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如歌

　　补完课后，秦歌谢绝了云沐父母留她用晚饭的邀请，推开门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乘车去H大找余鑫诚，都这么多天了，也该去哄哄这个醋坛子了。
　　夕阳慢悠悠地从楼道前高耸的松树枝杈间斜照下来，楼梯口的石雕都被镀上一层迷人的金彩。除了远处隐隐约约听到孩童的笑闹声，就只有水池当中的喷泉抛高又溅落下来，在水面铺开一层影影绰绰的碎金，映着初春缓缓绽放的芽苞，格外梦幻而浪漫。
　　一道颀长的身影悠闲地出现在水池边，秦歌怔了怔，脚下不由放轻了脚步，想悄悄从旁边绕过去。
　　“今天好像比平时晚了嘛。”
　　孙旭杨没有回头，半眯着眼睛望着天边缓缓下沉的夕阳，仿佛在自言自语。
　　秦歌有些懊丧地停下了脚步。
　　他明明戴着耳机，是怎么感知到她出来的？
　　“你在外面，怎么不进去？”
　　孙旭杨摘下耳机，缓缓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像是对着她耳语：“我又不是为了他们来这里的。”
　　秦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深邃的眼神。她不习惯这样似有若无的暧昧。事实上，这学期开始，她和孙旭杨就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自从那次聚餐之后，她就总是刻意逃避着孙旭杨。
　　“喂——”孙旭杨语气低沉地开了口，“为什么要躲着我？”
　　秦歌定了定神：“我觉得……我们保持这样的关系，就挺好。”
　　且不说自己现在有男朋友，只凭袁晓喜欢他这点，秦歌就觉得自己不能跟这个人走得太近，被别人误会也就罢了，袁晓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们什么关系？”
　　孙旭杨看了她半天，忽然懒懒地开口。
　　“就是……” 秦歌没想到他会这么反问，弄得她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同学？朋友？队友？
　　“让我猜猜，”孙旭杨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是因为你那男朋友，还是因为袁晓？”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我？”秦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很在意我？”孙旭杨的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谁在意你啊，少自恋了！”秦歌无语，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是吗？”孙旭杨忽然低下头，仔细观察秦歌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脸红了呢？”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秦歌实在受不了他每次都喜欢凑得这么近，正想往旁边挪一步，忽然眼前一黑，一股力道将她扯到背后，熟悉又安心的感觉扑面而来，余鑫诚站在她和孙旭杨中间，冷冷地看着对方:“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他的语气冰冷坚硬，秦歌听了却没来由的心里一暖。
　　孙旭杨也直起身，微扬着头，带着些傲慢地看着余鑫诚：“如果我拒绝呢？”
　　“找死！”余鑫诚话音未落，拳头已经径直朝孙旭杨挥了过去。
　　孙旭杨猛地将头一偏，堪堪躲过了这一拳，眼神里瞬间闪过凌厉的精光，却没有出手反击，只是挑衅地对视着余鑫诚的怒意。
　　“别……别动手！”眼看着空气中愈演愈浓的火药味，秦歌急忙把余鑫诚往后扯了一把，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一边用眼神示意孙旭杨快点离开，但是对方却不为所动。
　　“你让开。”余鑫诚努力抑制住情绪，沉声对秦歌说，眼里的怒火却丝毫没有减退。
　　“不行！”秦歌索性绕到两人中间，背对着余鑫诚张开双臂，一边瞪着孙旭杨，“你还不快走？！”
　　孙旭杨一动不动，只是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歌，偶尔瞥一眼余鑫诚，微微挑了挑眉，神情仿佛在说：看吧，到底她还是在意我的。
　　这样的神情被余鑫诚看在眼底，自然是勃然大怒，妒火几乎吞噬了他的思绪，让他来不及多想，大手将秦歌往旁边一推：“让开！”
　　秦歌猝不及防，被余鑫诚一下推到旁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还是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后脑勺“砰”得磕在旁边的水池台上，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
　　余鑫诚瞬间慌了神，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秦歌，另一边孙旭杨也急忙上前，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其他，紧张地抱住秦歌边轻抚她的后脑勺，声音带着自责的颤抖：“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没事……”秦歌强忍着后脑勺传来的一阵阵疼痛，下意识攥住余鑫诚的手，没有留意到一边脸色阴沉的孙旭杨，只是抬起头望向余鑫诚，声音轻柔而坚定：“回去吧。”
