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扑挚爱

　　安西市，第五医院旁边的必胜客。

　　苏羽这顿午饭吃得心满意足，林俊然凝视着她，寒凉的眸子泛起一抹温柔春色。

　　他住在离医院不远的高档住宅区。

　　俊然开的是黑色越野车，苏羽瞧见笑了笑，很适合他，内在的野性难驯，偏偏长了张秀美的脸，唯有那双眸子偶尔会泄露心事。

　　苏羽上车，很自然地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刚才饭吃得热火朝天，头发有些凌乱，她随手去拨弄前面的车内化妆镜，第一次可能劲太小，居然没有拉开，忍不住笑着说：“哎呦，林医生你这个高级车，东西都这么难弄吗？”

　　林俊然刚发动汽车，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替她拉镜子，男子的胳膊直挺修长，晃动那么一下在眼前，好漂亮白净的手，让苏羽终于想起来确实是自己让对方做的医生。

　　她当时一脸天真地对他说，“你的手真好看，适合去做外科医生。”

　　八年后，他真的成了外科医生。

　　车开得很慢，马力十足的越野车小心翼翼地行驶在并不拥挤的路上，看上去实在有点可笑，跟在后面的出租车司机嫌弃地：“肯定是个新手……没准是个女司机。”

　　实际上林大医生的车速可以飚到上限，但苏羽晕车，林俊然不想开得太快让她不舒服。

　　两人来到一个中等规模小区，进门迎面树木层层叠叠，花坛里的花很多，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看上去都被精心打理过。

　　门口罗列着咖啡馆，月子中心，健身房，银行，蛋糕店整整齐齐的一排，交通方便，自然价格不菲。

　　里面全是五到六层的小楼房，砖红墙配白色的瓦，一层只有两户，每个单元都有电梯。

　　两人默契地径直走向楼梯，迎着物业大哥惊奇的目光一步一步往五楼爬，“小高层真不错！”苏羽笑说：“我最喜欢小高层，五楼到七楼最好。”

　　“而且要住在顶层。”漫不经心的语气，至少听上去是如此，没人知道他心里闹腾得厉害。

　　不喜欢电梯，只喜欢五到七楼的小高层，住就要在顶层，凡是她的事情，他总是记得。

　　林俊然盯着苏羽的高跟鞋看，只是露出脚踝的那一段皮肤也能让她红了脸，他们以前朝夕相处，她也没这么局促不安过，可能是男孩长大的缘故，心里还在叫着男孩，其实对方已经是一个成熟男人。

　　林俊然伸出手轻轻扶过来，“别穿高跟的，对脚腕不好。”

　　“高跟鞋穿着漂亮啊！”她笑嘻嘻，身子轻轻靠在男子修长的手臂上，肩膀碰着肩膀，并不觉得尴尬，又勾起无尽回忆。

　　“你怎么都漂亮。”从来没有人能把恭维说得这么冷淡，明明是一句多么讨喜的话。

　　他以前还是少年时就如此，现在的禁欲气质愈发明显，蓝到发紫的衬衣映在幽深眸子里，星河潋滟。

　　苏羽忍不住想会有多少人淹死在这双眸子里，不由得叹口气，嘴上还是习惯性地打趣：“俊然弟弟，怎么变得越来越会说话。”

　　“你的弟弟是哲言。”继续冷冷淡淡，让她开玩笑的心态顿时被封禁，闭了嘴。

　　二人来到顶楼五层，左边的朱红色大门古色古香，男子不紧不慢地按着密码锁。

　　“密码锁不保险吧，要是被别人知道。”苏羽对安全一直极度焦虑。

　　“谁会没事操心这个。再说我这里除了波波，也没什么特别在乎的东西。”

　　她心想我就是操心猫咪啊，俊然随手打开门，不用琢磨就能猜中对方的心思，“猫咪机灵得很，不会被抱走。”看女子笑了，自己也嘴角上扬，轻轻摇头，苏羽还是长不大的样子，比自己大？！他从没觉得。

