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

　　楚云西百无聊赖地看了眼怀里粉粉嫩嫩，可爱的有些诡异的小人，更加不耐烦了。

　　早知道刚刚怎么也要跟进去！结果现在倒好，白白做了回“小人”不说，还要抱着这么个真小人。我可是堂堂小王爷，哪里看过孩子啊！幸好这孩子病了，作不了孽，犯不了熊！他十足不厚道地暗自吐槽。

　　适才景钰视死如归般地大步迈进了那突然洞开的门，其他人一个个紧随其后鱼贯而入。他当时想也没想地也抬脚跟着上前，结果却被他那冷面无情的小外甥用剑给推了出去。还不待他开口，便觉手中一沉，又被人塞了个大红的东西，还没看清，门已在他眼前咣地的一声关上了。

　　“我可是王爷……”

　　……

　　“果然一群莽汉是也！”他抬起头对着那门吐槽，然后那门竟应声开了，一群莽汉各个脸色铁青，脚步沉重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输了？不会吧！”楚云西心突突直跳，
　　“不是！你们怎么能输呢！”
　　“这孩子，他，他长得这么好看！你们，你们……”

　　秦姝皱着眉走上前，抱过孩子，又踱步到一旁，深叹了口气。

　　楚云西此刻无比后悔自己刚刚那吐槽，深感自己太不是人了！

　　“这位小王爷，不知你酒量如何？”卓子越面色倒还好，不过他一贯是不紧不慢嬉皮笑脸的神情。

　　“还行还行，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第三场比试，是要我们喝赢场外所有的客人……即可。”

　　“什么？！开什么玩笑！外面有几十个客人吧？而且一多半都是胡人，他们可是各个能喝善饮啊……”楚云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大喜道：

　　“等等，所以刚刚你们是赢了？那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哦对……要比喝酒……”

　　楚云西又自绕回来。突然他灵光一闪，清了清嗓子，笑道：

　　“算你们走运，今日碰到本王爷！本王乃是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十大废物之首！文治武功样样不行，琴棋书画马马虎虎，不过这跑马垂丸，饮酒作乐全京城的纨绔子弟里，我认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更加又称京城小酒仙，喝倒十个八个，五个六个决不是问题！”

　　有生之年能碰到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可真是不容易啊，卓子越忍不住收了折扇向他一揖：“失敬失敬啊！那究竟是十个还是五个，怎么还打对折？”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只不过本王，不，是在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诸位应允。”

　　“你想干什么？”景钰抬着下巴睨他，防备地道。

　　“刚刚轻眉姑娘说，如若我们赢了三场比试，便可答应三个请求。一救人二还刀，这第三个嘛，能不能让给在下？”

　　“凭什么！”景钰和陆衡齐声喝道。

　　卓子越一听竟是他二人异口同声，立刻插到中间，加入对楚云西的讨伐：“小王爷，你这也有点太不要脸了！我们两个功臣都还没开口呢？”

　　“我不是给你们带路了么？”小王爷理直气壮地道，“那要没我带路，你们能那么快找到这么，说不定路上就被当作贼拦住盘查了呢！景言姑娘你看……”

　　“你要是敢答应他，我跟你绝交！”景钰对着景言怒道，非要治治景言这不会拒绝人的臭毛病。

　　景言无奈，她哪里是不会拒绝人！刚刚兰采采那番话说的那般动容，更事关生死，她自然不忍心。可这厮的纨绔嘴脸，她才不会心软！而且关于第三个要求，她自有想法。

　　小王爷此路不通另寻出路，转身又对怒气冲冲的景钰道：“景钰姑娘，女侠，美人！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易，只要你把这第三个请求让给我，大周皇宫里的御用之物，除了玉玺，你要什么都可以！那可是十万金都难买不到的！”

　　卓子越：“你太小看我们家阿钰了吧……”

　　“成交！”景钰瞪了他一眼，谁会跟钱过不去！

　　景言：“……”

　　“多谢景钰姑娘成全！”小王爷喜笑颜开，还对他气呼呼的小外甥眨了个眼。

　　“既然你这么有钱有势，有什么事办不到，干什么非要来着凑热闹？！”景言郁闷至极，她还想凭这第三个请求去见这憺忘楼楼主，问问题呢……

　　“我这个愿望只有这里能实现，待我们赢了再告知诸位。”小王爷故弄玄虚道，更加急不可耐，“那咱们就赶紧开始吧！”

　　*

　　楚云西看着台下一片哗然，吞了吞口水：“这么多啊……”

　　卓子越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正好四十位……”

　　“帮主，你这么聪明，酒量肯定也很好吧！”

　　卓子越摇头讪笑：“就是因为我不喝酒，所以才聪明！你看这一个个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更且双目浑浊口齿不清，一看就是喝酒喝坏了脑子……”

