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索绪尔

　　吴玮把鞋跑飞了这件事是任何人都没能够预料的。
　　大家就这么齐刷刷地看着鞋飞出去，又这么稳稳地落在地上。
　　“六年级爱情故事”的男主人公在一派的七嘴八舌中早已被描绘成一个超然世外的冷酷恶少，但他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还能看到冷酷恶少的鞋……垫。

　　“大、大哥……”向来屁颠屁颠地跟在吴玮身后的学生愣愣地喊了一声。
　　然而吴玮也怔在了原地。

　　过了三秒，迟来的哄笑终于如同蘑菇云一般平地炸开。

　　“哈哈哈哈哈哈，你的鞋掉啦！”
　　“这就是‘内个谁’的鞋吗哈哈哈哈！”
　　“那个人为了卷发姐姐的号码真是豁了出去啊！”
　　更有甚者还不怕死地嚷道：“这不就是《灰姑娘》的故事吗！喂喂喂，你的水晶鞋掉啦！”

　　“冷酷恶少”吴玮哪里受得了，气愤地赶忙单脚跳到鞋子旁，把自己的脚往里面胡乱一塞，连鞋带都顾不上系，直接喊：“我看看谁还敢在那里笑？”

　　吴玮看上去就是一脸冷漠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这下他一发火，直接把原本轻松的氛围拉到了十分紧张的程度。
　　所有人立马鸦雀无声，就连嬉皮笑脸的胖虎此时也用他那双肉乎乎的双手堵在自己的嘴前，不让窃笑声飘到吴玮的耳朵里。

　　“有什么好笑的？”吴玮又问。

　　这个时候，围在他周遭的小孩儿们都如临班主任，甚至吴玮给他们带来的威慑力比班主任都还更加强烈。

　　“吴玮。”

　　肖月明拨开人群叫了他一声。

　　窦可以跟李卿站在那儿，顿然觉得这停滞住了的空气又重新开始流动。
　　“咦，自然卷姐姐。”窦可以望着肖月明的背影，轻轻地喊道。

　　肖月明把脊背挺得板直，一步步地朝正在威慑他们的吴玮走去。
　　“你在干什么？”她问道。
　　吴玮别开脸，不跟肖月明对视，“没什么。”
　　“既然已经比完赛了，那就去一边休息。现在那么多人都挤在了终点，会延误比赛进程。”肖月明说，“你站到一边去吧。”
　　而后她回过头来对其他人说：“大家都散开吧，不要瞎起哄了。”

　　大家也很听肖月明的话，一瞬间便朝着四面八方呼啦啦地散开了。

　　“你鞋带散了。”肖月明看了看周围，见人都走得差不多，对吴玮说。
　　吴玮恢复那半死不活、看上去十分欠揍的模样，冷冷地回：“哦。”
　　接着乖顺地蹲下来，把他那嚣张的鞋带绑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真听话。”窦可以发自内心地感慨。
　　“你说什么？”李卿不懂。
　　窦可以瞥了他一眼，循循善诱道：“窦康也这么听我妈妈的话。所以啊，听话的男生才是好男生。”
　　李卿：“……”

　　窦可以又瞥了他第二眼，伸出手，拍了拍李卿的头，在内心里暗暗地恢复自己的大姐姐地位，面带微笑，慈爱地说：“你也要听话，要不然你就不是好人喔。”
　　李卿：“…………”

　　---

　　“刚才‘那个人’一见到自然卷姐姐就不欺负我们了耶。”白灵左右扭动身体，做着简单的热身运动。
　　——很快，他们一年级（1）班的运动小健将们就要出征了！
　　林欢嘴巴一瞥，用她那稚嫩的声嗓讲着故作成熟的话：“我妈妈说了，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灵不解地问：“为什么呀？”

　　“没有什么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的！”林欢说。
　　胖虎哼哼两下：“我胖虎等下就要带领你们拿下一年级的第一名，你们就等着瞧吧。”

　　“请一年级组4×100米接力比赛，一班到四班的选手到跑道上来……”裁判用力一扯连在麦克风屁股底下的线大声道。

　　“终于到了我胖虎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胖虎摩拳擦掌，同时还把脚在地上来回滑动了两下，“等下我一定可以跑赢所有人！”
　　林欢：“可是我们这是接力跑，并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跑完全程。”
　　“没事儿，我跑得很快，刚好可以给你们腾出落后的时间。”胖虎神气地说。
　　“才不要呢！我们要一直领先！”窦可以斗志满满。
　　“就是就是！”

　　于是窦可以、李卿、白灵、林欢、赵光耀和胖虎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跑道上。不过由于白灵和李卿等会儿还要参加一百米短跑，为了保存实力，两人就不参与接力跑了。

　　确认好参赛人员无误之后，赵光耀忽然猛地一拍脑袋：“对了！我们还得想一想谁跑第一棒，谁跑最后一棒呢！”
　　裁判老师：“对，你们确认一下。我去看看别班的参赛情况。”

