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一滴

　　“如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左如水刚走完六楼的台阶，顾亦芯猛地开门问。“呀，你还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左如水上楼的时候，很仔细闻身上只有很淡很淡酒味。
　　“你满脸涨红，咦，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如水换好鞋子。
　　“怎么会没事？谁欺负你了？”顾亦芯跳到如水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真的没事，我累了，我想睡觉。”
　　顾亦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帮她拎过包包。
　　左如水匆匆洗澡睡觉。顾亦芯坐在化妆桌面前，往脸上涂摸面霜，一瞬间飘着淡淡地清香，“如水，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见到我爸爸了。”左如水背对着顾亦芯，知道不告诉她，她不会安心的。
　　顾亦芯有所闻如水的事，仅限一些，如水不喜欢提起。
　　以前每次顾亦芯和家里大吵大闹地时候，左如水劝阻她离家出走的幼稚行为，“叔叔阿姨在家里等你，回去吧。”不过一句极其平淡的话，却有种魔力似的召唤她乖乖地回家。
　　她担心地唤：“如水。”
　　“我很好。”
　　“对了，中午我去店里，遇到社长，他让我转告你，他出差三天。”
　　左如水“嗯”了一声，心里微微地叹息：他出差了。
　　奔波了一天，加上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之际，听到顾亦芯说：“对不起。”

　　左如水进到了一个白皑皑地雾气境界。
　　那辆车，那束刺眼的灯光晃着她的眼睛，她和妈妈来不及，“砰”一声。
　　一女婴在她怀里喊着不太清晰的“妈咪，妈咪”，仅一秒怀里的女婴消失了。
　　顾亦芯哭着说，“你根本不爱社长，还要把他留在身边。”
　　一切变成狰狞的画面，吓到她抱着腿哭。“如水，”有人拍拍她，她抬起头看着原礼沛。“没事了，没事了。”他摸摸她的头。“咦，我们不认识啊，认错了。”他倒退走。
　　“别走，别走。”左如水拼命地哭喊着，他似乎没听到她的呼喊，渐渐远逝去，只剩她一个人在这片空地，四处无人。

　　左如水突然睁开眼睛，仔细看眼前一片稀薄的月光。
　　她看着熟睡的顾亦芯，帮顾亦芯捏捏被角。
　　还好只是一个梦。可是她没做过这样的梦，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处在那个梦境。
　　她害怕自己会回到梦境中，便起来到客厅上网，看电影。

　　第二天左如水醒来已经十点钟了，身上还盖着被子，枕着抱枕。
　　“醒了？来尝尝我做的早餐。”顾亦芯盛了碗热腾腾的小米粥给她，“要不是昨晚我喝多果汁，半夜醒来能给你加被子，你肯定会感冒。”
　　“你应该叫醒我的。”
　　“我看你好不容易睡着，怕弄醒你。你得改改三更半夜睡不着就看悲剧的习惯啊。你呀你，平时神经绷太紧了。”
　　“习惯了。”
　　“什么习惯了，什么都可以该的，只要你愿意。如水，请你好好对待自己。”
　　“会的。快喝吧，几点的车，先收拾好，要提前去。”

　　左如水和顾亦芯站在不算拥挤的离别的车站。
　　“回到打个电话给我。”左如水递过一袋零食给顾亦芯，她美好的暑假提前结束了，要回家了。
　　顾亦芯紧紧地抱着她，就像每次见面那样激动，“亲爱的水水，保重。”
　　“保重。”左如水拍拍她的肩，“别搞得像生离死别的场面，”
　　“讨厌，人家不舍得你嘛。”
　　“又不是不见了，回去好好奋斗吧。”
　　顾亦芯上车后，透过窗，送了个飞吻给左如水。
　　想起以前都是左如水在车上，与车站里的顾亦芯告别。如今角色变换，在车站里的人看着车子离去，心里拔凉拔凉的。
　　左如水回来的时候，在出租车上，她打开顾亦芯刚刚给的礼物盒，神神秘秘地让她回去再看。
　　一条手链。
　　与顾亦芯手上戴的那条一模一样，是姐妹装。
　　“水水，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顾亦芯在二十岁生日时许下的愿望。
　　“水水，我们老的时候一起晒太阳，一起跳老人操。”顾亦芯看着公车上的两个老太太，悄悄地说。
　　如水很努力地扣好，阳光下照的它很耀眼。
　　左如水刚下出租车，抱着一大布袋。
　　“如水？”看到面前的李恺，站在树下。
　　“李恺，你要去哪？”左如水惊讶地看着他背着大大的背包，像个登山族。
　　“我要回英国了。”
　　“这么快？还没带你去我的工作室看看。”如水惋惜地说。
　　“下次我再去看。”
　　“随时欢迎光临。”
　　“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如水。”
　　“我也是，保重。”左如水和他挥手告别。