　　“噗嗤！”景钰忍不住当先笑起来，意味深长地依次扫过——湖湘小酒仙，南疆小酒仙和京城小酒仙……叫你们一个个大言不惭！

　　小酒仙们：“……”

　　而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客人们却纷纷大笑这几个粉头白面，细皮嫩肉的中原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和他们拼酒？各个摩拳擦掌誓要将他们放倒，爹娘都不识！

　　秦姝最是不耐，毫不犹豫的第一个上前，二话不说端起桌前大碗一饮而尽。

　　“好！够爽快。”一个虬髯大汉大声称赞，跳上台来应战。

　　“别废话，快喝。”

　　那汉子自不再吭声，也一口干下了。侍女立刻再次斟满，二人对饮了七八碗。虽然那汉子原先本就喝了不少，但也丝毫没将这群狂妄无知的中原人放在眼里。更何况眼前这人脸上一根毛都没有的，活跟个兔儿爷似的，入不了眼！

　　但没过一会他双眼便已模糊，双腿浮华站立不住，而这兔儿爷竟然似没半点反应！他可是第一个上场，绝不能输！强撑着意识去拿酒，台下那人的同伴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听不懂的胡语，伴着一片嘲笑哄闹。景言等人虽不明其意，但也知道是在激那汉子。那汉子果然被激的大喝一声，抓起碗紧闭双眼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只才灌到一半，咣当一声巨响，已然醉倒砸在地上了。

　　在一阵鄙视嘲笑声中几个小厮将他抬下。他的同伴之一立刻跳将上台。这人不会说汉语，来回指着秦姝和刚被抬下去的同伴叽里咕噜大吐唾沫。

　　轻眉正想上前翻译，秦姝看也不看他仍旧干脆利落的端起碗来仰头喝了，斜眼挑衅地看着那人。

　　那人轻骂了一声，不好意思再废话也喝了起来。秦姝一手喝酒一手在桌下以内力将酒气外导，又喝了十碗，连着又放倒了两名大汉。台下为秦姝叫好的和嗤笑那三名男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喧闹非凡。

　　待对饮至第五人时秦姝已然难以再运气，终于摇头败下阵来，景言和景钰立刻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她扶到后厅坐下。

　　景言宽慰道：“放心吧，有我在，咱们一定会赢的！你歇息一会，待会还要带小言恩去找不染先生呢！”

　　景钰此刻见着秦姝眼神迷离涣散，全然没有她往日里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突然没头没脑地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秦姝眼睛半睁半闭，显得困惑又茫然，不知道是醉了不解其意，还是压根就没听清。而后又眨了眨，便彻底阖眼睡去了。

　　景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景钰。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般认真严肃的与人致歉。

　　景钰却好像被自己那句话烫着一般，慌忙起身大步遁走了。

　　景言将秦姝安顿好，又出得前台却见兰采采乌黑亮丽的秀发正披散在身后，一张瓜子脸上泛着潮红，黑白分明的狐狸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卓子越，带着初长成的少女不自觉的魅惑。

　　而卓子越手上拿着一只木簪，半张着嘴，瞧着有些蠢。

　　原来适才卓子越见兰采采好似有些醉意，灵机一动。上前飞速取下她的发簪，她对面那人举着碗看的呆滞，这怎么是个女的！

　　“你可看清楚了，这可只是个小姑娘，你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

　　那人一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脸色难看的放下碗认输。这小姑娘先前已然喝了那么多，自己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输了就更丢人了！认输还能说自己怜香惜玉挽回些颜面。

　　卓子越回过头正想对兰采采得意地一笑，却看见兰采采看他的眼色有点不正常。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竟然带了些许春意？

　　兰采采本就有几分微醺，此刻心绪波动，看了看他手中的木簪，媚眼更勾人了，“你拿了就是你的了。”

　　卓子越大惊：我只是想帮大家赢而已，你千万别想多了……但这话显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那多伤女孩子啊。正在艰难措辞之际，却见景钰铁青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谈情还是喝酒？”对面新补上来的汉子显然不懂风月，不耐烦地道。

　　兰采采不舍似的将目光从卓子越身上移开，媚眼转圆，又多了稚子般的不服输：“自然是边谈情边喝酒！”

　　卓子越张口结舌有苦难言，暗骂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景言一出来就看见这修罗场，她不敢去惹景钰，默默地走到裴忍身边。

　　小王爷看着这细胳膊细腿，醉醺醺被景言扶下的小姑娘，和对面被她放倒的六名大汉。惊叹弗如：“这混江湖的果然各个都是奇女子啊！”

　　“不行！我可是王爷！”绝不能再认怂了，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战场！

　　敌人只瞅了眼他的脖颈，确认这是个正儿八经的男的，管你是王爷还是王八，干他娘的！

　　小王爷却也确实没丢他纨绔子弟的脸，和兰采采战绩相平也放倒了六个。他显然对自己极为满意，摇摇晃晃的想去靠小外甥，却被用帕子捂着鼻子的陆衡，万般嫌弃地用剑撑得老远。

　　“小，小外甥，你，你快上，上啊……”