　　“好好好！我们回去！”余鑫诚忙不迭把秦歌扶起来。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余鑫诚忽然顿住脚步，冰冷的眼神向身后的孙旭杨剐去：“不要再缠着她！”
　　“公平竞争，谁都有机会。”孙旭杨的语气里没有一丝退让的意味。
　　“机会？”余鑫诚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喂——你不是还跟我生气么，怎么今天会来？”回去的出租车上，秦歌被余鑫诚紧紧环在臂间，只能用小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
　　余鑫诚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转向窗外，搂着她的胳膊却又紧了紧，好半天才赌气般地开口：“你不找我，就不能我来找你了？”
　　他心里固然有气，但是这么几天没见，想念像扎了根一样在他心底疯狂蔓延，缠得他失魂落寞抓心挠肝，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终于今天，他实在忍不住，想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主动低个头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今天硬着头皮来找她，结果一来就又看到孙旭杨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余鑫诚不由低头向怀里的秦歌看去，秦歌也正好望向他，四目相对，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思恋，俯下身顷刻吻住她柔软的双唇，贪婪地摄取着她的甜美与温暖。
　　“咳咳——”随着出租车司机尴尬而轻微的咳嗽声，秦歌才回过神来，害羞地轻轻推开余鑫诚，余鑫诚恋恋不舍地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看着她面色绯红如霞，唇色因为亲吻而显得更加娇艳，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忍不住又在她红透了的脸上轻啄了一下又一下。
　　“别，别，有人……”秦歌一边尽量侧过脸躲避着余鑫诚过分的亲密，一边悄悄望向前排的司机，对方正透过后视镜，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们，她尴尬地挪到旁边坐直了身子，轻轻挣开余鑫诚的怀抱。
　　余鑫诚唇角带着笑意，心情好了许多，无论如何，他终于能够确定了秦歌的心意，只要她的心在自己这里，他就绝不会让那个孙旭杨得逞半分。
　　只不过……想到今天下午的情形，余鑫诚不禁有些后怕，这家伙明显是知道自己和秦歌吵架了，伺机想见缝插针，看来以后还是得把女朋友看得牢牢的，毕竟有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在一旁，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
　　“怎么了？在想什么？”看到余鑫诚忽然变得一脸严肃，秦歌歪过头，好奇地望着他。
　　余鑫诚回过神来，看到秦歌正襟危坐，离自己远远的，不由皱了皱眉头，长臂一伸，将她重新揽在怀里才安下心：“没事，头还疼吗？”
　　“不疼了，我们下车走走吧。”秦歌感觉自己被这样搂着坐久了，腰都有些酸胀。
　　汽车在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秦歌和余鑫诚牵着手走在黄昏的人行道上，路边飘来一阵阵饭菜香味和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切都是那样热闹而朴实。秦歌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刚下班的小夫妻，正准备去超市和菜场买些喜欢的食材，回家一起做一顿晚餐，就着冉冉升起的烟火气，一个切菜一个煲汤，锅里咕嘟嘟溢出的都是细碎的幸福。
　　余鑫诚侧过脸，只看到秦歌两只手挽着他，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含着满足的笑容。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好像有她在身边，时光都会变得格外柔和起来，他恨不能把秦歌私藏在怀里，不让任何人发现她，接近她；又天真地希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再受任何人打扰，只享受彼此相依相伴。
　　等走到宿舍楼下时，天色已经完全墨黑。有个体型瘦高，穿着风衣的男生捧着一大束玫瑰，孤单而执着地站在宿舍楼门口，楼道里零星有几个女生进进出出，都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又是他呀……”秦歌远远看到那男生的身影，轻轻嘀咕了一声。
　　“怎么？是来找你的？”余鑫诚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秦歌摇摇头：“这几天，经常在楼下看到他，好像在等什么人。”因为见到次数多了，她有时候会留心看一眼，只觉得男生模样似乎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能也是等女朋友吧。”余鑫诚心不在焉地看了那男生一眼，心里暗想，多半也是个和女朋友吵架的主，才会执着坚守这么多天。
　　“秦歌？是秦歌吗？！”忽然有个惊喜的声音在后面叫她。
　　秦歌疑惑地转过头，眼睛随之亮了：“你是……刘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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