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一滴

　　左如水坐在曲木椅上，整理收据。本来都是如水整理的，这些日子她忙完裁剪，不像平时一样留下来整理。看着凌乱的收据单，就知道是小轻的杰作，结果如水得忙上一中午。
　　“如水姐，奶茶。”小轻讪讪地说，“年先生来了。我知道放在哪了，让我来吧。”
　　如水抿嘴一笑，才从小房间走出来。“昀。”
　　“如水，你怎么关机了？”年文昀问。他知道她向来不会关机的，连睡觉都保持开机状态的。
　　“关机？哦，没电了。”如水找了个认为极不烂的理由。昨天某人一直打她的手机，她忍无可忍索性关机冷处理，一时间忘了开机。
　　“如水，送给你。”年文昀递给左如水一个大礼物盒。“打开看看。”
　　一小段时间没见到年文昀，他突然出现，还带了礼物，让左如水有些受宠若惊。她还是听话地拆开精美的包装，里面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套具。
　　“怎么样？我挑了很久的。”
　　“这太贵重，不能收啊。”左如水推辞说。
　　“你家里那套被我打碎，理应还回。”
　　“不用还的。”
　　年文昀打断她接下来的话，“今晚去我家吃晚饭吧，我带回了一些特产，你一定会喜欢的。”
　　“啊，哦，好。”如水停停顿顿的语气词，自己都觉得怪异。
　　其实左如水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学习茶艺，那套茶具很就没用了，因为放的位置不太妥，才让一向做事严谨的年文昀不小心打碎。左如水也没怎么在意，那是学习而匆匆买的，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还以为往后去宜兴旅游，在当地淘个漂亮的回来。
　　看着这一套紫砂壶茶具，不论色泽，样式，大小都很合左如水的心意，更加惆怅。

　　在年文昀家里吃家常便饭，他向来有厨师天赋，每一样小菜都能做到色香味俱全。
　　不过今天以鸭子为主菜，盐水鸭，板鸭，鸭肫。
　　“你出差一趟，收获真多，”左如水看这茶几上的一大堆特色糕点，看来年文昀出差之余顺便旅游了一番。
　　“盛情难却啊！都是老同学送的特产，这些糕点你都带回去，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些。”年文昀指着对面茶几说。
　　如水嚼着饭点点头。
　　年文昀喝口酒，慢慢地讲诉，“如水，这几天我总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娓娓诉说着。
　　那年的夏末，当时年文昀住院，清晨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偏僻寂静的角落，看着太阳徐徐升起，阳光晒在脸上，整个感觉明媚许多。
　　左如水一个人慢慢走过来，轻轻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钱包一直地盯着。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转过头看他，两个人就静静地坐着，听着不太悦耳的鸟叫声。
　　他觉得太阳越来越大，不适合再呆在这，准备起身，她就倒在他怀里，晕眩过去了。
　　当时还真的吓到他，连忙喊医生护士过来，慌忙的抱她回去，他踩到了那个钱包。
　　他回去咨询过医生，她只是因为淋雨发烧，身体比常人弱，才要调理住院。他才放心，还好不是重病。他连忙去病房找她，还她钱包。她站在窗口看外面，一个单薄的身影，那一刹那，他突然有种想保护她的感觉。
　　她拿到钱包，把它放进口袋，抬起头，微微地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很小声地说，“谢谢你，”对他笑了笑。

　　左如水很不好意思地停下筷子，没想到之前还发生这样的事，有点滑稽。“还有这一出啊，我怎么没印象。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救命恩人。”
　　年文昀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我们相处这么久了。”
　　她点点头，是很久了。
　　他们一直聊趣闻趣事，明明很无味的话题，两人都能讨论一番。
　　如水心想，他真的太迁就自己了，只要是她说的话题，无论多么无聊多么幼稚，他都会听得有滋有味的，末尾还能给个精简的建议。
　　饭后如水照常收拾碗筷，收拾得七七八八，擦干净桌子。
　　还是年文昀送她回家。停车时，他拉住她的手，她敏感的挣开。
　　“我真的没机会了么？”年文昀固执地问。
　　“对不起。”对他，她一直很愧疚，一直。
　　“我真讨厌听到这三个字。”
　　“昀，别这样。”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不懂得表达感情，以至于会这样。”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不说了，如水，晚安。”
　　“晚安。”
　　年文昀一直知道，有东西在他们微弱的关系中间作梗，其实什么都一样，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弱很微弱。或者他该承认，他再怎么努力也取代不了她心里的那个人。

