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如歌

　　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笑语晏晏望着她的女孩，正是半年前跳湖被她救起的刘希。她现在和半年前颓丧的样子几乎是判若两人。那时候她还是扎着马尾背着书包，一脸学生气，现在却披散着微卷的头发，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配格子短裙，长筒袜配着小尖头的皮鞋，背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单肩包，若有似无的香气从白皙的手腕间传来，俨然一个端庄清秀的少女。
　　“好久没见，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秦歌发自内心地赞叹，看到刘希现在的样子，很显然已经从先前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禁由衷为她高兴。
　　刘希抬起手轻轻拨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卷发，嫣然一笑：“一直想当面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
　　“不用不用，”秦歌连连摆手，“换做是谁都会那样做的，再说都过去那么久了。”
　　“那时候我太冲动了，”刘希笑着摇摇头，“以为失个恋就天塌地陷的，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
　　“希希！”那个原先捧着玫瑰花站在台阶前的瘦高男突然冲了过来，脸色急切又哀求地望着刘希，“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秦歌愣了一下，她终于想起来，这个男生就是害刘希失恋跳湖的前男友。上次是远远在亭子里看到过一次，难怪她觉得有些面熟。
　　“咱们先回寝室吧。”刘希仿佛没听到这男生的话一般，只是亲热地挽上秦歌的手臂。
　　“希希你别走！”那男生见刘希要走，急忙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把那捧玫瑰花使劲往她手上塞，“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一心一意，别无二心……”
　　“沈蔚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死皮赖脸？！”刘希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手里的玫瑰花束扔了出去，冷冷地开口，“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
　　“希希，看在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以前我们在一起也很开心，不是吗？”沈蔚南还在不依不饶，紧紧拉着刘希不放开。
　　“开心？”刘希冷笑了一声，“从初中开始，在班里你从来都跟我保持距离，不允许我跟别人提起和你的关系，几乎每天都让我帮你抄作业，记笔记，别的男生欺负我的时候，你在旁边笑得最开心。我那时候傻我不在乎，我想只要我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我想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了，你看上了别的女生，毫不犹豫就甩了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那是因为别人把你甩了，你气不过，又想证明自己的魅力，才又回来求我复合。沈蔚南，跟你说实话，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是的，我，我……”沈蔚南没想到刘希会这么说，一时语塞，拉着她的手也僵在半空中，“希希，以前是我不好，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我……”
　　“当时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人在哪里？现在说弥补，太晚了吧？”冷眼旁观了许久的余鑫诚实在按捺不住，冲口而出。
　　“关你屁事？你是什么人，该不会也是来追希希的吧？我告诉你，她是我女人！”沈蔚南被刘希前面一通羞辱，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又听到余鑫诚这么说，瞬间恼羞成怒，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对着余鑫诚一顿嘲讽。
　　“你闹够了没有？谁是你女人？不要对我朋友胡说八道！”刘希一把挣脱了沈蔚南的手，随即歉意地看向秦歌和余鑫诚，“对不起啊，别跟他一般见识……”
　　“怎么？这么心急着就开始维护起来了？”沈蔚南看了眼余鑫诚，又盯着刘希，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哥们，你是她新男朋友？开过房上过床了吗？告诉你，她高一的时候可就已经跟我……”
　　“你闭嘴！”刘希尖叫道，一个耳光“啪”得一声狠狠打在沈蔚南脸上，“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她的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夹杂着止不住的恨意。沈蔚南被她这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气血上涌，健步上来抡起胳膊眼看着就要落下，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攥住。余鑫诚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胳膊，稍稍加重力气，几乎要把沈蔚南整个人提了起来。
