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近

　　“你们俩儿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们被人拐卖啦？！”“打手机不接怎么回事？”刚推开寝室门，接二连三的问题便连珠炮似的“轰”过来，方怡被轰懵了，根本没机会渲染刚刚儿的惊险遭遇，傻呵呵地站在门边，受宠若惊：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重要呢？不过回来的晚了点儿，室友们就担心成这样儿？
　　“手机都没电了。”郭晓羽解释。方怡排队无聊，没完没了地给找工作的她发短信，硬是把她的两格电都给消耗光了，跟雇主敲定了时间互留号码时差点出糗——幸好那位精神矍铄的阿姨很慈祥，换了挑剔的人弄不好觉得她粗心大意就另外找人了呢！“你……找、我们？”她没象方怡那么自作多情，所以及时看到屋里多了一个人。
　　“找你！”裴欣雨从女生们中间起身，先跟方怡打了招呼，这才含笑看着郭晓羽，苏琳及时配上画外音，“学姐都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咱们出去说吧？”看出郭晓羽的疑惑，裴欣雨歉然地看四周。
　　郭晓羽明白她的意思，快放假了，室友们都在整理东西，有她这个客人在，她们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在陪着，而她显然不是个愿意给人添麻烦的的人，“好。”她猜不透裴欣雨为什么找她，也不想费心去猜，转身先出门。
　　“你加件儿衣服吧！”裴欣雨在身后提醒。
　　“没事，”郭晓羽停下来等她，裴欣雨一定是以为她冷，其实她不过是因为肤质的原因，冷风一吹就“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而已，“我刚从外面回来，能适应，你……穿这么少行吗？”裴欣雨穿的很单薄，好身材显露无遗，虽然是式样简单的乳白色立领羊绒外套、黑蓝色牛仔裤，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让人瞩目的效果。
　　“我也没事，”裴欣雨自如地伸展伸展胳臂，“我经常做运动，身体素质好，”她胳膊长，伸展开象能触到走廊两侧的墙壁，看郭晓羽浅笑着看她才收回手，俏皮地眨了眨眼，两个人一起没什么理由地笑了，倒是象熟悉了很多。
　　“学姐找我……”
　　“没什么大事，”裴欣雨笑，“你别那么严肃地看着我，我让你看的都紧张了！”眼看着郭晓羽一愣又轻轻地笑了，裴欣雨也笑，声音清亮柔和，“还有，叫我小裴吧，朋友们都这么叫我！”
　　“花仙子小蓓？”晓羽黑眸一闪，唇边笑意更浓。明明是个“蓓”字，偏偏被很多人叫成“小培”，小学语文老师的痛心疾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怎么？觉得我大言不惭？”裴欣雨佯装不高兴，郭晓羽笑着摇头——裴欣雨是在刻意和她拉近距离，她能感觉到，坦白说，她能接受她的方式，尽管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没什么大事！”裴欣雨加重语气，强调她说的是真的，“这次寒假各个系都有不回家的同学，学校要求我们必须走访到人，看大家有什么困难和需要，学校能解决的尽量给大家解决。你们系是我负责的，你是我要找的最后一位！”
　　“我没什么困难！”一看裴欣雨说着话把笔和小本子都拿出来了，郭晓羽赶紧表态，她，还真不习惯被帮助……若干年里，她好像一直都是帮助人的人……
　　“你急什么呀？”裴欣雨被她的急切逗笑了，还是很尽责地把该问的问完，“假期里是住校还是住亲戚家，学习还是打工，除夕打算怎么过……”
　　郭晓羽有问必答，“住校”，“做家教”，“回家过春节。”
　　“嗯？”裴欣雨停下笔，抬头，“你不是整个寒假都留校？”
　　“不是。不行吗？”郭晓羽忐忑——秦军光说寒假不封校，好像没说要留守的话有没有天数限制。
　　“没，”裴欣雨摇手，“只是觉得奇怪，既然还是要回家，怎么不放假就走？”
　　“我爸、妈他们学校组织教职员工出去旅游，快到春节的时候才能回来。”如果不是爸妈还在那座内陆小城，她永远不会想到要回去……
　　裴欣雨点头，表示懂了，把调查本收回外套口袋，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地随口问，“明天上午‘校园之声’预赛，你大概几点过去？”
　　裴欣雨说的非常理所应当，郭晓羽不由自主打了个哏儿，被裴欣雨那么看着，要说出拒绝的话，似乎……难以启口，可裴欣雨等着，她也只能说了，“我……没打算去。”
　　“为什么？”裴欣雨的讶然令郭晓羽的歉然益盛——裴欣雨象精心准备了一场盛宴的主人，正殷勤地等着客人上门，却竟然有煞风景的谢绝参加！抱歉地笑了笑，郭晓羽把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我事先和人约好了，明天要出去，所以……”也不算撒谎吧，她明天确实是要去给人试讲第一课，尽管时间定的是下午。