　　“回来了？”
　　“你干嘛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左如水走进楼的灯亮了，还有个黑影。
　　“做贼心虚。”原礼沛靠着楼道的墙。
　　左如水懒得理他，往楼梯走。他问：“就这么讨厌我？”
　　“先生，我们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这么伶牙俐齿。”
　　“好了，你快回去吧。”如水提着一大袋特产，挺累的。
　　“你还没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你说呢？”
　　“说真的，我完全不具备当小情人的条件，你还是另寻高就。”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难道不知道你们两走在大街上的回头率很高么？”如水往上走。
　　原礼沛抿嘴一笑，“我说你怎么脸色变得怎么快，”
　　如水听着她刺耳的笑声，“别笑的这么张扬，你要吵醒整栋楼的人啊。”
　　他走上前帮她拿过手里的东西，解释：“她是季岩的未婚妻，同时是我公司的企划部部长，我只是临时充当拐杖。”
　　她微微睁大瞳孔，眼见不一定为实，“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到了，谢谢你，晚安。”
　　钥匙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他紧紧地抱着她。
　　良久，才放开走下楼。

　　十点多，左如水上网看亲情剧，哭的稀里哗啦的，剧中的那场别离的哭戏很成功地引出了左如水的泪水。
　　刚才原礼沛在她耳边问：“左如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她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相信，不相信。她摇摇头，算了算了。
　　她才注意到顾亦芯的视频会话。
　　“左如水，你什么都别说，听我说。”明显感觉顾亦芯深深地吸了口气。
　　左如水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晚我没醉，但我真的晕，”顾亦芯说。
　　如水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的酒量一点都没改善，以后可别在随便外人面前喝酒，省的损你顾老师的气质。”
　　“如水，我承认我装疯卖傻酒说出那番话。”她停了停，“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我，”
　　“你又喝酒了？”左如水感觉到她不正常的语气。
　　顾亦芯点点头。

　　提到酒，就想起参加空小苜婚礼的那晚，
　　左如水用毛巾帮顾亦芯擦脸，“社长，社长。”顾亦芯喃喃自语，拉住如水的手。“社长，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我，比如水差这么多么？她根本不会爱上你，你何必陷这么深。”
　　顾亦芯突然抱着如水，头埋在如水的怀里。
　　“社长，因为你我不怕疼不怕辛苦的学跆拳道，因为你我错过了一个很爱我的人，因为你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如水。社长，我很痛苦，真的。如果聚会没有遇到你那有多好，那是我答应家人去相亲了。你是不是要笑话我，呵呵，遇到你，我还是会奋不顾身。”
　　顾亦芯开始抽泣，“社长，你可不可以停下来看看我，不要再追随如水了，好不好？你我都知道如水心里没有你，她只是依赖你，你这样宠着如水，她要怎样才敢面对自己的情感，你何必欺骗自己。学长，我爱你，你回过头来看我，求求你，我不奢求得到全部，哪怕一点点，就一点点，好不好？”
　　如水还没回过神，顾亦芯竟把自己当成年文昀。顾亦芯晕晕地，没有再说话。左如水扶她睡下，帮她梳理刘海，呆坐在床边。

