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焚身

　　这顿饭的体验对程安来说并不好。

　　她像一只瓦数非常大的灯泡，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多余。偏偏温璐十分热情，让她拒绝的话都无法开口。

　　餐桌上，程安更像一个倾听者，或者说哑巴，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偶尔温璐聊到自己，她会礼貌地回应几句，接着继续像一块背景布，安静地当摆设。

　　陆绍白在对面看的分明。

　　吃过饭，朋友张琦邀几个私人朋友聚会，是家私人高档会所。

　　陆绍白打着电话，迷离的眼神酒香醉人般。半眯着眼看着与温璐说话的女孩。

　　电话那头的张琪久久未听见声音，调侃：“想什么呢，一直不吭声。”

　　陆绍白顿了一会，游离的眼神从女孩身上收回，像一段藕节被掰断，还连着丝，密密缠缠。

　　“喂？”那头张琪的嗓门大了起来。

　　陆绍白不走心地应了一声，喉咙微痒，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烟在车里，没有带。

　　温璐小跑着过来，嘟着嘴埋怨道：“说好要买奶茶，你忘了？”

　　陆邵白换了只手，电话贴在靠车门的那侧手边。他语气平和，嘴角浅浅弯起，略带敷衍：“乖，自己去吧。”

　　温璐是个识趣的人，很会拿捏分寸。这也是她迄今为止能在陆绍白身边待的最长的原因。

　　她娇娇地低着头，摆出陆绍白平日最喜欢的温柔娇柔，边撒娇边委屈道：“好吧。”

　　陆绍白扫了过去，没什么情绪地移开。

　　温璐娉婷婀娜的身影宛若一道靓丽的风景，路过的男人频频打量，眼含惊艳。

　　陆绍白未看一眼女人的背影。他挪了个位置，整面后视镜与他隔开了一个可供观察的空隙。

　　身后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似踩在人心上。

　　白皙纤细的小腿，羊脂玉膏般，晃人得紧。

　　陆绍白早已没在听张琪在讲什么，他低哑地应了一声，十分敷衍。

　　当两块异性磁铁越来越靠近，被固定住的磁铁，稳如泰山，不挪分寸，却在另一块磁铁渐渐靠近它最大吸引力的范围内时，以霸道张狂的力道，悄然无息地将其吸到身上，紧密不可分。

　　陆绍白没有再动，那份在脸上一闪而过的势在必得，在程安站在他身边停住时消退得干干净净。

　　“陆先生，我先回去了。”男人在讲电话，程安本着礼貌随口说一声，没觉得男人一定会回她。她没多往男人脸上看一眼，转身就走。

　　“程小姐。”

　　程安怔住，掩下不解回头。

　　陆绍白从兜里拿出车钥匙开锁，举着手机抱歉地笑笑说：“程小姐，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下驾驶座的烟吗？我现在不太方便。”

　　程安顿了片刻，想说你可以等温璐回来。但话在心里过了一道，终归没说出口。

　　她点头说好，准备绕到驾驶座那头开门。

　　此时，陆绍白让出地方来。

　　程安犹豫，从副驾上去拿，要卧着身子向前，在不熟的人面前姿态不雅观，何况对方还是异性。

　　她看向男人。

　　陆绍白看着另一个方向，专注地在讲电话。

　　身边有淡淡古龙香水的气味，优雅清爽。

　　程安弯下腰，一只腿压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一只脚踩在地上，偏头看向驾驶座的方向。

　　膝盖上的裙子往上伸缩，露出圆润白瓷的皮肤。程安小腿的线条笔直流畅，丝毫不输模特，好看到了极致。

　　陆绍白的瞳孔幽深，如在午夜蛰伏的饥饿野兽，等待一口吞下悄然而至的猎物。

　　他微微垂下眼睫，在空白的手机页面上轻点。

　　女孩这时头偏了过来，大半张脸正对着前面的挡风玻璃。幽暗的空间里，皮肤白的晃眼。

　　陆邵白点了两下，人定格在屏幕上。

　　随后，他肆无忌惮地注视着认真翻找的程安。

　　程安细长的手拨弄了几下方向盘一侧的空档，被她看了会，没有见到，又低头往车座缝隙间的收纳处查看。

　　越看，程安越觉得尴尬，越在懊悔刚才为什么没有问烟在什么地方。

　　陆绍白站在车门边，看她专注而微微排斥的表情，并没觉得无趣和冒犯。他像欣赏一出十分赏心悦目的歌舞剧，女孩每一次举手投足都似台上表演者的舞步，动人至极。

　　烟在车座后的收纳袋里，陆邵白并没有打算出口告诉，而是坦然自若地站着欣赏。

　　程安一路翻找，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脸涨的绯红。
　　终于，在驾驶座后面的收纳袋里找到了烟。

　　还摸到了一盒尚未开封的避孕套。

　　程安的脸热到了极致，也难堪到了极点。

　　她长着一张在红尘中的脸，性子却保守固执。

　　程安装作没看见，状似从容地将盒子放回去。

　　夜晚，还是人是最适合入眼的风景。

　　陆绍白看的有趣，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程安找到烟回头，见陆绍白挂了电话，连忙整理了下裙摆，快速地从车里出来。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这般直接注视有什么不妥，将女孩一连串局促的动作尽入眼底。