　　“放开我！嘶——”沈蔚南被攥着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看着不是余鑫诚的对手，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刘希作罢。余鑫诚却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只是警告地盯着沈蔚南：“你敢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赶紧走，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刘希了！”秦歌一边护着气得浑身哆嗦的刘希往宿舍楼里走，一边狠狠瞪着沈蔚南。等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余鑫诚才放开疼得龇牙咧嘴的沈蔚南，不屑地拍了拍手：“你这种人，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这个沈蔚南，真的是无耻！”陪着刘希一路回到她的寝室，秦歌也忍不住咬牙切齿，用斯文败类形容他，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刘希的身体一直在发抖，整个人几乎是跌坐在座位上，呆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气，原本精致的头发杂乱地披散在肩膀上，过了好一会，突然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巴掌，脸上瞬间淌下两行泪水。
　　“我真的后悔，我真的……”她脸颊通红，哭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我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人？人渣……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种人？”
　　她哭得只觉得喉头间一阵阵胃酸翻涌，俯下身干呕了好久，秦歌急忙给她倒了一杯水，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又过了好久，刘希才慢慢平静下来，双目无神地望着眼前的书桌台抽屉，沉默了很久，才缓缓从包里取出一枚钥匙，打开挂在抽屉上的锁头。
　　“这里面曾经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现在，”她苦笑着摇摇头，“一切都没意义了。”
　　秦歌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抽屉里，不由惊讶，抽屉里的东西寥寥无几。两支用空了的水笔芯，一个看上去年代久远的文具盒，几张拍立得照片，作业本，两本初中的教材，易拉罐空瓶，一个票据夹，还有张已经泛黄的纸巾。
　　“这……”
　　“这些都是他以前的东西。”刘希目光有些迷茫，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没送过我什么礼物。不怕你笑话，这里面好几样东西，都是他丢到垃圾桶里，我再偷偷捡回来的。现在看来，它们早就该在垃圾桶里呆着了。”
　　她一件件毫不留情地把抽屉里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剩下最后一张纸巾的时候，她的脸色突然苍白得厉害，半天却没有拿起它。
　　“这是……？”秦歌不明白。
　　“他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刘希紧紧咬住嘴唇，“那次，是我的生日，我请他去吃饭，他什么表示也没有。我说，认识这么久，你都没送过我什么礼物，连情书都没给我写过一封。他说，那我现在就给你写一封，当做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吧，然后他就顺手抽了张纸巾，蘸着汤汁写完了，丢给了我。”
　　她颤抖着手终于拾起纸巾，一点点展开，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秦歌看到上面的痕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辨认了很久，才依稀看出是歪歪扭扭的划了“N Love X”，不由心疼眼前这个女孩。
　　“我当时真是被纸糊了眼，竟然还觉得他这个举动特别浪漫，可笑，分明就是垃圾！”刘希自嘲般冷笑了两声，将手里的纸巾撕得粉碎，团成一团，狠狠扔进了垃圾桶。
　　秦歌不由叹息，她仿佛透过这个抽屉，看到了刘希一整个中学时代。那样专注而卑微的青涩的爱恋，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收集着对方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付出着，哪怕是对方一丝漫不经心的回应都会觉得格外温暖。当时的沈蔚南在她眼里，或许就像是闪闪发光的信仰吧，难怪当初他们分手的时候，她会像天塌了一样寻死觅活。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蠢了，到现在才看清楚他是个人渣？”刘希清空了抽屉，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秦歌。
　　秦歌摇摇头：“我只是替你不值。”
　　“没什么值不值的，我自己傻，我认了。只希望以后不要再有像我这样的人遇到他，再被他伤害一次！”刘希忿忿地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过了一会儿，又回头望向秦歌，“对了，刚才谢谢你和……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是，他叫余鑫诚，上次你们应该也见过。”提起余鑫诚，秦歌脸上不自觉泛起笑意。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刘希瞅了瞅秦歌的神情，语气里不禁有些羡慕，“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是他追的你吗？”
　　“他是我高中同学，追……也不算吧，就是他向我表白，我同意了，就在一起了。”秦歌想了想，说是余鑫诚追她？好像……也不算是。
　　“秦歌，你要当心！”刘希忽然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盯着她，“不要相信这些男生，越是太快太容易得到，他们越不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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