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与玫瑰

　　陈昀想了想，还是打给了陈珩，和他说了下今天下午自己同杜妍的谈话，陈珩在电话那边只说自己会看着办。

　　挂了电话，陈昀换了身衣服，去找杜妍。

　　杜妍和陈珩婚后住在陈宅主楼东边的一栋三层别墅里，陈昀到的时候，杜妍正和一个厨娘在厨房，厨娘负责在长形木质砧板上揉面，杜妍则站在一排瓶瓶罐罐的调味料前调饺子馅，清亮的黑眸中写着十足的专注与认真。

　　陈昀忽然想起陈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杜妍是他见过最不一般的女人，优秀、勤奋且专注，无论是学校功课还是个人能力，她是人群中永远的第一名。

　　但是曾经那样骄傲的杜妍，如今却成为了一个洗手作羹汤的家庭主妇，每日困在这方寸之地，她真的甘心吗？

　　杜妍有一头黑亮秀丽的长发，此刻它们被一个看着有些廉价的透明塑料夹子高高挽起，只有额前松散下来几缕稍短的，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发丝稍稍倾斜，露出秀气挺拔的鼻子，莹白玉润，犹如黑绸与珍珠，带着股江南烟雨的清冷味道。

　　陈昀以右脚作为支点，斜倚在操作台上，认真观看杜妍的动作。

　　杜妍做了三种馅料，分别是肉三鲜、素三鲜以及白菜猪肉，她挨个尝了尝咸淡，发现白菜猪肉馅的稍微淡了些，便又加了些盐，顺着一个方向搅动馅料。

　　那边厨娘已经开始动手擀饺子皮，规则的圆形，蘸了生粉，逐渐叠高如白塔状，让陈昀忽然有了些动手的冲动，“嫂子，我来帮你包饺子吧。”

　　杜妍诧异道：“你还会包饺子？那会擀饺子皮吗？”

　　这些年来，她从没见陈昀进过厨房。

　　陈昀尴尬地说：“我只会包饺子，不会擀皮。”

　　杜妍笑着说行，然后让她先去菜盆那洗手，然后有些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学会的，香江这边不是不怎么吃饺子吗？”

　　陈昀洗手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秒，淡淡道：“以前在外面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点。”

　　杜妍抽了厨房用纸递给陈昀擦手，然后把盛着馅料的小盆移到厨娘所在的操作台上，她一次只能端两个，陈昀擦干净手后，帮她把剩下的那个也端了过去。

　　杜妍挽起袖子，然后便开始包饺子，她的包法非常简单，是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微微用力，但动作十分娴熟，包出的饺子宛如工业化流水线上生产出的，个个饱满。

　　陈昀的包法是先将中间捏上，然后再两边收口，她包出的饺子最终会呈现出弯曲的月牙状，但由于每次馅料放的量把控不太准，导致饺子的个头有大有小，有胖有瘦，同杜妍的一对比，高下立现。

　　看得陈昀有点想收回自己刚才的话了。

　　杜妍：“你要是累的话就去休息吧，阿秀在这帮我就行。”

　　陈昀摇头，继续着包饺子的动作，道：“没事，我再练练，估计是好久没做手有点生。”

　　三盆馅，她们一起包了好久，直至华灯初上。

　　往常陈珩回到家的时候，杜妍总会站在门口迎接自己，但是这次她却没有站在门口。管家站在一侧，接过陈珩手里的西装外套，挂到角落的衣架上。

　　陈珩又扫视了一圈客厅，发现没有杜妍的身影，便问管家：“太太呢？”

　　管家忙道：“太太在厨房。”

　　陈珩大步走向厨房，然后在门口处稍稍停住了脚步，杜妍背对着他，穿着驼色家居服，白色围裙的系带缠绕在她盈盈不可一握的细腰上，束起的头发微微散落几根，搭在细长的脖颈上，温婉动人，锅上正冒着白色水汽。

　　他走近，伸手抱住了那团温柔，问：“做了什么好吃的？”

　　陈珩的声音低沉，缱绻而温情，让杜妍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抓着的漏勺的手也微微一抖，“你回来了，今天做的饺子。”

　　陈珩抱一会便放开她，然后解开衬衫袖口，将袖子向上叠了三折至肘部，另外拿来一柄长勺，帮忙搅动另一个锅里的饺子，问：“今天怎么做这么多？”

　　杜妍被热得鼻尖有些冒汗，于是抬起手背擦了擦，才道：“我邀请了爸妈还有阿昀一起来吃。”
　　“都是什么馅的？”

　　“素三鲜和肉三鲜，”杜妍顿了顿，见陈珩听见前两种馅后脸色黑沉，笑道，“还有你爱吃的白菜猪肉馅。”

　　陈珩一把将杜妍揽入怀中，撬开她的贝齿，用唇舌将她细细描摹，急不可耐的模样，宛如一个初初情动的毛头小子。

　　“唔，”杜妍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仍含糊的念叨着，“锅，锅……”

