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索绪尔

　　最后吴玮也没把李卿给揪出来。
　　因为在大家都忙着朝吴玮耀武扬威的时候，颇具先见之明的赵光耀就率先跑到了办公室，成功地叫来了老师。
　　吴玮他们一见到老师过来，顿时作鸟兽散。

　　“怎么办啊？”白灵问。
　　李卿把这节课要用到的书本和笔全都整整齐齐地摆出来，反问：“什么怎么办？”
　　“那个人啊……”

　　——自大家发现吴玮并没有被“解决”之后，所有人都默契地把吴玮叫成了“那个人”。

　　李卿扭过头，眼中的情绪十分平静。
　　他回答道：“到时候再说吧。”

　　没想到，李卿嘴里的“时候”一连过了好几天都没到来，然而阳光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们已经把吴玮和肖月明的爱情故事传得满天飞，不同的人把这段故事渲染出了众多不同的版本。

　　“可这是为什么呢？”白灵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吴玮不让别人说他喜欢肖月明姐姐呢？”
　　林欢：“他可能是害羞！”
　　赵光耀听着女生们的探讨，面色深沉地摇了摇头，叹道：“女人呐……”
　　林欢最烦赵光耀这口吻，立马回呛道：“我看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哇塞，林欢！没想到你才一年级，就可以说出这种话来！”窦可以感慨道。
　　林欢轻哼，“这是我妈教我的。”

　　“所以吴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为什么他都不敢让肖月明姐姐知道自己喜欢她呢？”窦可以说着，但垂眼一看，白灵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纸，“你要干嘛？”

　　白灵拿起笔，“我从我表姐那里学来的一个计算缘分的小方法。”
　　“什么方法？”

　　只见白灵在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下：

　　肖吴月玮明

　　“我表姐跟我说，算缘分的时候啊，女生的名字要放在前面，男生的放在后面，再把他们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交错填写。”白灵又开始计算，“‘肖’是有几个笔画来着……”
　　这题窦可以会，于是她抢答：“七画！”

　　“噢噢好的。”白灵在“肖”字底下写了个“7”。
　　依次类推，她分别在“吴”、“月”、“玮”和“明”字下面写“7”、“4”、“8”、“8”。
　　“然后呢？”赵光耀也被吸引了过来。

　　林欢：“这是我们‘女人’玩的游戏！”
　　赵光耀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白灵回道：“接下来就要把他们的名字笔画两两相加，直到算出最后一个数。”
　　于是她又写下：“14”、“11”、“12”、“16”。
　　再写：“25”、“23”、“28”。
　　最后：“48”、“51”。

　　“所以那个人跟肖月明姐姐的缘分是……”
　　窦可以惊呼：“99！”
　　林欢：“没想到他们那么有缘分。”

　　林欢又补充了一句：“白灵，没想到你数学这么好，两位数的运算你都会了啊。”
　　白灵轻声回道：“我爸爸就是数学老师呀。”

　　赵光耀：“他们的缘分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是不是就要结婚了啊……”
　　话音一落，一年级的小同学们纷纷意味深长地“咦”了起来，眼里都是促狭的、嫌弃的、但又掺杂着些许期待的目光。

　　“那他们是不是还要生孩子啊？”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又引得大家的“咦”更加古怪、更加不怀好意。

　　“我听说，就是因为胖虎和李卿的话，吴玮已经开始追肖月明姐姐了喔！而且呀，我听别人说，吴玮想要跟肖月明姐姐结婚呢！”

　　所有人：“哇！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吃喜糖了啊！”
　　“我想吃瑞士软糖！”
　　“我想吃草莓味的！”
　　“不是有那种外面有一层白白的糖，里面还有夹心的吗？”
　　“不要不要，我都不喜欢。我想吃泡泡糖！”

　　“啊，小卖部里有买大大泡泡糖，我上回吃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吹出了一个超级小的泡泡。”
　　“我试过，要同时吃两颗泡泡糖，才可以吹出一个很大的泡泡。我能吹出一个跟我的头一样大的泡泡呢！”

　　“哎呀，如果‘那个人’在结婚的时候，吃了泡泡糖，然后肖月明姐姐走过来了，结果泡泡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一他特别激动，把泡泡糖咽下肚子了……”
　　窦可以说道：“那就可以长出一棵高高的泡泡糖树，上面结满了泡泡糖！”

　　正当大家又开始幻想着画面之时，窦可以发现那个一直听着他们的讨论、但又不发表自己意见的李卿正在缓缓地摇头。

　　她弯下腰，跟李卿脸对着脸。

　　“你为什么要摇头？”窦可以问。
　　李卿双眼直视着窦可以，过了三秒，又重新低下头，装作很认真地看书。
　　“嗯？”窦可以一掌把他的书合上。

　　——实不相瞒，她最近发现李卿越来越与他们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他才是一个大人，其他人都是小孩。
　　窦可以非常不喜欢。
　　明明她才更像大姐姐啊！凭什么是李卿像大哥哥！

　　李卿见她这幅样子，只得说道：“泡泡糖咽到肚子里，是不会长出泡泡糖树的。”
　　窦可以：“……”
　　还在畅想的其他人一听，也停下了畅想：“……”

