏，还不好拿捏她吗？”
　　未南心道：你落捕头不是说自己是好人来着吗？我看你这柿子捡软的捏的套路一套一套的，顺手的很！
　　落酒卮继续好言相劝：“你带着我一个不会法术的恐生变数，若是我也能帮上半点忙，咱们也能早日除了梼杌！”
　　未南本就没有打算拒绝教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教，此时听了这话，那里还有一点为难？生怕不能倾囊相授，生怕不能将梼杌碎尸万段！
　　“索性天色还早，咱们准备一下，等入夜了，便去寻找那蝙蝠精！”
　　未南泼冷水的说：“蝙蝠昼伏夜出，你挑晚上去找她，可不是送死？”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
　　未南瞬间觉得眼前这人有点不靠谱。

　　眨眼间，苦楝叶子自燃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方英端着吃食推门而入，进来便看着落酒卮坐在桌前，以及桌上的残羹冷炙。他有些诧异的看着落酒卮。
　　落酒卮皱眉，有些勉为其难的说：“英子，好生奇怪，我想着好饿，桌上就出现吃的了……”
　　方英走进来，挥了挥袖子将桌面清理了，揉揉落酒卮的头顶，说：“平日里也不用你操心这些，今日是我太忙，疏忽了。”
　　“嗯？”落酒卮歪着脑袋看着方英带来的吃的，说，“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算了。”
　　方英并不勉强，转而对落酒卮说：“师傅让我们后日清晨出发去九嶷山，把青衣精魅的血倒入潇湘之浦里，炼化了他，就能永绝后患了。”
　　“又可以出门玩啦？”落酒卮回忆起自己之前在凌虚门的模样，装的有些兴奋，然后又问，“潇湘之浦不是在君山吗？怎么九嶷山也有？”
　　方英点头：“嗯，师傅说九嶷山的与君山的不同，将那青衣的血浇灌在潇湘之浦内盛放的赤红睡莲的莲蕊上，就可以炼化那厮，还世间太平！”
　　落酒卮受教的点头，又问：“就咱们去？”
　　“菓芙师妹与我们一道，师傅与四师弟随后就到。”
　　“哎……师傅也要一起啊，又没得玩了！”
　　落酒卮两个拳头叠在一起，撑在下巴下，有些不悦的噘着嘴。
　　方英笑道：“总是这么贪玩！”
　　他看着落酒卮的嘟囔的侧颜，抚摸在落酒卮的头发上，又说：“此行一路上断然不会太平，之前又闹出那些事。”你这样，我要如何护你周全？
　　方英放下手，正襟危坐的问：“小酒，还记得桌上变出饭菜时候的感觉吗？”
　　落酒卮歪着脑袋，侧脸撑在拳头上，说：“嗯？暖暖的？”
　　方英点头说：“就是那种感觉！”
　　“？”
　　“以后你想要什么，就回忆那种暖暖的感觉，心里默默想着，东西就能出现了。”
　　人走运的时候是想什么就来什么，不走运的时候喝口水都能噎死。
　　落酒卮大概就是这样，他却故作不信的问：“真的？”
　　“我何时诓骗与你？”
　　说着便更加仔细的教落酒卮了。
　　落酒卮一面装的漫不经心的听，一面心中嗤笑：你何时没有诓骗与我？
　　才听了没几句，落酒卮就不干了，他双手趴在桌上，说：“平日里听着师傅教导就算了，你怎么也逮着机会就来给我上课？不学行不行？”
　　他扑棱了双眼，无辜的看着方英，满眼乞求。
　　方英却言辞恳切的说：“不行，此次下山恐有危险，你不通法术，如何保护自己？”
　　“不是有你吗？还有菓芙师妹，还有师傅呢！怕什么？”
　　方英面色微冷，依旧循循善诱道：“你好好学，我带你下山玩！”
　　“明日就去！叫上菓芙师妹一起！”
　　“好！”方英宠溺揉揉落酒卮的头顶，又压低了声音说，“我教你法术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可告诉别人！连师傅都不可以，也不能在别人面前施展出来，知道吗？”
　　？
　　落酒卮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心道：这又是为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方英教的很仔细，落酒卮也学得很认真，他从未这样认真并且迫切的想要学会什么东西来。等夜深了，方英走了，他又向菟丝子讨教了很多。他极其聪明，又很有慧根，加上之前跟着术士学的乱七八糟的皮毛，再苦思冥想一番，很快就融会贯通了。
　　他闭目养神，心道：未南前后一共找了自己三次，每次都能避开他人，想来他有自己的办法找到自己。听方才方英所说，山上布满了结界，山下是没有的。既然山上未南都能找到自己，若是在山下更加不是问题。
　　只等明早顺理成章的和方英、菓芙下山，等着未南联系自己，再名正言顺做一场戏，逼问菓芙！
　　实在等不到未南，大不了单枪匹马！
　　可人不是也说嘛，不要怂，就是干！

　　天才蒙蒙亮，落酒卮人生第一遭早起，还将睡梦中的方英拔起来，又拉起菓芙，吵吵嚷嚷的下山去。
　　方英对他向来放任不管，自然是听之任之宠之溺之，揉搓着惺忪的睡颜，眼带血丝的就跟在后面下山了。
　　菓芙就没这么好脾气了，本就十足看不惯落酒卮，在看到方英的宠溺时更加是妒火熊熊，偏偏还要在方英跟前装的可可爱爱娇俏可人，真是艰难异常。
　　只能以没睡醒为由，黑着半张脸跟在身后，心里已经把落酒卮诅咒了千八百遍了。
　　落酒卮走在前面，嗤笑道：你个破蝙蝠大晚上的睡哪门子觉？借口都不会找，傻逼吗？
　　霖影山的正殿房顶，杉影揽着冰弦立在那里，看着远去的三个背影，笑道：“这小蝙蝠大难将至，还这么懵懂无知！愚昧！”
　　冰弦看着落酒卮欢脱的背影，有些赞赏的说：“情根附体，痛不欲生，他竟然生生忍过来了。对着仇深似海的二人，还能装的和曾经一样，我倒是没想到他还真能将那盅汤喝下去，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子！”
　　杉影的手在冰弦的后腰一捏，说：“就你油嘴滑舌！”
　　“你不觉得，看见这些凡人在绝望之中挣扎的想要抓住所谓的一点希望，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喜欢不敢说，讨厌也不敢说，这日子有什么意思？”
　　他又说：“四海升平没有恶意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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