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依

　　隔天，周二。
　　我如期而至，许嘉洛依然不在场。
　　我本该生气的，但管家的介入，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或许这一切都是许嘉洛的安排。

　　漫长人生里，故事如浪花，跌宕起伏。爱情如火石坠落，烧得人无处可躲。都说当事者糊涂，旁观者清，许嘉洛作为白、许两家爱情神话的继承者，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说出口，只好请人代劳。

　　幸好，此人深得白家信任。

　　聚会照旧，人声喧闹，音乐轰鸣，不绝于耳。我与所谓的亲戚们寒暄了几句，便乖觉地坐在了后花园的长木凳上。我到时，管家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知如何进入叙述，我俩好不尴尬。

　　“许先生今天还是有事？”
　　“嗯，他一早就去机场了，要去纽约一趟。”
　　“纽约？”
　　李漱瑶把纽约的事全都告诉我了。
　　我俩，你一眼我一句，明知故问。
　　“嗯，中央公园有套房子的管理员说，有个女人来探听过小姐。他一口的抱歉，说是自己多年为听到有人大厅小姐的事，心绪激动，难以自持，于是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了那女人。唉。一旦被好奇心驱使，人们总是奇奇怪怪的。”说道此处，他笑了。“我不就是这样？想把一切都告诉你呢。”
　　管家说话时，我仔细观察他表情。确实，他一无所知。他还说，“许先生今天才知道这事，心急火燎，一刻都等不得，一早上就走了。定要把这神秘女人清楚明白地调查一番呢。唉，时过境迁，许先生依然深爱着我家小姐。”
　　我觉得好笑，同时又犹豫，要不要把李漱瑶的名字告诉管家？
　　我想，李漱瑶从纽约回来后，首先找到的是我。看她滔滔不绝说话的样子，想必半年过去了，她没有联系过夫家，夫家那两父子也没有联系过她。她把纽约形容成天堂般美妙的乌托邦，隔离一切尘世烦恼。可她从未告诉我，她是否以李漱瑶这个人的个人名义去结实房产管理人？她是否没有假装别人。是了，她没有点明。这是她的私人秘密，她最渴望的梦幻存在，是她个人的终极选择。
　　不过，为了不让管家心焦。我坦然告诉他，“也许你不相信，那位突然出现在纽约的神秘女人，是我的朋友。”
　　管家瞪大了眼睛。
　　“当真？”
　　他的脸漾出了微笑，他松了口气。
　　“杜小姐，你赶快告诉我，我好去和许先生说。”
　　“但我还没过征求她的意见。”
　　“谁的意见？”
　　“我那位朋友啊。”我说。“也正因如此，我才只说她是我的朋友，这是为了让你放心。嗯，其实她去纽约，是她个人的选择，并非一场阴谋或受人指使，这一点我胸有成竹。这次回去后，我去问问她，如她同意，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的。当然，我想，见不见面，也是后话了。”
　　管家笑了。“太好了，我这就打电话给许先生。”
　　临走时，管家激动地说，“哦，杜小姐，有你在此，一切都恍然新生，简单，直接，一帆风顺，我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快当和爽快了。谢谢你。”
　　看着管家苍老的背影，我确信，我做对了。那背影不同平常，肩头没有岁月的痕迹，后背也因为微微颤抖，那是精神满足之后的征兆。
　　他走了。访问时间也到了。
　　我无意多留，只想再在这石咀的海湾山巅，再走走，再看看。绕过推杯换盏，夜夜笙歌的聚会，我正要朝海滩走去。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了我。“那就是那个传记作者，是不是？”
　　我转身。是哪天偷偷踩点时，遇见的中年女人。
　　她走过来，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我。
　　“你今年几岁了？”
　　我为她的蛮横感到吃惊。
　　“三十。”我说。
　　她挑了挑眉毛。我看不出她要说什么。“你要走了吗？”
　　我想去看看大海，看看那被夕阳染红的海浪，被夕阳晒透了的橙色云彩，等夕阳西下后，海那边的都市灯光点点，浪漫极了。我想拍几张照片，好拿给吴振华看。
　　可此时此刻，她摆明了要打发我。我气上心头，愤愤地说，“嗯，差不多了。”正要转身，我对她说。“其实采访也不一定是针对一个人，你有什么要说的，也可以告诉我。”
　　我把名片递给她，转身离去。
　　走下山坡时，我脑海中浮现了这样一幅画面，那女人咬牙切齿把我的名片撕成碎屑后，她胡乱地扔进垃圾桶里，然后狠狠踢了几下垃圾桶。
　　第二天早上，管家洛奇打来电话，说不用来了。这两三个星期都不用到石咀来了。
　　我想问什么。但我没问。

　　每天早上，我早起辛苦工作，中午有时自己吃饭，有时接了吴振华的电话，我们就去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
　　吴振华喜欢我的付出，为了回报我，他总是带我去最高级的餐厅。一次，他提出，要带我去玉芝兰。
　　“去哪儿？”
　　“川菜馆。”
　　我笑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川菜馆。
　　“我是说，怎么要去哪儿？”
　　吴振华高声说，“上次不是说有猎头公司找我吗？”
　　我点点头，屏息以待。
　　“我要去颐琦做COO了。”
　　吴振华揽腰抱起我，亲了又亲。随后，他把我抱进了卧室。
　　我完全弄感受到他的激动和强势，我也陷入了其中，敞开身体，享受他的爱抚。
　　之后，我们躺在床上。
　　他将头压在我的胸口，呓语般地对我说：“你答应我，要爱我一辈子。”
　　这时，电话响了。
　　我接起来。
　　因为手脚身体都缠绕在吴振华身上，听筒模式并不方便。我打开了扬声器。
　　“杜小姐，管家这几天要去给许先生办事，家里人你也不认识。我想，这几个星期，你就不用来了。”
　　没有修饰，没有遮掩，没有润色，直白、直接、盛气凌人。
　　管家这两个字的出现，让我心口大石落下了。
　　吴振华看了看我，见我没反应，他眨了眨眼。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
　　嘴上不说，但满脸都写着“满意”二字。自从我为许嘉洛先生工作以来，吴振华一直希望我能收回心意，辞掉工作。他知道这不可能，除非许嘉洛先辞掉我。大公司里沉浮数年，如今又顺利跳槽到顶级的电商零售公司，他是很了解许嘉洛这样的人，他们一旦看中一个人，就会发自内心地培养她，利用她，控制她，把她真正转化成他们的高级奴隶。他不该用“奴隶”一词，这词代表着过去，代表着糟粕，代表着权势的不对等。说实话，能够为许嘉洛工作，是最值得自豪的事。在那暗流涌动的自豪情绪中，他不由自主为她担心。
　　我没用决定。
　　我们还光着身子。
　　或许是有了这一层亲密，吴振华为我做了决定。
　　“我们这就去玉芝兰。”他说，“你瞧，自你工作这几个月来，你要么陪着我，要么在书房里哗哗打字，我还以为这是热情呢？我们今天晚上去吃饭，好不好？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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