　　直白而坦荡。

　　程安下颌微紧，平复那股怪异感后，默不作声地把烟递给他。

　　不远处，温璐提着奶茶，原路返回。

　　男人挺阔的背影将程安递烟的动作遮得严严实实。

　　只看到两人相对而立的画面。

　　程安抛掉了一贯而来的礼貌，淡漠点点头，错身往公交车站而去。

　　温璐在一边喊她的名字。

　　程安，程安。

　　娇娇媚媚。

　　陆绍白眼底的光影变幻莫测，没有出声，更没有回头。他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捏着手里把玩，白色的烟纸像极了方才不断冲击视网膜的旖旎风景。

　　没有女孩的声音，她正想悄然地逃离出这场围猎。

　　*

　　夜晚九点多，陆绍白到了会所。

　　牌局上已经坐满了人，男人女人，好不热闹。

　　顾清蕴叼着烟，姿态懒散地摸牌。旁边女人不时伏耳说什么，听的他一阵不耐。

　　“绍白，这。”张琪冲他打手势，让他来这边的台球桌。

　　陆绍白挽起袖子，拿起球杆，步调雅致地走过来。

　　张琪笑着说：“看你这心情不错啊。”

　　陆绍白眉微挑，不承认也不否认。

　　最近的生活可能是真的乏善可陈，陆绍白对生活中掀起的这点激情波澜，格外的有耐心，也格外的有兴致。

　　“你马子呢？没带来。”张琪问道。

　　陆绍白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他说的是温璐。

　　他不甚在意：“嗯，没来。”

　　张琪“啧”了声：“没来也好，把人带来的那位，正被缠得不行。”

　　他暗指顾清蕴。

　　“顾清蕴不缺钱。”陆绍白清楚现在女孩的套路，这番缠磨，是想趁着在人前捞点东西。

　　男人好面子，女人也是自己的面子。

　　“想要爱马仕的包。”张琪淡淡地笑笑：“漂亮是漂亮，不过没你家那个会看眼色。”

　　陆绍白没有说话，显然是没有兴趣聊温璐。他拿着球杆示意俩人来一局。

　　娱乐活动是热身，玩得差不多之后，几人在沙发上闲聊。

　　顾清蕴五年前成立了一家专注于洗护美妆用品的公司，借助家族朋友在圈内并不缺客户资源，也算是小有规模。最近公司推出一系列洗护用品要投放市场，正在筛选业内的广告公司做承接。

　　他晃着酒杯，带点吊儿郎当地说：“公司最近在找广告商，正在考虑琳美还是艾斯。兄弟们，你们有什么消息？”

　　他们这些富二代的圈子消息都是通的，而且大部分和文化传媒的人有来往。不说别的，大小明星他们就不少接触。

　　张琪乐了，私下里见顾清蕴正儿八经的时候可不多。他捅捅陆绍白，打趣道：“绍白，叫你呢，你可得好好宰一笔这小子。上次赛车，他可是拐走我一辆一千多万的玛莎拉蒂。”

　　“滚！”顾清蕴笑骂：“分明是你打赌输了。”

　　陆绍白也笑。

　　过会他心情不错地说：“艾斯最近和X台谈合作，卫视资源这块很有优势，清蕴你可以考虑考虑。”

　　顾清蕴眼睛一亮：“绍白你今个儿心情不错啊，平时可没有这么利索。”

　　在场有人接话：“哪看出来的？”

　　顾清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的陆邵白，琢磨半天，也想不出除了生意能有什么让他有这般波澜。

　　“谈了笔大项目呗。”顾清蕴猜。

　　张琪也好奇，但他总感觉不会是什么生意。

　　陆绍白谈成的大生意还少么？早就练就了波澜不惊。

　　张琪猜：“女人吧。”

　　男人的爱好无非就这么几个。

　　陆绍白不置可否，手指轻轻叩击沙发的扶手，姿态悠闲。

　　“那就是了。”顾清蕴诧异：“这是什么天仙？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因为女人心情这么好过。”

　　陆绍白神色依然很淡：“看的顺眼罢了。”

　　众人明白，这是日子过的又无聊了。

　　女人吧，就和买东西一样，挑着合眼缘的，总会新鲜那么一阵。

　　这种新鲜也会因东西的不同，而分很多程度。

　　这位应该是和陆绍白身边待过的几位都不同，新鲜劲更浓。

　　顾清蕴笑的坏，有问到底的意味：“什么时候把人领来给兄弟们看看。”

　　陆绍白笑着没说话，手机在手里转了一个弧度。

　　过了半分钟，他下颌微抬，手抵着头，有那么点斯文败类的意思：“比得上刚才跟在你身边这位。”

　　“而且……”陆绍白轻轻一笑，光影在他皙白的面容上切割出层次的分明感。他眼底的情绪缓慢递进，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轻松：“……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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