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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苏星挥剑又挡去一支飞矢，手臂已经发麻。没有内力支持，她的力气和耐力都弱了许多。从京城一路驱马而来，她这一行人大概已经消灭了对方上百人，然而看情况，费歌显然还没有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而自己这边却差不多折损了百人。
“小姐，你回去吧。如果现在上山了，情况就极不利我们，如果是不慎，恐怕不但救不出楚君和小小姐，还可能把你困在这大云山上。”玖零焦急道。现在她带小姐突围出去或许还有很大的机会。
苏星忍着胸口的一阵阵不适，夜里山间的凉气，让她的心脏一阵阵紧缩，背上又染上了一层冰湿。她最讨厌这种感觉。
“费歌看不见我不会甘心的。”苏星眼睛直视着前方，脸上看不出半分退却的意思，“让里华尽快找出楚君和婉儿的下落，我来正面拖住她们。”只有让她们相信我在她们的控制范围内，楚君和婉儿那边的防备才会松懈。
“小姐——”
苏星恍若未闻，策马而上。
石霆看了玖零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见和自己一样的忧虑，但终还是摇摇头，策马跟上。
群马绕过一个矮坡，对面又飞来一阵箭雨。
玖零跃到半空，手中的长剑舞的水泼不进，将苏星面前的箭矢全部挡下。她的眼角余光注意道苏星的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握着马缰的手指泛着薄弱的青紫色，僵硬的身体显然已经是在强撑。这次就算可以逃过去，小姐只怕是又要大病一场。
绕过这道弯，她们的人又少了一小半。
苏星眼见自己的部下一个个的殒命，痛惜不已。这都是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姐妹，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掉了。苏星绝不是见不得人死的心软之人，只是让她们死在这种无谓的消耗中，未免太不甘心。
空气中瞟着潮湿的草木和鲜血混合的味道。对方有意把自己向大云山上引，她心中不是没有数。这里肯定有着对方的布置。但是她还没有得到楚君和婉儿平安的消息，不到最后一步，绝对不能放弃。
首先可以肯定，这不是劫匪。
没有哪个劫匪会嚣张到在京畿要道上主动大规模攻击人质的家属。而且是这种数以百计的人命消耗的打法。劫匪的目的是为财，又或者是交易自己想要的重要物品——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她！
这一点她有心里准备。
然而，人太多了。
多的不正常。
虽然这里已经出了京城，但是也算是京畿要道，这样动用大规模的人手来压制自己。这根本不是狙击，也不是偷袭，而是围杀！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私兵，即使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府也不敢在京城里养这种数量的私兵，这是反禁忌的。虽然对方只是普通的士兵，但是如此大规模的兵力有备而来，却不是几百武林高手可以应付的来的。
莫非这股力量并是费歌，或者并不全是费歌？
夜色浓到化不开，阴寒的气息四处游荡，四处都是叫人全身起鸡皮疙瘩哦的冷风。已经过去大概两个时辰了，双方的消耗急剧上升，折损人数也越来越多。然而随着人手补给的速度不同，情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从一开始的从容应战，倒现在的勉强抵抗，她显然已经陷入了生死险境。
也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算自己不肯上钩上山，以对方这种几乎绝对优势于自己的人数，也会逼迫自己走上这跳路。
苏星心中拼命的琢磨着各种可能性，忽然感觉道一阵晕眩，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几道口子正火辣辣的痛。虽然有玖零的保护，但是玖零毕竟也只是一个人，不能防下她身边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苏星不可避免的要挂彩。虽然说只是皮肉伤，但是一直没有止血，加上一直在剧烈运动，未免有些气血不足。
她连正常思考都有些做不到。
前面是大云寺前门的一个迎客阁，苏星没怀疑里面没有藏着人。但是那当她们警备的通过时，那房屋里却并没有再一次射出箭矢。苏星正觉得奇怪，自己身上的马却忽然惊了起来，前蹄高抬，她身体只往下滑，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身边玖零不要命向自己扑了过来，将自己带下马，然后一连串的爆炸的巨响，强烈气流向她们扑过来，好像一座无形的山撞过来，她和玖零被撞飞开来，即使被玖零护住也被撞得气血翻腾，眼前发黑，没有护住的手脚更是感觉到几道利刃划过的凉意。
紧接着，撞到冷硬的地面，地面并不平整，突起的石块几乎是陷进她的身体，身体的骨头和血肉好像在石磨上碾过一样，碎裂和撕裂的声音在身体里噼里啪啦的响起，清晰的传到她的耳朵里。一股腥甜再也压抑不住，顺着她的嘴角涌了出来。
“小姐。”玖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哑艰涩，显然也是受了重伤。
苏星本来快要陷入昏迷的快要停顿的意识，被这一叫，挣扎着立刻又清醒过来。她缓缓的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玖零，咳了几下，玖零背上衣衫破碎，满是腥红，血肉绽开，坑坑洼洼。