　　陆衡只觉被这满屋酒气熏得头晕恶心，憋着气闷声道：“还是卓公子先请吧。”

　　卓子越连连摆手：“你先来！”

　　“你，你先我后。”

　　“你们到底来不来！”那大汉怒道。

　　“我来！”

　　景钰一个眼神也不想给这两人，抬脚上前。她是决计无法忍受跟其他人那般大口喝酒的。只端着碗却是慢条斯理的一口一口的喝。对面那人等的不耐烦，先前与小王爷对饮了七八碗，此刻本就是勉励支撑，这装作小白脸的娘们儿喝的这么慢，根本就是在等他的酒劲发作！这些中原人果然狡诈！口中催促不停：

　　“快点快点！”

　　景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仍旧慢慢吞吞一口一泯，一碗酒分作十多口终于喝完了。

　　那人赶紧拿起一碗，刚要喝，酒劲果然上了头。眼前一黑，咚！栽了下去……

　　“又不能喝，光催有什么用。”景钰不客气地嘲讽。

　　“你们这些中原人……”那人闭着眼睛嘟囔，径直被抬了下去。

　　“小美，美人，哥，哥哥能，能喝，哥，哥哥来！”一人从座位踉踉跄跄而起，原来早先就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此刻看着景钰着男装，只觉别具风情美艳更甚，色心大发。

　　“你，都都醉成这，这样了，让，让，我，我来……”又一人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二人互不相让你拉我扯，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来到了台前都去抢那碗。

　　景钰见二人粗鄙不堪，登时后退两大步。先前出声那男子抢到碗却才喝到一半既便天旋地转摔下去，更将后来那人也一并放倒，两人摔作一团谁也爬不起来，顷刻呼声大作。

　　卓子越和陆衡两人不禁对视一眼：这也可以？简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希望待会我的对手也都是这样的！

　　景钰只喝了一碗就赢了三人，心道本仙女果然是天之骄子上天宠儿啊！

　　终于换了一个正常人上台，景钰又喝了一碗，她本就不爱喝酒，更是不胜酒力，虽只喝了两碗已然是头昏脑涨。她自然是不会倒下去的，对自己的战绩也十分满意，故意避开卓子越，淡定的向陆衡看去。

　　陆衡毕竟脸薄，不好意思再推迟，便接着景钰上了。他才喝了一碗，不但脸已红成个柿子，连脖子手臂等所有漏出的地方全都红了。强撑着喝完第二碗便只觉胃里翻江倒海，连连作呕；更且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景言见势不对，立刻上前抢过他手中的碗，安慰道：“没关系的，师兄。很多人都不会喝酒，不必勉强。”

　　只觉眼前有无数张秀美灵动的脸庞，温柔又关切地看着自己。陆衡用力摇了摇脑袋，试图将她看清楚些……这个人好像总是这般善解人意……

　　景言却不觉得什么：你对酒过敏，我还晕血呢，咱们可真是难兄难妹！不过这却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对面那人哈哈大笑，先前那三人酒量都十足惊人，已一打五打六。结果自己居然三碗就赢了两，实在比先前那美艳的小白脸还要幸运几分。

　　卓子越本来还想讥笑一番，景钰不客气地道：“快点上，别废话，小心一会闪了舌头。”

　　他立刻恹恹然地干笑了两声，摩拳擦掌，摇头摆脑，做足了势。

　　“兄弟，咱是喝酒，不是打架，你有完没完？”

　　“急什么！”怎么酒劲还不发作，怎么还不倒，还不倒，你快倒啊……心里默念，可是今日他显然运气不佳，对方不但不倒还越发清醒了。他勉强喝了两碗，对方一丝要倒的意思都没有。

　　“嘿！我说陆衡，你，你，你今日，不不是垫底，居，居然，有人比你你还次……”小王爷坐在地上口齿不清地道，陆衡竟没有反应早已不省人事了，却还能撑着自己找个最近的椅子坐下！

　　景言这才庆幸自己及时将他解救下来，这人竟一滴酒也沾不得！

　　卓子越备受刺激，那人我喝不倒，怎么着也得赢了陆衡那小白脸。强作精神，又喝了两碗后双眼一翻也倒了……

　　底下爆发出阵阵欢呼，他们还有二十人未上场，可是对方就只剩下两人了。众人都看出那身着淡蓝色衣裳的是个女子，现下他们虽然不敢轻视于她，但想来至多与最先那两名女子差不多，顶多能喝个五六个。只那黑衣如墨的男子看着怕是有惊人之量，但凭他一人也绝无可能喝倒十三四个大汉。要知道，这剩下的可都是十足清醒的强将啊！

　　对，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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