　　小猫咪还在卧室里眯着眼睡觉，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嗖地一下就冲到跟前，对着俊然喵喵地叫。

　　他蹲下身子，只用指头点小家伙的额头，笑说：“等我换完衣服再洗手抱你。”

　　苏羽跟在后面，波波已经是只大猫咪，奶油色的皮毛光滑水亮，眼睛里一片蓝色火焰，看上去就是被疼爱的小宠物。

　　毛茸茸脑袋抬起看了苏羽一眼，警惕地往后退，靠在俊然身边。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它肯定不认识自己，苏羽还是有点心酸。

　　屋子里很暖和，女子脱掉鞋，光着脚站在地上，很想蹲下和它亲近些，小家伙呲溜躲到客厅的沙发底。

　　果然走了几年，物事全非。

　　林俊然洗完手，看女子一脸发愁，笑着拍拍手，凌波就跳到他怀里。

　　苏羽羡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不去洗手吗？”俊然摸着波波，小家伙冲淡了他的冷峻感，有点温柔。

　　“它都不理我呢。”嘟着嘴往洗手间走，没走几步又被俊然叫住，他从卧室里取出一双毛茸茸的女士拖鞋，“记得出来穿上。”

　　她愣住，心想这是谁的鞋，一个单身男人家里会有女式鞋吗？

　　“我昨天买的。”对方好像会读心术。

　　她心里其实开心，嘴上不承认，“那多不好意思呀，以后我去别人家做客，还要让人家准备新鞋吗？”

　　“我这里不是别人家。”这句话本可以说得温柔似水，但他依然语气强硬。

　　林俊然不是故意如此，他心里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苏羽，只是不知道现在要用哪种语气比较合适，只能维持一贯作风。

　　苏羽并不介意，她的所有习惯对方都记得一清二楚，比如从外面回来如果不洗手，就会觉得两只手无处安放，所以一直包里装着洗手液，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轻微洁癖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六年不见的人，突然间距离就被拉近，那是因为心里从来都有彼此。

　　苏羽洗完手，鼻子尖有茉莉花味道袭来，俊然用的是一款茉莉花味道的洗手液，她心里柔柔地，看客厅里俊然正用逗猫棒绕着波波玩。

　　苏羽最喜欢的茉莉味洗发水与沐浴液，由于在国外买不到，已经很久没有用过。

　　窗外树影斑驳，猫咪慵懒地喵喵叫，俊然轻轻的笑声，她站在那里愣住发呆，仿佛回到六年前。

　　——

　　两个人约好五点在医院的门口见面，苏羽提前来了半个小时，准备先把疫苗的钱一次结清。

　　收费的小护士问：“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这镇上的人你都见过？”

　　小护士点点头，“对呀，镇子又不大，我从小长在这里，这个林俊然不就是……”

　　苏羽赶紧晃手，示意对方别说出来，抬起手偷偷指外面，还零散走着几个人。

　　小护士点点头，她年纪也不大，最多十七八岁，刚从市里的护校毕业，扎着个粗粗大长辫子，一边开单子一边又问，“你是城里来的吧？”

　　“是呀，眼睛真尖。”

　　“这还用眼尖啊！”咯咯笑着叫唤：“你的模样打扮，说话口音，哪能是这里的人呢。”

　　苏羽也客气地笑笑。

　　“他是亲戚吗？”好奇简直无边无尽，眼睛里尽是八卦之火忽闪忽闪，“没听说他们家外面有亲戚呀！”

　　“我……是他父亲的远房亲戚，远得很，最近才攀上。”