炸药！
“玖零，你感觉怎么样？”苏星忍住背上传来阵阵剧痛，艰难的问。
玖零的眼神有些溃散，神智有些模糊。刚刚的震动玖零几乎承担了□□成，这回大概是被震得神志不清了，刚刚那个声“小姐”大概只是下意识的呼唤。
苏星又咳了几下，玖零身体下爬出来，看着身边，大多数已经没有动弹了。
都死了？
苏星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眼角看见离爆炸中心最远的地方的地上还有个人艰难的翻着身体。
其中一个爬了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血染了一半的脸向这个方向抬起来，苏星面色一喜：“石霆。”
话音才落，只见一直利箭从迎客阁里飞了出来，毫不犹豫的穿过石霆的胸膛。石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从自己身体里冒出的箭头，然后眼睛看了苏星一眼，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逃！”
苏星看懂那个唇语。
这是她们多年来的姐妹默契，甚至不用她说出口，只要一个眼光，她就明白石霆要她做什么。
石霆倒下了。
再没有挣扎。
苏星瞪大了眼睛，她摇晃着站了起来。
她甚至不怕又来一支飞箭将她射个对穿。
石霆死了？
假的吧？
那个总是笑兮兮的，无论多么困难的时候都难看到她脸上的忧愁的颜色的石霆，那个从她小时候就一直跟着她出生入死的石霆，那个把身边的姐妹兄弟看的比自己还重要的石霆……就这样死了。
苏星感觉自己身体里又一匹被撕裂心肺的狼在仰天长嚎，想要将对手的脖子咬断，想要吧对方撕个粉碎的欲望，重新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她错了。
她又任性了。
她以为她长大了，不会再犯这种鲁莽的低级错误了，她也犯不起这种错误，因为她明白，这样的错误一次就足够让她下地狱。
可是她居然犯了！！
然后她看着玖零重伤，石霆死去，身边的精锐如同韭菜一样被别人扫割。
她辛苦了十八年，费劲无数思量，耗尽无数心思，不惜以生命冒险，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给她这样莽撞的，冲动的给破坏了！
她是鬼迷心窍了吗？
苏星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两个洞来，说不出的痛疚和滔天的恨意好像海啸来袭的时候扑向海岸，将她整个淹没。
她不再犹豫，手中滑出一只玉管，迅速从中取出一粒天香定心丸，让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玖零吞下。然后跳出这堆由她的下属的身体组成的废墟，抓住一匹没有被爆炸的碎石压倒的马匹，飞快的翻身上马，向山上驰去。
苏星有把握那些躲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不敢杀她，因为她相信费歌的命令是活捉她。
越向上山路越陡，苏星的速度也就越慢。
她甚至不用看就能够发现沿路在暗淡的星光下路两遍偶尔闪烁的金属光泽。但是一路都没有人攻击她，让她一路顺风的跑了上来。
苏星不是第一次来大云山。
她知道这条唯一的山路的最后的终点是在哪里。
那是大云山的一景：绝壁云海。
苏星并没有放慢速度，就好像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终点是什么一样。
在山巅停了下来，苏星下了马，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并不分明的星光。一路上来和她身体的翻滚着的血液一样翻滚着各种情绪，在她跳下马的那一刻，平静了下来。
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苏星又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脸上不禁泛起嘲意：她爬了十八年，终于从谷底爬到了一个山巅，本以为将来还可能的爬上另外一个高峰，却意外的发现，迎接自己并不是高峰，而是一个绝谷。
“翼王殿下果然是好风雅，如此时辰竟然有心情在这里赏风景。”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本是叫她一向厌恶的，但此刻竟然不觉得多么刺耳。
苏星转过身，她的身后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劫匪”，费歌居中，眼中带着说不出的自得和报复的快意：任你再怎么逃，终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苏星的表情却平静接近妖异，她只是抬眼瞧了费歌一眼，懒待搭理她。
良久不见苏星有任何表示，也不见她表情有任何惶恐，费歌反倒有些沉不住气，莫非这丫头还有什么后手不成。她的手下明明都已经都死了，这大云山颠已经被她团团围住，不见她还有什么伏兵在此啊。
“好吧，十七你与本王都是彼此了解得很的人，本王也不在这里打哈哈：只要你肯交出芹儿，并下令琅嬛府的人投降。本王就许诺将你毫发无伤送回翼王府。如何？”费歌直截了当的开出条件。
苏星淡淡笑了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空口无凭，就想把我最后的护身符拿走，费歌，你不像是疯了——怎么会认为我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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