　　“你不参加比赛了？！”
　　“我，”郭晓羽不知道哪儿出错了，“我没报名……”
　　“怎么可能？”裴欣雨的表情象郭晓羽说的不是中国话。
　　郭晓羽不明白为什么不可能。
　　“为什么？”裴欣雨追问——她知道郭晓羽没报名，这也是她会在这儿等人的原因！今天无意中翻看了参赛名单，并没看到子航查找过的人，问他，他正在指挥人布置会场，电话里有些不耐烦，“人各有志，用不着强人所难。”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种铩羽而归的悻悻，不能不好奇：子航的能力她很清楚，别的不说，仅是当初竞选学生会主席的事就足够说明问题了——那时候他们刚到成德一年多些，各自积累的人气远不足以和学长学姐们相抗衡，她还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子航已经给她和他都报了名，甚至还把绍雷拖下水，那些日子真是疯狂啊，每天下了课就到各院系、学生公寓去散发自我介绍，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男朋友和女朋友……不知不觉中，他们也拥有了自己的根系，然后，当竞选由群雄争霸演变成他们和一位学长的三足鼎立时，子航宣布退出竞选，因为“相信裴欣雨比我更适合”、他说服了他的支持者们转而投了裴欣雨的票……好在，快两年了，裴欣雨没有愧对他和他们当初的信任……
　　回到郭晓羽的事上来，子航既然费心找到她了，就不会轻易放弃，出现现在的结果，问题应该在郭晓羽身上，跟她的室友聊了之后，她更加确认这一点，“你的声音条件那么好，不参加这样的比赛多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郭晓羽此时也知道裴欣雨找她是为什么了，不知道怎么应对才算得体，索性她怎么问她便怎么答了。
　　郭晓羽的语气平淡得根本不象在说和她有关的事，裴欣雨不由楞了一下，借着走廊晕黄的灯光迅速地瞥了郭晓羽一眼，试图看出她是在故作姿态还是天性使然，郭晓羽未察觉，在灯影儿里半垂着眼淡淡地笑，与其说是一种礼貌不如说是出于习惯，裴欣雨释然，刚刚生出的疑窦又消弭于无形，“怎么不可惜？这么出色的人却吸引不来，我们搞那个比赛还有什么意义？”比赛虽然是子航在负责，但毕竟是学生会的工作。
　　“学姐，你别这么说！”裴欣雨的半真半假给了郭晓羽压力，“我……”
　　“小裴！”
　　“……小裴，”短暂的迟疑，郭晓羽顺从，“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搞的活动很好，真的，不信你问我室友，她们每天都在谈论……”
　　“那怎么引不起你的兴趣呢？”抛开别的，裴欣雨现在是单纯地想知道郭晓羽的想法。
　　裴欣雨目不转睛地盯着，郭晓羽回避不了，勉强地笑了笑，困难地解释，“我，不喜欢热闹……”
　　“我明白，”眼看着郭晓羽的挣扎，裴欣雨不忍——她的室友都说她人很好，就是有点儿孤僻，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看来倒是中肯的评价，子航会无功而返也就没什么奇怪了，他不会有耐心和这样的女生慢慢沟通的，“晓羽，其实性格是可以改变的，多经历一些场合，多锻炼锻炼……你想，我们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早晚有一天要踏上社会的，喜欢不喜欢……不都要想办法去面对？总不可能还象高中生似的，会念书、有个好成绩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学、小裴……”郭晓羽抬头，不掩眸中的感激，裴欣雨的好意令她在穿廊夜风里觉得温暖，只是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没关系，”裴欣雨微笑，免去了郭晓羽的左右为难，“你要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就试着慢慢来！”她看得很清楚，这一次郭晓羽是不可能改变主意了，再说下去不过是增添她的心理负担而已，而她裴欣雨还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说服人！“晚了，我回去了，晓羽，你不参加比赛真的很可惜！”
　　笑着挥挥手，裴欣雨真就那么走了，郭晓羽在原地愣了一楞才反应过来，慢慢地笑了，她们说，裴欣雨的好处在于明明很优秀，却从来不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她现在真有切身体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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