　　“这就跟你们吃西瓜，把西瓜籽咽到肚子里，也长不出西瓜，是一样的道理。”
　　这可能是李卿有史以来说过最多字的一句话。
　　但也是窦可以最讨厌的一句话。

　　他，击碎了她的幻想。

　　李卿解释道：“泡泡糖吞下去，难以被胃吸收，所以他会黏连在你的肠胃上很久很久。”

　　窦可以越听脸越烂。

　　“你的胃里没有阳光和土壤，西瓜籽自然也结不出西瓜。”

　　窦可以脸臭得很可以。

　　其他的小同学们被他这一大段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大家都没注意到窦可以已经变得像一只生气的猫头鹰，嘴巴高高地撅起，非常明显地透露着她特别不开心的心情。

　　“李、卿。”窦可以说道。
　　“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窦可以的脸皱得跟有十八个褶子的小笼包似的。

　　说实话，李卿在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对。
　　可他在嘴上说道：“不是。”

　　就这么不出一秒的思索与犹豫，就被窦可以看出来了。
　　“你肯定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所以你才会跟我们讲那么多的，对、不、对？”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李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我只不过恰好知道这两个知识点罢了。”
　　“真的吗？”窦可以一脸狐疑，不过心里对他想要“翻身弟弟把歌唱”的揣测降下去了一半。
　　“嗯……”李卿说。
　　“那好吧。”

　　---

　　傍晚的校车依旧拥挤，也依旧吵闹。
　　肖月明被跟车老师任命为纪律监督员，让她在发现车上有谁在大声吵闹的话就直接记下他的名字。

　　但这辆校车上最吵的就是坐在后面的吴玮和他的朋友们。

　　窦可以悄悄地探出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对白灵说道：“那个人绝对不喜欢肖月明姐姐，要不然他为什么总是欺负她？”

　　正巧，肖月明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吴玮又立刻伙同他的朋友大声喧哗。
　　肖月明不得不皱着眉说：“你们再吵！”
　　吴玮眉毛一挑：“要你管？”
　　“在这辆车上就归我管。”肖月明说。

　　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碰到了吴玮的开关，原本嚣张的吴玮伸出双手对肖月明拱手作揖：“行行行，归你管，归你管。”
　　旁边的人见缝插针地开始起哄。

　　肖月明倒是不为所动，“你别多想。我也不会多管。”
　　而后她坐回了原位。

　　窦可以对白灵说：“吴玮总是气姐姐，这怎么叫喜欢呢？”
　　“要我的话，就把他打一顿！”白灵看上去很柔弱，没想到能把这句话说得那么铿锵有力。
　　“我也是！”

　　下了校车，窦可以跟白灵分手之后，她便站在那儿等李卿。
　　——唉，李卿这个不爱说话的闷包，万一有坏蛋过来问“小弟弟，你要不要跟叔叔走啊”，恐怕都等不到他回答，就直接被带走了。
　　更何况，吴玮也跟他们顺路。

　　就在窦可以沉浸在“我要保护李卿，所以我好棒棒”的心态当中时，李卿慢慢悠悠地校车上下来。

　　不等他开口，窦可以就迈出大大的一步，示意他站在自己后边。

　　——这阵子窦可以一直都这样，非要李卿走在后面，她走在前面，完美地扮演着“老鹰捉小鸡”里母鸡的角色。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林荫道下，穿过长长的居民巷。
　　这一路，窦可以还不时地跟坐在自家楼下摇着蒲扇跟其他老人闲聊的老爷爷老奶奶打招呼：

　　“张爷爷。”窦可以稚嫩的童音响起。
　　“哦是豆豆啊，放学啦？”张爷爷眯起眼笑道。
　　“嗯嗯！”
　　旁边的赵奶奶很喜欢窦可以，朝她招手，“豆豆快来，奶奶炸了糖糕，特意给你留了一些，你带回家去吃。”

　　窦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从赵奶奶手上接过沉甸甸的一大包糖糕，“谢谢奶奶！窦康最近闲着没事儿干，晒了一些红薯干，我明天拿给您一些。”
　　赵奶奶笑起来，脸颊泛红：“好哇好哇！奶奶最喜欢吃红薯干了。”

　　张爷爷手里的蒲扇朝在窦可以身后的李卿一指：“豆豆，这你朋友啊？”
　　“嗯，他叫李卿。”窦可以又补充了一句，“他前阵子刚搬过来的，那时候爷爷您出去旅游了，所以不认识他。”

　　“噢噢，怪清秀的。”赵奶奶说道。

　　窦可以把手上那包糖糕拆开，捏出一块，想要分给李卿。
　　但却发现李卿完完全全地躲在了她的身后。

　　窦可以想了想，对他们说：“我们先回去啦，爷爷奶奶拜拜！”
　　“好喔！豆豆拜拜！”

　　穿出居民巷，李卿才一个侧步走了出来。

　　“喏，给你。”窦可以把糖糕拿给他。
　　李卿盯着那糖糕，没动。

　　窦可以又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巾，裹住糖糕，“这样可以了吗？”

　　李卿像是在思考什么，不过最后他还是接过去。

　　窦可以看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她稍稍低头：“好吃吗？”
　　李卿望着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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