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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其实我也不喜欢打猎
就这么回事。从那以后,每天一早一晚,我们仨儿都会像那天下午那样,不慌不忙地绕着庄园,或进林子里溜达一圈。
有时候罗宾太忙,或者主人一时找不着他——天晓得这小子在干些什么勾当!——这样就变回从前,成了我和主人的单独约会。不知为什么,我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惬意的,有时还嫌怪冷清,不太习惯呢。
如我在前面反复提到的,自从三年多前那次打仗回来,主人就变得沉默寡言,性情阴郁。我很少听见他跟其他任何人一次对话超过三句以上。就连管家和别的什么人对他作重要的汇报,他也总是用点头或者皱皱眉毛表达自己的意见。这种气质虽然看起来威风迷人,可仔细想想,不管什么人都摸不透他的心思,其实挺让人担心的。
可在这几天,跟罗宾和我一起外出的时候,他们总能对上一些话。我想,也许是因为罗宾的那位老马夫叔公,勾起了主人对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的回忆吧。可惜那小子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啥见识,尽说些粗鲁下流的乡谈。不过看在有时候他居然能把主人逗笑起来的份上,我也不跟他计较太细了。
说句公道话,罗宾真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小伙子。除了模样漂亮,就一个乡下平民的标准而言,他懂的东西其实挺多,说话有条理,还会哼唱一些乡下人编排的小曲儿。他的嗓子也挺动听,稍稍带着点稚气,唱到高音的时候,那声音真是清亮极了。
也许因为这样,主人从来没有阻止过他的演唱,但也不去夸奖或鼓励他。自从第一天得到了主人友好的赏识,罗宾抛开了当初莫名其妙的赌气,跟我一样一心一意地侍奉起主人来。不过对于他的殷勤也好,奉承也好,主人的反应都很平静。就好像他平日里骑在我身上的时候,从不刻意操纵我的步伐,影响我的判断,只放我自由自在地行动。
不管怎么说,这个新来的年轻马夫算是在主人面前得了宠。我看这个罗宾整天乐呵呵的,干活也特别卖力,对我和别的马匹也好,照顾得更加周到仔细了。他经常细心地给我梳毛、刷背、别出心裁地用我的鬃毛扎辫子——自作主张的笨蛋,破坏我美好的自然头形!
“嗨,伙计,我给你打扮打扮!这样他也会高兴的,知道吗?我真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当时我听他这么说,并没有理解得太仔细,只明白到他对主人的确已是忠心耿耿,这样的事实就足够令我欣慰的了。
这天下午还是个大晴天,太阳直到快落山都还刺眼得不得了,我们走进树林边上的小路好避开阳光。
林子里的鸟返巢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得真欢实。罗宾不住地抬头左右张望。
“哟,先生,这林子里的鸟可真不少!”他说。
“的确。”主人回答他。
“这么吵下去可不行,得想法整治整治!”
罗宾信誓旦旦地断言道。我听到主人轻笑的气息声,这种声音只有我才能察觉得到。然后我听见他说——
“是吗?这么说你以前干过?”
“啊……”
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罗宾不吭气儿了,脸转向一边,用手抓头发,妄想敷衍过去。
这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就我所知的,这小子半夜里经常溜出马房,不知用什么法子蒙混过巡夜人,钻进林子里捣鬼。有好几次,我亲眼看到他在黎明前不久回来,手里提着几只鸟或兔子之类的野物。只是在最近,也许是对主人的敬爱让他良心发现了,才有所收敛。
不过说真的,干这种勾当的人其实从来就不止他一个,他也绝不是其中最嚣张猖狂的。于是没多久,他自己也想开了,厚起脸皮笑着说:
“好吧,您说得其实也是那么回事儿!不错,有时候我是会钻进这里来练个一两手。”
话音刚落,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儿,朝对面伸出来的一段矮树枝投去。一阵刺耳的尖叫与扑腾声中,一只蓝山雀惊慌失措地飞跑了。
罗宾盯着那里,似乎挺失望地低声吹了个口哨。
“您看吧!就凭我这点本事,根本不可能伤得了您的这么大一座树林。”
看到他那套逗趣的言行举止,主人开心地笑了几声。是的,他真是很开心地在笑,简直就像当年那会儿……唉,我高兴极了,跟着他们也抬头快乐地咴了一声。
主人说:“好吧,反正是狩猎季节,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我们也进来试试手气。”
“真的?!”罗宾抬头望着主人,两眼快要发光了。
我猜主人对他点了点头——他这种安静优雅的表态方式最让人感动了。罗宾脸红了,低下头,腼腆地用食指擦着鼻子底下。真有趣。
第二天的天气真的很好,主人二话不说地兑现了他的许诺。
罗宾高兴极了,一大早就理气直壮地问管家斯蒂尔拿了两杆□□,然后跑到厨房,准备好野餐用的干粮和饮料。经胖汤姆允许,他骑上一匹专给仆人们跑腿用的灰斑骟马,一路跟我们作伴。
“说真的,先生,这林子我以前可从来没走进这么深过。”罗宾说。刚走进树林没多久,这家伙的就开始倒话篓子了,而且谎话连篇——鬼才相信你没进来过!
