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扑挚爱

　　苏羽总惦记那双眼睛，想起男孩家中的变故，难怪神色里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不由得生出怜悯之心，将自己的证件和项链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众人吃完午饭，临出门前厨房大妈拉住李干事的胳膊，偷偷递给他一个纸袋，低眉顺眼带着讨好的笑，“厨房还剩些小菜，拿去下午吃。”

　　李干事神色陡然一变，表情凛然，“早给你说过不要这样，我一直吃食堂，这是干什么！”

　　不耐烦地使劲往回推，对方却坚持不懈塞到他怀里。健壮的身材晃着，越发笑得温顺，“都是小菜，你经常自掏腰包给我们加菜，这算啥！”

　　两人在后面拉扯，苏羽走在最后面，不由得回头瞧一眼。

　　其实女孩没有任何多余想法，不过机械地望望，就马上扭过头去。只听李干事的声音立刻拔高八度，恨不得满屋子都听见，“于大妈，这些菜拿去给孩子们加伙食，就这样！”

　　“李干事人还挺好的。”宁美妍回到宿舍还在念叨：“总想着孩子们。”

　　“人也斯文啊！”辛敏乐悠悠地表示同意，坐在床沿一下下梳着齐腰的头发，黑油油像豹子皮毛般闪亮。

　　“看上去挺年轻，普通话也标准，肯定不是本地人。”

　　“安西市的呀，你没听他给商博海说。”

　　“真的！”美妍一屁股坐到辛敏旁边，“怪不得呢，怎么分到这里来啦？”

　　“人家本职单位不在斐城，是安西市财政局的，来这里是锻炼几年，以后前途无量。你刚才是不是都在吃，一句没听到？”辛敏伸出手戳戳她的额头，“小贪吃鬼！”

　　“确实没听到，苏大美人。”斜眼朝苏羽望，眼神藏不住的惊奇，还带点隐隐兴奋，“你听到没？”

　　苏羽摇摇头，仔细地把床单铺平，揉揉枕头。她的床靠在窗户边，外面绿树成荫，月季花摇曳在绿叶中，红颜娇媚，点点娇羞。

　　空气真好，一股儿青草香。到底是山下的小镇，静谧幽深，翠绿湛满眼帘，没有城市的喧嚣，人心自然安静下来。

　　她怀抱枕头出神，还惦记着餐桌上大家谈论的事。

　　宁美妍挽着辛敏的胳膊瞧梳子在她头发上滑动，羡慕地：“头发真长啊，我就留不住，到脖子一定要剪掉。”

　　“扎起来就行。”停下来拢起美妍的齐耳短发，轻轻手腕一转，拧成个漂亮的花苞头，“用夹子一别，漂亮得很呢！”

　　“是哦。”

　　第一天刚报完道，她们没事可做，兴致勃勃地研究起发型来。

　　对面屋子的男生在睡觉，只有伍德阳一个人拿脸盘来洗衣服，哗啦啦地打开水龙头，刚好冲着辛敏的窗户。

　　阳光洒落在他的金丝边眼镜，熠熠生辉，袖口挽到胳膊肘处，露出古铜色肌肤，和斯文的脸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辛敏瞧着，用胳膊碰碰美妍，低声咬耳根，“对面就属伍德阳最帅了吧。”

　　帅哥就像是饭后零食，没事拿出来嚼嚼舌根解馋。

　　“商渤海也挺帅的呀，又高又健壮。”

　　“太健壮的我不喜欢，斯文点好。”

　　“哦，怪不得你竖起耳朵听李干事的事呀，他可够斯文。”

　　辛敏笑起来，“是呀，不知道是不是名草有主啦！”

　　“这地儿能有什么主儿，他还能在斐镇找？别逗了。”美妍一副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样子。

　　“那可不一定，英雄难过美人关，小县城也有美女啊，今天秦主任讲的那个男孩的妈妈，听说不就是个大美女吗？”

　　苏羽从枕头里抬起头，喃喃地：“应该是个大美女。”