　　原礼沛从大楼的阶梯走下来，“李恺，走吧。”
　　“原礼沛，如水看起来不是很好。”李恺看着巷口，“脸色不是很好。”
　　原礼沛微微颔首，开车送李恺去机场。在路上，李恺若有所思地说：“我看到如水，会想起她，如果她还在，我不会让她这么不快乐。”
　　他知道李恺又怀念起的在车祸中离开的前女友。
　　“前年，我们在这里相遇。这座城市太美妙了，我们都很喜欢这里。因为她我才发现设计服装这么有趣，我要完成她的心愿。当然我不会忘了这次来的目的，如今我来做了个正式的告别，我要开始崭新的生活了。原礼沛，你呢？”李恺意味深长地拍拍原礼沛的肩。
　　原礼沛只是轻轻地垂眸。
　　他开车回来的时候，心里默念着“新生活。”突然眉开眼笑起来，耳边响起李恺登机前说，“我看好你们两个。”
　　他走进季姐的店环绕四周。
　　“找什么？”季姐吃着蛋挞。
　　“如水呢？”
　　“刚走。”季姐试探地问，“你们只是校友？”
　　“你说呢？”
　　“看起来就不简单。做个人情，她每次都会去那家欣悦书城。”

　　欣悦书城是本市最大的书城。左如水喜欢逛书城，安静的氛围。书城时不时有活动，大多人都喜欢来这里看书买书。最有趣的是积分，积到一定份额，能得到限量版的书籍。很多人也冲着这一点过来，而这里的书香卷气，加上每层楼都有休息间，供应免费的菊花茶。有时人们能呆上一下午。心想，开书城的人一定也是爱书的人，如此不惜成本地。
　　最喜欢这里的要数小孩子了。有一回，如水不小心闯入儿童区，一群小孩在看书。有个小女孩就拉着如水问：“姐姐，我想听故事。”指了指《格林童话》。
　　“要听什么故事？白雪公主？”她翻开问。
　　“上次我爸爸还没讲完这个故事。”
　　如水娓娓诉说完故事，女孩问：“王子和白雪公主真的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如水迟疑地点头。她又问，“为什么妈妈要离开我和爸爸？”
　　如水心里一怔，无法拼凑只言片语。这时一年轻的男子抱起女孩说，“宝宝，我们该回家了。”
　　“爸爸。”女孩喃喃说。
　　男子回头对如水说，“谢谢你，辛苦了，宝宝总是叫你们给讲故事。”女孩向如水挥手告别。
　　后来如水才知道她那天的打扮太职业了，以至于被人误会为工作人员。

　　其实王子和公主会在一起，真的太童话了。
　　小时候，左如水就拥有《格林童话》。第一页上写着“送给我的宝贝女儿”，上面签着龙飞凤舞地签名，还是看的出那个名字。
　　那本书当时如水看得半知半解的，她也问过自己：“王子和白雪公主真的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她寻找了很久答案，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如水曾经一度地认为爸爸的离开，是下意识还送了《安徒生童话》的教育给她，提前让她认知社会的某个丑态。
　　但是她还是想告诉那女孩，只要你相信是真的就是真的。可惜再也没机会再见到那女孩。