“听说这林子里狐狸不少。”他说,“而且还有狼!不带枪根本没人敢走夜路。对了,有一次我们在庄园里听到它们半夜集合起来嗥叫,那声音真可怕,把马都吓得直哆嗦!”
少胡说!我可没被吓到过!
“是吗?”主人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猜他现在脸上准挂着那亲切又神秘的微笑。他好像听得很专心,从不让说话的人冷场,但却仿佛从来不放在心上。
虽然不服气,如今这个聒噪的家伙可真让他宽心了不少。想当年我也想过一些法子逗他开心:溜花步啦,后腿站立回旋啦……从来没起过什么作用,白费心机!这真不公平!为什么我只是一匹马?!
进入五月,天气热了起来。今天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头顶有树叶遮荫真是太好了。连着几天都没下过雨,地面挺干爽,走上去松软适度,偶尔踩上石头也不怕打滑。当然,我可从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跟我们一起来的那匹骟马笨得要死,不知是因为他的毛色,还是那经过改造的特殊生理体质造成的。起初我也想跟他聊上一两句解闷——既然主人也找了个解闷的家伙。一直以来,我跟庄园里的其他同类都不够熟络。我住的是单独的马厩,心里又只装着主人,他们也都嫌我高傲,不怎么爱搭理我。
难得我放低姿态,主动跟这个低贱无能的家伙套套近乎。可这该死的笨蛋好像根本听不到我说话,一路都在嘟囔着要吃什么“燕麦拌糖”!我猜这是准是罗宾还是别的什么人对他许过的愿。燕麦拌糖?多恶心的东西!
走了大约半个钟头,我们来到林子里的一处岔路口。从这里下去有两条路可选,其中一条是我和主人从前经常进去的,那条路比较平坦,虽然不是树林的中心地带,各种动物倒也挺多的。不用主人招呼,我当然是要往那边走。
“等等!”
罗宾喊道,声音听起来有点慌乱。主人命令我停下。我们一齐回头,看到他不知搞什么,骑马停在岔道中间来回走动,就是不前进。
“怎么了?”主人问他。
“不知道!”罗宾的样子挺焦急,“也许是那条路太窄了,这匹马不肯走……吁!吁!”
他用手里的细马鞭敲打骟马的后腿,穿靴子的腿使劲夹马肚子,下手可一点不留情。我看那傻乎乎的灰家伙一个劲儿地摇头晃脑,咬着嚼子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我要吃燕麦拌糖,你们说了的,要给我吃燕麦拌糖……哎哟!别打了,好痛!”
这家伙长的是驴脑子吗?作为同类,他可真让我丢脸。可是仔细一看,我发现他并没有真的犯犟不肯服从,倒是那个驱使他的家伙,一会儿拽着他的笼头要他掉转,一会儿又夹他肚子命令他向前。
“好吧,我们走另一边。”
主人依然心平气和,收了收缰绳,命令我掉头。罗宾喝了一声,顺利地给马掉过了头,跟上了我们。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混乱。
“蠢东西,真是个蠢东西!”
走上另一条路,那小子还一个劲儿地抱怨那匹笨骟马,粗暴地用后跟踢他肚子。这种不讲理的态度要是换在我身上,早发火了——当然,主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对我的。而那个不争气的笨蛋居然一点没脾气,除了哎哟几声,扭几下屁股,念念不忘的还是他那份永远到不了口的零食。
“别发火了,那不是马的错。”
主人劝他说,不管对我还是对别的马或者人,他总是这么仁慈。罗宾住了手,嬉皮笑脸地对主人耸耸肩,“抱歉,先生。”
然后,他不知为什么盯着我看,眼神怪怪的,教人不舒服。
“喏,崔斯坦才真是个好样儿的!”他说,“这么好的马可不多,差不多也该给他物色个‘好姑娘’了!”