　　据科学研究，儿子的面容大部分遗传于母亲。她想说那样的容貌，妈妈肯定是个绝色佳人。

　　苏羽自从昨天丢了包就魂不守舍，今天吃完饭更是全程梦游。

　　“苏大美女，”美妍靠着床架子，晃晃腿，“你睡醒了。”

　　苏羽伸个懒腰，笑盈盈得好看，“没啊，正准备睡。”

　　晚饭说好要去政府食堂，看看表已经四点多，女孩们躺在床上刷手机。李干事贴心地送来七八个蚊帐，她们一个个躲在纱帐里做着公主梦。

　　伍德阳拧干衣服，拿毛巾擦干净院子里的晾衣架，一共好几条，他从头擦到尾，阳光下锃亮亮。

　　院子里很安静，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山脉起伏，让人有种世外桃源的幸福感。

　　——

　　李干事这一下午可没闲着，先给派出所小陈去个电话，催促抓紧追查苏羽的包，又打电话到安西市相关部门，帮助女孩办理/证/件，最后还不忘到食堂叮嘱多加几个菜迎接慈善院下来的新学生。

　　回到办公室已经五点，喝口水准备开饭。炎天暑热，脱下薄西装外套，松开纽扣，靠到椅子上休息。

　　这是间单独办公室，按理说他如此年轻并没有资格独享一间，不过李干事是安西市科技大学高材生，特招入的公务员队伍。

　　上面看重他的文凭，这几年要培养高学历人才，才特地委派到斐城基层锻炼。男子人也机灵，很快就提升为教育口的主任，口碑很好，上下都得宠。

　　拿起瓷杯子喝口水，揉揉眉头，冷不防想到苏羽的面容，一下坐直身子，由于要补办/证/件，他问过苏羽的年纪，二十一岁，比自己小四岁。

　　李干事在大学时也是校草级别人物，帅气风趣，成绩优异，热衷于各种社团活动，加上父母做生意，家境富裕，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临近毕业时谈过一个女友，自然是女孩追得他，不到半年女方就提出分手，理由是完全感受不到男方的爱慕。

　　李维思想到这里就想笑，爱慕？当然没有，明明是女孩追求的自己啊！他没对别人动过半点心思。带着戏谑的笑系好纽扣，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五点半，该出发去门口等学生们。

　　镇政府不大，大家知道有安西市的学生下来，都端起酒杯特意来打招呼。男生们喝点儿小酒，女孩们就抿几口果汁意思意思。

　　商渤海年纪最大，带着伍德阳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其他几个男孩稍显沉闷，偶尔接上几句话。

　　美妍和辛敏性格开朗，乐呵呵地不大会儿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唯有苏羽不喜欢热闹，不过好在女孩聪明又爱笑，面上也过得去。

　　八点多，看着天边月牙儿升起，她推说晚上要和父母打电话，需要提前回去。

　　伍德阳立刻自告奋勇做保镖，李维思本来也准备开口，只犹豫一下，就被别人抢了先。

　　走出饭堂，屋内的污浊酒气被抛之脑后，伍德阳深呼吸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仿佛活过来的表情。

　　苏羽笑笑，这也是个不爱应酬的人，和自己不相上下。

　　两人路上随便聊天，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夜色渐渐暗沉，小县城被整个吞没，只看见远处的大山。

　　还没走到住处，远远看见院子前边的屋子亮起灯，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那里住着人啊？”

　　“好像是，对啦，李主任说住个看门的大爷，姓什么来着？任大爷！”伍德阳放松地笑，“中午吃饭时顺口说的，好像还养只狼狗，不过这几天进山里应该不在，是不是提前回来了。”

　　“那咱们最好去打个招呼。”

　　说话间两人来到门前，迎面就看见只健硕的狼狗，黑亮皮毛威风凛凛，正在伸舌头舔水喝。

　　苏羽有点怕。

　　“没事——你看脖子上挂着链子呢。”伍德阳讪讪地说道，其实心里也慌神。

　　果然他们刚刚靠近，那条狼狗就竖起耳朵狂叫起来。一位个头不高，披着外套的老头儿快步走出屋子，怒呵道：“别叫，大黑，停……停……”

