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索绪尔

　　毫无疑问，这声尖锐而又惨烈的猪叫正是出于他们一年级（1）班班长——胖虎——之口。
　　在这严肃的氛围中，胖虎的叫喊就像是一支利剑划破了天空。

　　王琦见状，赶过来查看情况：“潘虎，你怎么回事？”
　　胖虎揪着自己的脖子，舌头往外伸，一只手指着站在他对面的六年级学长，“老、老师，他想谋杀我！”
　　“什么意思？”王琦问道。

　　“刚才大家在系红领巾的时候，他、他他一下子收得很紧，我都差点儿喘不过气了。”胖虎在一旁夸张地做着深呼吸。
　　王琦转过身，问那个一脸不屑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胖虎演戏的六年级学生：“怎么回事？他说你拽了他的红领巾，是这样吗？”

　　六年级翻了个白眼，双手插兜，很不耐烦：“对啊，是啊，想怎样？”
　　王琦被人挑衅，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你们老师没有教过你怎么跟别的老师讲话吗？”

　　王琦嗓门儿大，骂起人来嗓门儿更大，活像是一个被疯狂敲打的锣鼓，与之相匹配的便是她那两片圆眼镜之下瞪得跟铜铃似的双眼。
　　这么一闹，操场上这一小片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起来。
　　……同时他们也看到了这位桀骜不驯的六年级学生又朝王琦翻了个白眼。

　　王琦指着胖虎问他：“他是做了什么你要这么搞？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会窒息？他要是窒息了，你这就是在犯罪！”
　　不愧是语文老师，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窦可以他们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跟看戏似的看着委屈巴巴的胖虎站在王琦身后。

　　赵光耀幽幽地说道：“如果这事成了，那么，《名侦探柯南》里就又会多出一集了。”
　　林欢问：“你不是只看《新闻联播》吗？”

　　赵光耀摇头：“非也，非也。相较于你们，我只是多看了《新闻联播》而已。”
　　“……哦。”
　　窦可以眨巴两下眼睛，十分单纯地问：“什么新的一集？”

　　赵光耀双手环抱在胸前，故作高深道：“红领巾杀人案。”

　　窦可以心里一沉，望向胖虎的目光中增添了一丝胆怯。

　　此时王琦还在教训那个六年级学生：“我问你话呢？请问你是耳朵聋了吗，听不见人讲话？”
　　六年级学生被王琦这连环的质问烦得不轻，竟然转身就想走。
　　好在说时迟那时快，王琦猛地往前一抓，刚好抓住了那人的衣领。

　　那学生周身上下戾气很重，他冷冷地开口：“吴玮。”
　　王琦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玮回：“开个玩笑而已。”

　　王琦紧皱眉头：“这只是玩笑吗？”
　　胖虎插嘴说：“不是。”

　　王琦问胖虎：“你对他说过什么吗？”
　　胖虎把头都摇出虚影了。

　　吴玮向前一步走，想要上去揪住胖虎的衣领，“你敢说你没说过什么吗？”
　　王琦赶忙站在两人中间。

　　“啧啧啧，杀人动机。”赵光耀说道。

　　这时，林欢、白灵和窦可以已经围在了赵光耀的右后方，跟一群好奇的听众听着说书人一样，而赵光耀的前面，则始终站着一个把背部挺得板直的李卿。
　　窦可以亲眼看见，李卿在听见赵光耀的“杀人动机”时，耳朵还动了动。

　　“哇，李卿，你的耳朵还会动耶！”窦可以小声地惊叹道。
　　李卿转过脸，“才不会。”
　　“哦，你的耳朵确实不动了。”窦可以的音调降下去，又补充了一嘴，“可是你的耳朵变粉了。”
　　李卿：“……”

　　赵光耀不想大家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这位总是游离在他们小团体外的李卿身上，所以赶忙说道：“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杀人动机是什么？”
　　啊，这个问题，窦可以确实不知道。

　　王琦问胖虎：“你对他说了什么？”
　　胖虎一下子就怂了，嘟嘟囔囔地回：“没说什么……开了个玩笑而已……”

　　王琦脸上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原地晕厥了一样：“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玮：“我没事，是他有事。”
　　胖虎嘴硬：“我也没事，你是有事！”

　　王琦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气得不行：“我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吴玮：“不用给机会，放我走就行了。”
　　王琦把胖虎作为入手点：“你要是不说，你就别想当班长了。”

　　胖虎嘴唇微动，答案将要呼之欲出。

　　“我、我说……你是不是……”

　　吴玮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你找死啊！你要是敢说！信不信我来打你啊！”
　　胖虎的体型算是又高又壮，但吴玮比他还要高，只不过更瘦一些。加上吴玮浑身上下就跟埋下了无数个隐形炸/药桶一样，一脸的不好惹。

　　胖虎不吭声。

　　王琦回过头，突然问站在身后的李卿：“你说！潘虎到底说了什么！”

　　吴玮盯着李卿：“你要是敢说，你必死无疑。”

　　有一把无形的剑悬在了李卿的头上。
　　这氛围非常紧张。

　　其实窦可以本来也以为胖虎和吴玮只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但王琦把这件事直接上升到了一个万分严肃且严重的程度，就连空气都紧张得不敢流通了。

　　只听李卿在这一派安静之中，平静地说道：“胖虎说的话是，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自然卷的学姐。”