　　如水走了一圈，书架上的书还是那些，没有进什么新书。
　　她翻了翻心理学的书，大概是认识李凯的缘故，对心理学有点好奇。挑了一本有关心理学书。
　　“你又来买书啊？”工作人员小枚整理着书籍。
　　如水点点头，她常来这里买书，认识几个工作人员。小枚是其中一个，她刚工作的时候，一直抱怨着每天呆呆站这么久。
　　“积分积得怎样了？这次是一著名画家的限量版画册，我猜你会喜欢的。”
　　“刚好积够，我去换来看看。”
　　左如水换到一本精美的画册，往街道转角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
　　才想起顾亦芯回家了。没想到一天送别两个朋友，大概秋天的来临增加一丝丝离别的氛围。
　　其实刚刚左如水从季姐的店走出巷子时，看到一对情侣走在前面。
　　她并不想偷听别人的对话，但是听到女子娇柔地声音说，“礼沛，今晚不能再喝酒了。”
　　左如水听到熟悉的称呼，又听到，“礼沛，上次那礼物是不是你挑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即使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她还是确定是他。身边的女子优雅地挽着他。很显然这样一对的回头率有多高，频频吸引旁边的行人注目着他们。
　　他们转弯继续走，而左如水走到前面的书城。
　　左如水狠狠地吸了口冰凉的奶茶，冷的胃有点难受，直咬吸管。

　　原礼沛在书城走了一圈，书城大归大，人还真不少。
　　“原总这么闲啊，来逛书城啊。”季岩拍拍他的肩。
　　“季岩。”钟雨白了眼季岩。“礼沛，刚刚谢谢你。”
　　“你挑你的书，我们男人有话要说。”
　　“李凯回去了？我刚刚忙完，来不及送送他。”
　　“这话留着和他说。”
　　季岩耸耸肩，两个人陪着钟雨挑书。
　　“我老婆说了，为了感谢你的帮忙，要请你到家里吃饭。”
　　原礼沛苦笑。
　　刚才他从机场回来时，一停车，钟雨小跑过来，一不小心鞋子坏了。他只好扶着她到附近的鞋店。“你的鞋子好像没什么问题。”以为她会一歪一拐地，谁知道她仍能走得很优雅，外人看来一点都不觉得她的鞋子有问题。钟雨一贯自信的语气说：“拜托，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失态。”
　　“不必了。”原礼沛皱皱眉，钟雨什么都挺好的，但是唯独厨艺有待提高，又偏偏喜欢大显身手。
　　“原礼沛，你一定得来，我们兄弟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他们走出来，季岩看着不远处的喝奶茶的女子，又不太确定，休闲的打扮，随意的马尾，又觉得似曾相识。
　　原礼沛顺势看过去，“我见到熟人，先走了。”
　　“兄弟，加油。”季岩小喊着。
　　“季岩，我的积分就快满了，到时候我能换到限量版的画册。咦，礼沛呢？”钟雨收好积分卡。
　　“有事先走了。”
　　“有什么事比吃饭重要，我前几天刚学会做一样新菜。”
　　“人家佳人有约。”

　　“你怎么老改不了咬吸管的坏习惯。”左如水被声音吓到，呛了一下，猛地咳嗽。
　　原礼沛拍拍她的背，“还是这么容易被吓到。”
　　她曾经恶作剧想吓他，结果被吓到。
　　能吓到她的东西还不少，比如到处乱窜的老鼠，惊悚地鬼片。那是她问：“难道你没有东西可以吓到你？”他点点头。
　　但是换到现在来问他，他没有办法那么肯定的点头了。因为他遇到可以吓到他的，就是某人的一走了之。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如水缓过来问。
　　“在这里上班。”
　　“哦，我有事先走了，你忙吧。”如水往前走。
　　“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有事，”如水一直没停下来。
　　“有再大的事也要吃饭。”
　　“你还是把你的闲情雅致好好的放在人家身上吧。”
　　“谁？”他听地莫名其妙。
　　“你说呢？”左如水白了眼快速走。
　　“左如水，你把话说清楚。”他拉住她。
　　“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我很讨厌男女关系复杂的人。”左如水说完跑上公车了，完全不理会他。
　　左如水从来不奢望别人有多专情，她固执地相恋的人起码要相互尊重，最鄙视一脚踏几船的人。她还不至于卑微到成为他的第几只小船。既然两个要在一起，就好好爱，何必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
　　她坐在最后一排，那个位子，想起顾亦芯说的暗恋故事，年少有年少的痴狂，只限于年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