　　“哦。”满眼怀疑地点点头。

　　害怕她还要问，苏羽赶紧拿着付款单走掉。

　　卫生院外是一片开阔的石子地，坑坑洼洼，旁边有两颗东倒西歪的树，枝叶茂盛，她躲到底下乘凉。

　　五点零五，看看表，怎么男孩还不来，不免有点操心。

　　又等一会儿，无聊地来回踱步，下午到这里的人并不多，但都忍不住斜眼打量树底下的漂亮女孩。

　　她已经穿得绝对简朴，但腰间的小挎包依然洋气十足，苏羽其实习惯众人艳羡目光，但此时却觉得很不自在。

　　夕阳西下，才看到男孩远远跑过来，因为跑得太急，手腕上搭着的薄外套已经快要落到地上。

　　“不好意思，晚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因为想多赚一个小时的费用，所以才会迟到，“等很久吧，其实你不用来。”

　　“我等没关系，”她晃晃手机：“要关门啦，你不会又想看急诊吧！”说着拉起他就往里走，特意绕过收费口，直接去的医生办公室。

　　护士打针的时候，她就站在男孩旁边，一副紧张样子，连连小声说：“不疼的。”

　　俊然笑着看她，也小声说：“是你怕疼吧，总惦记疼不疼。”

　　“我是怕疼啊！还用问。你不怕，你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我们城里人精贵。”没好气地哼一声，表达自己善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怨气。

　　“你还挺记仇。”

　　“知道就好，所以以后对姐姐尊敬些，姐姐我可小心眼。”

　　护士慢慢推完针，有点好奇地瞧二人。

　　苏羽迎着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想这小镇上可真麻烦，大家是不是走两步都认识。

　　疫苗注射完需要等二十分钟，两人坐在走廊里，俊然推说自己要去卫生间，跑到缴费窗口。

　　“啊！？”粗辫子护士睁大眼睛，“你家亲戚，就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早就交过了呀，你不知道？”

　　林俊然怔了怔。

　　他想也许可以把钱直接硬塞到苏羽手里，可担心对方不会要，犹豫很久，直到走出医院依然没个主意，由于心里有事，脸更显得冷峻阴郁，沉默不语。

　　“怎么啦？”苏羽问着，她不喜欢没来由的沉默，刚才见面时明明还一脸轻松。

　　林俊然最终还是把两张百元大钞使劲塞过来，“还你！”眼神里藏着孤冷的傲气，不容拒绝。

　　苏羽一笑：“好，那我收着。”顺手把钱放进腰包，林俊然有点意外，松了口气。

　　“好热啊，你送我回去吗？”

　　“好。”

　　苏羽又唠叨一遍：“好热。”

　　俊然说一会儿就冷了，山里头和城里不一样，太阳一下山就冷，今天的天气不算热。

　　果然走了会儿，吹过来的风就带来凉意，“哎哟，真得又冷了！”苏羽又喊叫。

　　林俊然摇头笑着，嫌她的事多。

　　她用小指头轻轻拉住俊然的外套，“给我穿嘛！”

　　还有光明正大要的啊？他哑然失笑。

　　月儿弯弯，映照在学校家属区的小楼房里，二层，一个狭窄的二室一厅。

　　林奶奶刚做完晚饭，颤颤巍巍地正往小圆桌上摆着菜，她年纪大了，腿脚不太方便，几乎是要扶着物体挪步前行，刚放好碗筷，俊然推门进来。

　　“这么晚！”

　　“有点事，下次别等我，你先吃。”

　　老人家拍拍大孙子身上的土，有些埋怨，“到哪里弄得脏兮兮，先去洗手吃饭，我给你擦擦。”

　　“不用，我自己来。你快歇着。”

　　奶奶宠溺地推推他，“快去吧。”

　　俊然打开水龙头，沾点水又关上，开始仔细打肥皂，不停地搓手，泡沫绵细，他瞧着开始慢慢失神，脑海里想起苏羽软糯地叫弟弟，低头一笑。

　　突然听奶奶在客厅里喊：“哎呦呦，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又接着喊：“真得不少哟！”语气里明显担心多过喜悦，十足地不放心这个孙子。

　　林俊然被惊醒，顾不得洗掉手上的泡沫就冲到客厅，他看到自己外套下面的口袋里散落出一张张崭新钞票，奶奶正一张张捡起来数，手颤抖地质问：“从哪里来的？足足一千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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