　　众人：“…………”
　　这句话显然出乎意料，顿然将这气氛迅速地渲染上五颜六色的暧昧。
　　窦可以几乎是眼睛发亮地看向肖月明，“姐姐？”

　　肖月明人如其名，皮肤白得就跟一轮皎洁的明月似的，在这阳光底下，窦可以看到她的脸颊铺开了一层粉意——好似蒋琳每天早上捏着化妆品往脸上扑了什么东西。
　　啊，对了，那个东西叫腮红！

　　肖月明紧抿着嘴唇，快步走到王琦身边，“老师您好，我是吴玮的同学。现在入队仪式已经结束，我就先把他带回班里了。我们班主任今天请假了，而我又是班长，所以今天的事情由我负责。很抱歉，老师，我没能管理好班里的同学。等我们班主任回来，我会把发生的事情跟他说的。”

　　肖月明这番话讲得很诚恳。

　　王琦也没想到这“玩笑”居然是由一场八卦引出的，她作为别班的班主任，心想着自己并没有资格就“早恋”这件事去教训吴玮，更何况这还只是潘虎的一方言论。正好肖月明这时走出来，她便顺着台阶点点头，气消了大半：“嗯。同学间打闹是正常的，但对待老师的态度就一定要是端正的。如果吴玮一开始好好跟我说话，我也不会这么生气，你们先回去吧。”
　　“好的，谢谢老师。”
　　肖月明说完，抬眼看了一下吴玮。

　　被胖虎“指认”喜欢肖月明的吴玮，依然是那副“天地老爷见了老子都得给老子下跪”的表情，校服穿得歪歪斜斜、松松垮垮，双手插进裤兜里，驼着背，吊儿郎当地跟在肖月明身后走了。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吴玮却又折返回来。
　　大步流星，走得飞快，直勾勾地朝着李卿过来。

　　“你要干什么！”王琦喊道。

　　吴玮一只手揪起李卿的衣领，轻易得像在揪起一只小鸡。
　　他恶狠狠地说：“我刚才说了什么来着？我说，你要是敢说，你就死定了，对吧？”
　　“等着。”

　　李卿被松开，衣领被揪得凌乱。
　　胖虎走到李卿旁，“兄弟，你怎么就说出来了啊……”
　　赵光耀：“他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欢：“校园暴力不可取。”
　　白灵：“……他该不会是要打架吧？”

　　窦可以：“为什么不可以说啊？”

　　吴玮大步流星地走了。
　　……但他们的八卦故事却留在了一年级（1）班里。

　　经过口口相传、层层叠染，“六年级爱情故事”流传开来。
　　不过大家也没忘记吴玮说要李卿等着的事情，所以现在的情况变成了这样——

　　大家把李卿围在中间，以免吴玮突然闯进来说要揍他。
　　除此之外，也方便李卿复述早上发生的事儿。

　　“所以吴玮是真的喜欢那个姐姐吗？”A同学问。
　　其实李卿也只是听从王琦的命令，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真正的主角胖虎不得不解释：“当然是真的了！他给我系红领巾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自然卷姐姐！”
　　“我的天啊，他们是在谈恋爱吗？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啊！他们要结婚吗？”B同学捂住嘴巴，努力克制她激动的情绪。

　　窦可以接在B同学后有鼻子有眼地说：“根据我对窦康和我妈妈的观察，爱情不应该是要先牵手吗？”
　　白灵附和：“对啊对啊！”
　　窦可以问胖虎：“你看见他们俩牵手了吗？”

　　胖虎心虚地挠挠脑袋：“……这倒没有。”
　　看客们：“嗐，你连他们牵手都没看到，就说吴玮喜欢自然卷啊？”

　　胖虎着急地辩解道：“吴玮绝对喜欢她！”
　　林欢：“你又不是吴玮。”
　　胖虎：“绝对的！你们现在之所以不信我，就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在我说他喜欢自然卷姐姐之后，他回了我什么！”

　　大家被他最后一句话吸引。

　　胖虎见大家又开始冒出期待的目光，嘚瑟道：“你们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想！”大家齐呼。

　　“我不告诉你们！”胖虎把头一偏，“谁让你们刚刚不相信我的！”
　　胖虎把大家的八卦欲都给勾起来了，却又钓着不告诉大家。

　　窦可以喊道：“告诉我们嘛！”
　　林欢：“胖虎，我劝你赶紧告诉大家。”
　　白灵：“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我们就问李卿！”

　　一直坐在中间，却如同空气一般的李卿再一次被聚光灯照耀。

　　“李卿，你还记得吴玮对胖虎说了什么吗？”A同学问。

　　李卿被裹在一层层的人里，竟然镇定地握着笔，一笔一划地描着字帖。
　　窦可以的注意力也被重新带回李卿身上。

　　李卿放下笔，本来想提醒他们快要上课了，先回座位吧。
　　但不料窦可以在他放下笔的那个瞬间，两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撒娇道：“你告诉我们嘛！你不说，我们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上课啊！”
　　大家见状，有的也跟着窦可以一起握住他的手，有的就轻轻地揪起他校服的一角。

　　李卿虽然淡定，但也没见过这么一群“狂热的观众”。
　　他只好说：“吴玮说……”

　　“他说什么他说什么！”窦可以焦急地问。

　　李卿淡淡道：“要你管。”

　　在大家都还在咀嚼这句话的意思时，教室门口有个人高喊：
　　“不好啦不好啦！六年级的那个吴玮！他过来啦！他要来打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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