　　那时，大学社团热火如荼招新。
　　顾亦芯的座右铭是“女孩子要在社会上混，一定要会点防身术。”顾亦芯一下课拉着左如水，穿越拥挤人群往操场走。急匆匆地去报名跆拳道，顾亦芯多怕没名额。跆拳道在W大是很出名的，名额很有限。而左如水不喜欢大幅度动作的运动，就选报了礼仪队。
　　大一的时候，顾亦芯每周三天去练跆拳道，比上课的出勤率还要高和准时。在如水耳边碎碎念跆拳道社团里的帅哥，后来只围绕着社长的八卦，若是和社长有点瓜葛，一整天笑的美美的。左如水很理智地认为她犯花痴，有些无可救药的花痴。对于那位久仰大名的社长，她没机会见过。
　　没想到，所谓的社长，竟是文质彬彬的年文昀。
　　第二个学期，顾亦芯放弃练跆拳道。那天回来时，顾亦芯说了句：“我被拒绝了。”抱着左如水哭得稀里哗啦的。暗恋是多么苦痛的事，死死掩藏着，曝光之下岌岌可危。连续几天话不多说话，无精打采的，连饭都是如水打包回来哄她半天才吃。后来不久，顾亦芯和江为在一起。

　　“左如水，我错了。”顾亦芯打断如水的思绪。
　　“不，你没错。若不是你，我想我还陷在迷糊中，谢谢你，亦芯。”
　　“谢谢我？如水，言之过早了。”顾亦芯的语气冷冷地。
　　“什么？”
　　“我看到年文昀拿出那个小礼盒时，我很难受，所以，我趁机拿走了那枚戒指。”顾亦芯激动地说。
　　顾亦芯清楚的知道自己当时做的事，情不自禁地拿走了戒指。毕竟年少时，曾经深深地喜欢过年文昀。当时他委婉地拒绝了她，她赌气就接受了江为。尽管江为对自己很体贴，可是人是矛盾的，得到了不懂珍惜，得不到的念念不忘。
　　“亦芯，”左如水懵了。这怎么回事？戒指？她指的是年文昀的戒指。
　　“如水，你别这么冷静，静到让我觉得很恐怖。”
　　左如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她接受不了事实的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顾亦芯不停的问。
　　“好了，你喝陶多了，快睡吧。”左如水打圆场。或者说，现在什么都不适合说，等顾亦芯酒后清醒，等左如水理清思路。
　　“如水，我没醉，没醉。”顾亦芯抗议说：“偷来的爱终究要归还，可笑的事，我连偷的机会都没有，纯粹是个破坏者。”
　　顾阿姨走过来说，“怎么回事？老师聚会竟喝成这样，明天还要不要上课的？”
　　她边说边扶顾亦芯到床上，才回头对如水说：“如水，好久不见了。亦芯醉了，让你见笑了。”
　　左如水和顾阿姨寒暄几句家常，就礼貌告别。

　　其实如果留心，不难看出，毕竟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了的。如水觉得纠结，自己成了障碍。
　　其实她们心里都知道，顾亦芯对江为的感情是浅浅的，不似曾经那段暗恋这么热情如火。没想到，曾经无奈被埋藏的爱，又重新萌芽成长。
　　他们三个人的位置一开始就注定是错乱的了，三个人的爱始终太拥挤。

　　左如水一夜睡得不安稳，天未亮就醒了。
　　盯着屏幕许久，她写了封邮件给顾亦芯，只有九个字，“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这句话对顾亦芯说，也是对自己说的。
　　或者左如水应该感谢顾亦芯天真加自私的行为，反而拯救了她。若不是这样，左如水会一直蒙骗自己的情感，去伤害一个好人。所以，那次乌龙的求婚，她果断的拒绝了年文昀。
　　左如水只不过花了五分钟洗漱完。
　　看着邮箱里的新邮件，顾亦芯的回复了九个字：“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
　　朦朦胧胧间，回到与顾亦芯相处的时光。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很陌生，她俩去食堂打饭回宿舍。
　　一进门，宿舍遭水灾了。厕所的水管突然爆开，水花四射。在管理人员到来之前，她们等的不耐烦，不能让宿舍被水泡得像鱼塘，以及这么浪费水。她们两顶着被水淋，努力地用抹布扎紧水管，才让水势变小。两人淋得像落汤鸡般的狼狈，不约而同地傻笑。
　　谁都能明白，生命中不可缺少的还有不咸不甜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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