傻瓜,你在说什么?!我的脑子里一下子热了起来,嗡嗡作响,幸好脸上长着毛,不会被主人看出我脸红。
“不。”主人回答说,“我不想让他留下后代。”
听他这么一说,我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激动刷的一下就凉了下去。而且他的语气那么冷淡,好像早就下定决心了。
有点失望,不过既然这是主人的打算,我想,总不会是对我有害的。的确,有的马主人考虑到公马的性情,终生不许他们亲近异性,免得日后发情期徒生暴躁。而且大多数母马都傻里傻气的,我也不稀罕跟她们有什么瓜葛。嗯,其实在我看来,别的马都挺蠢,这我刚才也说过了。
话虽这么说,可惜每回一到发情期,哪怕闻到她们的一丁点儿味道,都会令我浑身如坐针毡,那时候,就连那匹癞毛的老母马——对,就是黑美人爱丽丝夫人——在我眼里可都是如花似玉得不得了!
“为什么不?这么好的身子骨,干嘛不让他造出几匹漂亮的小马驹儿来?!”
罗宾追问道,语气有点不耐烦。
“好吧,随您的便。”没等主人回答,他像是自暴自弃地大声叹了口气,“您是他的主人,您乐意给他配种也好,要不把他骟了也好!都随您的心意!”
什么?把我骟、骟了?!
我在心底打了个哆嗦。好啊!罗宾•艾洛斯通!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对我从来没安好心!居然想把我变成那种整天就知道自言自语的蠢东西!可怕的燕麦拌糖,给我见鬼去!
可是他的这一通话,对主人而言也实在太不客气了一点,十足的控诉口吻。他在恼火什么?真是在替我不甘心?
好在,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粗鲁,很快冷静下来。
“对不起,先生,我说错话了。”
“没什么,您有您的想法,这很好。”
主人始终那么和蔼,我怀疑现在的他恐怕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发火了。关于我的事,他也没再作任何解释。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围到处都是野生动物的气味,我们走进了树林深处。
罗宾好像听到什么动静,一下子把枪端了起来。这老练的姿势,显然泄漏了他是使这玩意儿的能手。
砰的一声,枪响了。紧接着是沉闷的扑嗵声,对面的灌木丛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可怜的骟马被这阵势吓得两腿发抖。我才不怕呢!主人以前就说过,凭我的素质简直可以去打仗。
罗宾翻身下马,把枪背在肩上,兴冲冲地去把猎物从灌木丛里捡起来。那是一只肥咚咚的大山鹑,浑身的羽毛又亮又多。
“够得上一顿晚餐了!”
他把那倒霉的鸟提在手里,得意地甩了甩。主人什么也没说,我下意识地觉得他在微笑。因为罗宾脸红了。
接下来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个兴致高昂的小伙子简直弹无虚发,一口气打了好几只山鹑、灰鸫、还有兔子……沉甸甸地一大堆,把它们全都挂在那骟马的屁股上。
“噢,好重,好难闻,我饿了,我要吃……”笨家伙的抱怨更多了,念经似的在我耳边呼噜个不停。这声音人类可听不见,在你们耳朵里,那顶多就是一阵喘气似的哼哼而已。
折腾了一上午,我也有点渴了。下意识地循着气味,朝有水的地方走去。主人知道我的心思,没有约束,放我自己找路。
“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他对马夫建议说,对方当然不会反对。
我们很快来到了林子里的那条小溪边。
罗宾从马上下来,先把灰骟马拴好,然后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扶着主人帮他下地。主人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橡树,下面没什么灌木,都是平坦的草地。他背靠着树干,在那底下坐下休息。
罗宾牵着我和骟马先去溪边饮水。他挺周到地把我安排在上游,保证我喝的是最干净的水。
今天真是挺热的,我和另一匹马都大汗淋漓。从罗宾和主人的身上,我也闻到了浓烈的汗水味道。罗宾身上的更重一些,我想,那是因为他更激动的缘故。
这一上午全是他一个人玩得开心。主人一次也没开过枪。我怀疑打一开始他就没心思打什么猎,一路上当然也很少说话,简直就是给某人当观众来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他会同意这次打猎呢?我想起从前,主人骑着我单独来这里狩猎的情形。他的枪法和骑术可一点不比那个出风头的小子逊色,而且很有分寸,兴致再高也就捕上两三只动物就收手回去了。
估摸着我们都解了渴,罗宾又把我们牵上岸,选在离主人不远、一处长满苜蓿和别的嫩草的地方,把我们一同系在一棵野樱桃树上。然后,他取下骟马背上的褡裢,背着它跑去主人所在的树荫底下。
那个灰色的帆布包里装着他们的干粮和饮料,正好作为午餐。罗宾手脚麻利,很快把一块餐巾铺好在草地上,摆上三明治和一瓶白葡萄酒,还有两只不容易压碎的厚底玻璃杯——这家伙准备得还挺周到的嘛!
不出我的所料,主人吃得很少,主要是在喝酒,我想他大概是渴了。罗宾吃喝并重,只顾狼吞虎咽,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一份,最后在主人的许可下,把他剩下没动的那些也拿了过去。
“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吗?”罗宾一边吞下食物一边问主人。这个假惺惺的混蛋,自己吃饱喝足了才晓得关心别人!
