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依

　　自从李漱瑶说我和吴振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俩也不由自主往那方面去想。
　　再加上吴振华最终对我很好，强烈的攻势下，我屈服了。
　　我无法假装我不喜欢他，他呢，根本不想假装。就在上个星期六，我们俩同意，他搬来和我住。

　　市中心的房子还留着，没有租出去。

　　他工作忙，很多时候，还是要以那边为主。

　　他说：“我很喜欢住在你身边，脚下仿佛扎了根。”
　　“对了，我想问你个问题。”晚饭时吃简易海鲜料火锅，我说。
　　“你不用总是这个开头呀。”

　　我笑了。
　　实在不知道该有什么别的开头。

　　“你觉得，老苏爱漱瑶吗？”

　　吴振华的脸瞬间苍白了好几度。“点评哪个女孩漂亮，身材好，我还说得出来，让我去评价男的，还是不要吧。”

　　“你感觉呢？”我说：“有你对我这般好吗？”
　　吴振华还是扭捏。“你一定要知道？”

　　“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我说。

　　吴振华不愿敷衍我，就换了个办法说。“爱是种感觉啊。感觉的事，我哪说得清呀？光弄懂我自己的，就已经是痛苦至极了。不过，我倒是可以说说，这几次上下班遇到老苏的事情。”

　　“等等。”

　　火锅快吃完了，只剩下几个压锅底的烂菜叶。我不愿让吴振华多吃，就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说吧，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
　　吴振华开玩笑地倒吸了好几口气。“好，好，我这就坦白。”
　　吴振华第一次遇见老苏，是周一加班回来。他坐电梯，扶摇直上，一路上都想着要和我同床共眠。他很高兴，嘴里吹着小曲，脚下跳着踢踏舞。这种状态应持续整整24小时了，他无力抵抗。他希望，电梯飞速前进，电梯门飞快打开，不用掏钥匙，就冲进屋子里。

　　电梯门开了，吓了他一跳。

　　他自己也抽烟，但看到楼道上烟雾弥漫的情景，还是让他大呼救命。

　　“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家里着火了，你正在火堆里。”他说。

　　当然，火灾与抽烟之间隔着的，可不是火大火小的问题，而是烟雾中的人。

　　烟熏雾绕里的老苏看起来像个神仙。他放松极了，身着一件白色汗衫，一条的红色条纹的运动裤，如果不是头顶上光溜溜的有些反光的秃头显露了年龄，那么，他根本就是刚从篮球场上下来的高中生。

　　“你好。”吴振华说。
　　“你好。”老苏说。

　　吴振华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老苏身边的烟灰缸。边缘的三处卡口，中央的玻璃托底，全塞满了烟蒂。烟灰更是无处不在。吴振华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九个烟蒂，还不包括老苏手里正燃着的那一支。

　　老苏显然发现了他人的好奇，于是说，“你要来一支吗？”
　　吴振华摇摇头。“晚上就不用了。”

　　回到家里，关上大门，吴振华深吸了一口气。他想到了戒烟。

　　第二次遇到苏总，是在共同的朋友介绍的餐厅里。并非一起约饭，共坐一桌，只是遇见、寒暄、嘻嘻哈哈谈点有的没的，然后转身走人。大多数人都这么做的，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聚会上的友谊，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珍惜的狗肉麸皮而已。

　　“你上去和他说话了，对吗？”我说。
　　“我本不想的，因为餐厅里的人都在寒暄说话，只有他，一个独自坐在窗边，抽着烟。”

　　“他没点吃的？”
　　“点了。”吴振华皱了皱眉。“点了很多，满满一桌子。”

　　我没说话。

　　接下来，吴振华告诉我，在他们谈生意的的期间，苏总一直在抽烟，并没有吃饭。
　　有好几个服务员看见了，都主动上去问他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餐厅里的饭食不合胃口？

　　苏总只是摇头，然后说他不饿，等一会儿饿了，自然会吃。
　　于是，服务员们就等着，等着他动筷子。

　　“餐厅经理正好出门，服务员们都成了强光下的苍蝇，完全不知要往哪儿飞，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给他热菜。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是最不起眼的举动，也能引起别人的好奇。如果不是我的客户们的好奇心都被他钩了去，我是不会搭理他的。”

　　和苏总对面而坐的感觉很奇异。

　　他去那个高档餐厅，似乎只是为了花钱，只是为了证明他属于那里，不，这是一种宣战。吃食、坐位、朋友都不是最重要的，他要的，就是展现给他人，他属于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也属于他。他来去自如，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很懒散，仿佛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事要做。他身处于世界，却丝毫不关心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我低声说：“要孩子，养孩子，对他都不重要咯。”
　　吴振华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记得有一晚是你送他回来的。”

　　“就是那天晚上。”吴振华说，

　　“我走过去跟他说，如果他允许，我们可以一起回去，我开车。现下我有客户，并不能在此闲聊。他很明白。他说，他会在一楼的紫藤花廊等我。他站了起来，走到餐厅收银台，付了钱。”
　　“什么都没吃？”
　　“没有。”

　　回来的路上，苏总说了很多，全部都与他人无关，只与他自己有关。他像个牧师，孜孜不倦地教导信徒。
　　但与牧师不同的是，他的观点异常消极，听得我都头皮发麻。

　　我叹了口气。

　　“漱瑶每天心情都很好，也不容易。”
　　“想看电影吗？”

　　吴振华突然问。

　　“去电影院？”
　　“不，不。是老电影了。一会儿我们洗漱了，可以躺在床上看。”
　　“不会有是《壮志凌云》那种直男浪漫片吧。”
　　“不是。休·格兰特，《关于一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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