　　狗儿见到主人，立刻冷静下来，老头儿朝两个年轻人笑笑：“别怕，他很乖的。你们是住在里面的学生吧？”

　　这两人木木地点点头。

　　“李干事早说过，这几天我进山了，没能接到你们，以后我和狗娃给大家看院子，安全得很。”

　　任大爷头发斑白，身材瘦却很紧实，有种庄稼人的健康感，普通话虽然带着口音，但咬字极其清晰。

　　“听说老早当过兵的！”

　　苏羽想这就难怪了，年近半百身材却还直挺挺的。

　　狼狗大黑安安静静地躺下，用头蹭着自己的两只前爪子，刚被主人吼了两声，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声呜咽，突然变得可爱至极。

　　苏羽很喜欢动物，走两步，怯怯地问：“我——能摸摸吗？”

　　伍德阳在旁边吓得脸色煞白。

　　“好呀，你摸摸，没事的。”老头儿看这个漂亮姑娘如此胆大，热情地把链子拉紧，“别怕，我拽着。”

　　苏羽悄悄靠近，笑嘻嘻地：“大黑，你不许咬我哦。”伸出手摸摸，“毛真顺！黑油油地！”

　　大黑温柔地用头蹭起苏羽的手。

　　身后的伍德阳一脸崇拜，他最怕狗。

　　月色浸染的小院子，繁星点点似要落下。绿树和花影婆娑，伍德阳已经返回饭堂，任大爷也睡下，连大黑也趴在地上打盹。

　　苏羽难得独享这份安静时光，打开窗户，躺在床上看星河璀璨，真美啊！她忍不住给老妈发信息：别担心，这里挺好，特别美。

　　没多久她就困意满满，打个哈欠，一骨碌爬起来准备洗脸。

　　突然听到“咣当——”声，像有东西砸到门旁边的小玻璃上。她心里骤然一紧，下意识地往外瞧，到处都是黑漆漆，又听到狂躁的狗吠声，月色中看到任大爷使劲拉扯住大黑，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进贼！或者是恶作剧，她蹑手蹑脚走出来问。

　　任大爷摸着大黑，气哄哄地：“肯定是贼娃子，看你们城里的娃好东西多，真是没出息，给我们山里人丢脸！”紧紧外衣，“别怕！已经跑没影了，让大黑狠狠咬了一口。”

　　“啊，那要不要打疫苗啊！”苏羽脱口而出。

　　任大爷立刻哈哈大笑，“没那么精贵，再说大黑干净着呢，这毛娃子刚进来时没瞧见大黑，我们大黑啊——”摸摸光滑的狗毛，“藏身可是把好手，以前常跟我打猎练出来的。”

　　瞧他满眼自豪与爱惜，苏羽也蹲下来摸摸狗儿，心里寻思不打狂犬疫苗真的没关系吗？

　　她想到玻璃上的那一声，回去时特意在小窗户下转悠，什么也没发现，又重新检查一遍，才在花丛中看见个黄色小包。

　　捡起来仔细瞧，原来是个黄色手帕裹着什么，外面非常得干净，肯定是刚才那个人扔进来的东西。她拿到屋内打开，看到自己的证件还有项链。

　　刚才那个人——欣喜之余突然想到大爷的话：贼娃子被大黑狠狠咬了一口！

　　时间隔得不算久，苏羽一溜烟跑出院子，四下看看并没有人影，她想如果咬得深一定有血迹，就在昏暗的路灯下仔细找，果然看见红色的点点，在黑夜里触目惊心。

　　女子咬咬嘴唇，顺着血迹往前走，来到不远处的几颗大树下。镇上的街道是新修的，但两边的古树依然歪七扭八地横冲直撞，趁着银色月光，看到个人影靠在树背面。

　　刚才勇气可嘉，现在却突然害怕起来，万一是个恶狠狠的贼，可是他刚才——

　　突然之间，进退两难！

　　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压低喉咙，“这么害怕，还来！”

　　她秉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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