　　“胖虎跑得快的话，那么他就应该跑第一棒或第四棒。”赵光耀扶了扶眼镜。
　　胖虎：“我跑第一棒吧，我怕你们前面的速度太慢，到了最后我会特别着急。”
　　赵光耀：“行，那就胖虎第一棒。”
　　“我最后一棒。”林欢说。
　　“你可以吗？”赵光耀问。

　　窦可以拍拍胸脯：“我叫窦可以，我说谁可以，谁就可以。所以林欢肯定可以！”
　　——这毫无问题的逻辑。
　　赵光耀：“行。你第二棒，我第三棒，行吗？”
　　窦可以：“嗯。”

　　所有人纷纷站在了自己的跑道上。
　　窦可以本来没有多紧张，但看着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就位之后，她想起了蒋琳和窦康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要是感到紧张了，你就深呼吸。”
　　窦可以眨巴眼睛：“什么叫做‘紧张’？”
　　蒋琳：“就是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好的。”

　　窦可以缓缓地吸气，缓缓地呼气。

　　“所有参赛选手，请注意你们脚下的白线。”裁判放弃了话筒，改用大喇叭，“现在，请你们低下头，检查自己有没有踩线。”

　　她低下头，把自己的脚慢吞吞地挪到了白线后面，紧紧地挨着线。

　　“都检查好了吗？”裁判问。
　　选手们答：“检——查——好——了。”
　　“好，为了确保公平，我再来看一看。”裁判快速地穿梭在选手中，并且举手示意几百米外的人帮忙检查另外一边的。

　　“很好，我们的比赛就快要开始了。请其他与比赛无关的同学，离跑道远一些，不要妨碍参赛选手。”

　　“……怎么了？”裁判望向另外一边。

　　窦可以顺着裁判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边的人正高高地举着手。

　　“那边怎么回事？”裁判问。
　　“老师！这里有一位参赛选手说他肚子疼！”那边的人回答。
　　“哪个班的？”

　　窦可以茫然地望着那边。

　　“一年级（1）班的！”

　　刚因为深呼吸而平静下来的心跳又被这一句话弄得急速跳动起来。
　　裁判转过身，问窦可以：“你是一班的？”
　　窦可以点头：“对。”
　　“你们班第三棒的选手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所以不能参赛了。你们有替补选手吗？”

　　窦可以很着急——他们完全就没有想过替补选手啊！

　　李卿和白灵跑到了赵光耀那边，把他给搀走了。

　　“我去找找行吗？”窦可以问。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窦可以眼珠一转，看见了怀里抱着本书的梁不渝。
　　“梁不渝！”

　　只是路过的梁不渝不明所以地站住，“怎么了？”
　　“麻烦你跑个步，大概一百米左右。接力跑，等会儿我把棒交到你手上的时候，你就直接冲，冲到林欢那边。”窦可以语速飞快。
　　梁不渝：“啊？”
　　“就这样了！”窦可以双手掐上他的肩膀和胳膊，随意且潦草地给他松着筋骨，“以后美术课上要用到的橡皮泥、水彩笔和油画笔，我通通都分给你！”

　　“那行吧。”梁不渝听了窦可以开出的条件，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拨了好一通，接着把怀里的书往旁边一扔，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跑道。

　　“各就位——”裁判捏起挂在脖间的哨子，“预备——”

　　“跑！”

　　比赛正式开始。

　　窦可以站在原地，心急如焚地看着胖虎朝她跑来。
　　受这热烈的氛围影响，她也跟着其他人把双手围在嘴巴两旁，作出个喇叭状：“胖虎快啊！！！”

　　胖虎也跑得确实很快，但是别班有的选手居然比他更快，以至于那班的第二棒选手都已经侧过身去开始缓慢地向前小跑作准备了。

　　胖虎也知道他们正处于第二名的位置，所以剩下的一小段路程作冲刺。
　　窦可以也开始小跑，并且相当细心地把手先在衣服上来回擦了好几下——确认自己手心上的汗不会导致接力棒滑落。

　　“胖虎！快快快！”窦可以叫道。
　　下一个瞬间，她抓住了胖虎递过来的接力棒。

　　窦可以犹如离弦之箭跑了出去，她完全听不见跑道两旁的呐喊声、欢呼声，因为她的大脑只允许她一直向前冲。

　　她跑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把接力棒传给了梁不渝。
　　——此时一班仍然位居第二。

　　作为被临时拉来的救兵，一直表现得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梁不渝充分地爆发了他的能量。
　　他松软且厚长的头发都被风吹得翻了起来，每一个瞬间都只能看到他奔跑剩下的残影。

　　然而他们依旧位于第二。
　　并且第三名的班级与他们的距离已经很短了。

　　现在，就看林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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