“没什么。”主人回答,“只是天气太热了,我没什么胃口。”
“真有趣,您之前好像一枪也没开过吧?这也是因为太热了?”
哦,他也注意了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个没头脑的笨蛋。可是那说话的语气真够自以为是的,这小子就是没一点身为仆人的谦逊自觉。
主人摇摇头,“是的,我没开过枪,不太喜欢火药味。”
“那您还同意出来打猎?”
罗宾感到惊讶,主人微笑着说:
“没关系,你喜欢的话也不错,有人高兴就好。”
对方愣了愣,睁大眼睛盯着他,不说话。
“你有什么问题吗?”主人问他。
“不是……”罗宾的声音变小了,似乎挺腼腆地低下头,“您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听到这个傲慢的家伙这么说,主人似乎也觉得有趣,小声笑了起来。
“您这么说可太过奖了,艾洛斯通先生。”
“不!”罗宾喊道,使劲甩了甩脑袋,“真要命,我才不是什么‘先生’!干嘛不叫我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
“是的,叫我‘罗宾’!”
呸!这种凶巴巴的语气分明就是在下命令嘛!
主人想了想。
“这样的话,你愿意直呼我的教名‘塞西尔’吗?”
“当然了!塞……”
刚喊出第一个音节,罗宾反应过来,再次满脸通红地垂下脑袋。这还用说!连我都不敢这么直呼主人呢!当然,如果我能说话的话。
“抱歉,我好像又放肆了。”
“没有……”
主人觉得他大概是误解了什么,本来想要安慰他。可那小子不知犯了什么毛病,二话不说地转身过去,背对着主人,假装忙活地开始收拾餐巾。
他把那堆东西收拾起来,乱七八糟地塞回褡裢里;为了不被蚂蚁爬进去,又把它拿起来,起身走向我们,重新搁回马背上。
“真讨厌,我不要驮人打猎,我要回去拉车!”灰骟马又抱怨上了,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跟那个骑他的家伙可真是异曲同工。
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打猎。确切地说,是不喜欢那些死动物的味道,可又免不了因为猎手们击中猎物而激动。我想主人也是。即使今天他一直没有亲自动手,可每次罗宾射中一只鸟或者兔子,我都能通过他在我身上的轻微施力,察觉出他的欣喜。
于是我想:如果开了枪,打中了猎物,而它们都不会死掉就好了。
收拾完毕后,罗宾走到我身边,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脖子,还傻里傻气地冲我抬抬嘴角,感觉别别扭扭的。搞不清他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在那边的树荫里,主人背靠树干半躺着,闭上双眼,好像就这么睡着了。罗宾回到他身边,站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弯腰给他盖在胸口上。也许他认为,这么个性格阴沉、腿脚看着也不怎么利索的人,身体一向都很虚弱吧。
主人没被惊醒,看样子真的睡着了。罗宾留在那里,并不打算走开。过了一小会儿,他也坐了下来,就躺在主人身边。
我伸长脖子,疑惑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担心这个调皮的促狭鬼会不会干出什么不安好心地事儿来——上次在我脸上粘鼻牛儿的事,我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呢!
真奇怪,他干嘛一直盯着主人的脸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在我记忆里,罗宾脸上的表情可从没像现在这么严肃。他皱起眉毛,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对眼珠动也不动,似乎考虑着什么很为难的事。然后,过了不知多久,他动了动肩膀,胳膊撑着上半身,侧身坐起来,弯腰把脸凑近主人,吻了他的嘴角。
没等我对此心生出任何感想,罗宾突然一下直起背,动作快得好像被安了个弹簧。他背过身去,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使劲抹。从这个位置,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出那对又宽又厚的肩膀一直微微抖个不停。
他在哭吗?还是在笑?我感到强烈的好奇。
终于,他站了起来,抬腿朝前面小溪的方向迅速走去。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衬衣和腿上的靴子,把它们远远扔开,袒露胸膛,赤脚踏进水里。他弯腰下去,双手捧起溪水,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泼,然后又用力甩动被水打湿的头发,水珠四溅。活像一只被水淋湿了的狗。我真说不出他这么做是因为高兴,还是已经发了疯。
我回头忧虑地看着主人,更加惊讶地发现他居然睁着眼睛!那副镇定专注的表情,说明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我不知道他是被惊醒还是根本一直就没真正睡着,更不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
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吗?
我所看到的是,他的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那个在水中恣意作狂的半裸青年,一只手按住自己盖着对方外套的胸口。通过他的手背,我看得出,那地方正强烈地上下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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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发泄一下,刚才打游戏,熬了三个月,终于跟最终boss碰面了,简直是个变态,气死我了!
发泄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