　　吃饭的时候，陈太没忍住又催了陈珩夫妇生孩子。

　　陈珩在桌下握紧杜妍的手，道：“之前是我不喜欢孩子才没要的，我们明天会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然后开始备孕。”

　　杜妍知道一定是陈昀提前给陈珩通了电话，她心里感激陈珩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但同时又忐忑地猜想着陈珩今日的话是否作数，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陈太却没察觉出他们夫妻间的微妙，得了儿子的准话，她高兴地吃了两碗饺子。

　　解决了老大那边的问题，陈家父母把矛头又对准了老二，饭后，陈父问陈昀：“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昀直言不想结婚，陈父拿她没办法，只好带着自己老伴去花园散步去了。

　　为了让陈昀今晚就能戴上那个手链，张瑜寄的同城加急快递。

　　拆开包裹看到实物的那一刻，陈昀无比嫌弃，但还是迷信地戴在了手腕上，免灾免难就像是四字箴言般，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同时，心底也不由地自嘲，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怕死了起来。

　　陶季若手机上有签收提醒，所以见陈昀签收，当即发来消息。

　　【收到了吗？】

　　陈昀直接对着自己的手腕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坐在黑暗中的陶季若，对着手机上的照片，无声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去开灯，客厅大亮，但是有些空荡荡的，手机里还躺着一条消息未回，是叫他周末回家吃饭的。

　　他给自己倒了点酒，金色的液体只到圆形玻璃杯的四分之一，他抬头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放倒，一圈一圈地转着玩，虽然有些无聊，但却是他难得的消遣。

　　没有朋友，没有不良嗜好，优秀是陶季若的标签，但没人知道他其实背地里活的像个孤独症患者，将长满尖刺的玫瑰视为自己唯一的救赎。

　　玩够了，他重新将杯子放平，打字回复了那条消息。

　　【好的。】

　　他们明明是母子，但单从聊天记录来看，你来我往只有寥寥数语，更像是不想联系但又不能删掉的人，像极了大多数成年人的悲哀与无奈。

　　那边，陈昀驱车去了朋友的一个私人聚会，总共就三五个人，没有华丽的服装，他们坐在包厢里喝着廉价的啤酒，点播老掉牙的情歌，偶尔嚎上两嗓子，和天底下所有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各有各的烦恼。

　　酒过三巡，他们开始撺掇陈昀唱歌，陈昀半推半就地坐在高脚椅上，将眼前的立式话筒拉到唇边，看着对面显示屏上的歌词，唱道：“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在太空中两人住/活到一千岁/都一般心醉/有你在身边多乐趣/共你双双对/好得戚好得意/地冧天崩当闲事/就算翻风雨/只需睇到你/似见阳光千万里/有了你开心D/乜都称心满意/咸鱼白菜也好好味/我与你永共聚/分分钟需要你……”

　　被酒泡过的嗓子，唱出的《分分钟需要你》好像更容易让人心醉，有人开始抽烟，有人抱头痛哭，陈昀像个清醒的旁观者，看着他们发疯。唯二清醒的是曾越，递给了她一根女士香烟，她接了，曾越还要给她点火，但手拢在打火机上，啪嗒啪嗒打了好几下都没有打着火。

　　曾越面有虞色，嘴里还咬着烟所以口齿有些含糊，道：“打火机好像坏了。”

　　陈昀直接扣住曾越的后脑勺，借她的烟点燃了自己的烟，用力的吸了一口，尝到了清苦味，然后便毫不留恋地掐灭。

　　“不喜欢？”曾越问。
　　“早戒了，”陈昀道，“今天算是破例。”

　　曾越吐出一口薄烟，坐在旁边不再说话，眼睛却放在另一个醉鬼身上，陶叔同，陶家三公子。

　　他们的这场聚会开到凌晨四点才散，各家司机来接，数辆豪车同时出现在这条破烂的老街，若是放在白日定会惹来大量围观，但现在是凌晨，老街上根本没人。陈家的车在最后，在他们陆续离开后，陈昀发现居然没有陶家的车来，回头一看，陶叔同正抱着路边的灯柱子发酒疯，陈昀临时决定做回善人，让司机把那个醉鬼拉上了车。

　　陶叔同上了车就忽然变乖了许多，也不发酒疯了，估计是怕被扔下车。

　　司机问：“小姐，直接回家吗？”
　　陈昀想了想，报了陶季若小区的地址，谁的哥谁负责管。

　　接到陈昀电话后，陶季若随便裹了身衣服下楼，跟陈家司机一起把一米八几的陶叔同扶上楼，陈昀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坐了电梯上去。

　　陶叔同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陶季若心累地跟在他后面收拾，等把陶叔同安置好，回到客厅才发现，陈昀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陈家司机站在旁边，一脸的无措，陶季若打发了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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