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记.曼娘》

　　齐敏最近很忙。一边是要操持赏赐下来的宫人们婚嫁，一边是要巡查庄子田产的近况。还有齐衡成婚的宴席要参加，另又撞上官员清查兖王一案带走了顾家几个男丁，侯府日日派人来请顾廷烨夫妇商议。

　　饶是大娘子再有办法，此刻也是分身乏术，但好在澄园里恰有闲人曼娘一个，便吩咐她代自己去巡庄子。

　　曼娘有些犹豫:“大娘子吩咐我自然无有不应，只是到了庄子上，凭我的身份，不方便审这个问那个的。”齐敏摆手:“你是代我去巡，谁敢不给你面子。再说，若是有大问题，你写来报我，我亲自处罚，他们哪敢不服气。”顾廷烨听说了这件事，也抽空过来鼓励她:“你总归是个‘钦差’，他们又要在我手底下过日子，断不会委屈了你。若是还不放心，我再让常嬷嬷跟你走一趟，帮衬你做事。”曼娘叹气:“唉，主君主母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顾廷烨嘻嘻笑着蹭她:“你就放手去做，等回来了，这边事情也完了，我还有个大事要交代你。”
　　曼娘知道比邻而建黑山庄和古岩庄问题最多，但因为地势缘故，断没有绕过黑山庄往古岩庄去的办法，可偏偏黑山庄的烂事好理，古岩庄的庄头吴光却奸滑。一旦进入黑山庄，难保打草惊蛇。好在齐敏原也计划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故而未曾提前安排巡庄子的事。

　　“这两处庄子都是皇庄，庄头们多和‘上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轻易碰不得，无异于虎口拔牙，”常嬷嬷难得埋怨起顾廷烨来，“这烨哥儿也真是的，让谁去不好，偏叫你去，岂不是教你难做。”曼娘有一下没一下都拨弄茶盖:“正因为这皇庄积弊已久，又和上头盘根错节，才必须收拾。介时，还需嬷嬷助我，方能成事。”

　　皇庄的这些问题往大了讲也算政治弊病，按理说就该让顾廷烨亲自过来敲打恫吓一番，可他现在一门心思和齐敏料理京城里的事物，能想得最周到的事也不过是让屠二组了一支护队供她差使。一想到自己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曼娘深感自己不易，别人穿越是去享福的，她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看着因为自己一通乱诈便伏在地上将隐瞒田庄土地中饱私囊一五一十交待了的黑山庄头巴老福，曼娘思来想去只得用一个最笨的办法:“你这罪名是犯了家规不假，可若是戴罪立功，我又怎么好令你后半生凄凉度日。正好我这两天染了风寒，身上不爽，你趁着这会儿子正是耕作的时候，带几个澄园来的小厮去隔壁庄上请他们的管事和庄头到我这里说话吧。”

　　“小娘妆安。不知小娘来此有何吩咐？”曼娘隔着屏风看那吴光拈须傲慢的模样，差点连戏也不想和他演:“哪有什么吩咐，只是大娘子和将军让我来看看田地里的收成。恰我又病了，所以想来问你这庄上的情况。”吴光摇头晃脑:“回小娘，古岩庄一切收成都好，有良田、山林、果园加起来近百亩，佃户五六十。”

　　曼娘道:“庄子百亩地，五六十户人是否少了些，吴管事可还需要增派些人手？”“多谢小娘好意，只是这庄子上的佃户身强力壮，并不需要添人。”“那么庄子里头可有难处，亟待解决？”曼娘问完转瞬失笑道，“瞧我，都忘了吴管事从前跟着国公府一二十年，又有吴内官这样的亲戚，庄子上自然不会有什么难处。”“小娘抬举了，我那老叔爷是十里八拐的亲戚，高攀着混口饭吃罢了。至于从前的国公府，那就更不敢提，如今古岩庄，是跟着顾将军过日子的。”吴光口中客套着，神情却是洋洋自得，“但难处嘛，也不是没有，这些个佃户历年欠下的租子约摸有两万两银子。加之人吃五谷杂粮，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家中支使不开的，总要来借，算起来，也有一万二三千两左右。这也就罢了，还有不少上头贵人来这借的账目，林林总总也有一万三四千两左右。我正不知如何处理，还想请大娘子和将军一个示下。”

　　“这么多钱？”曼娘蹙眉，“怪了，同是皇庄，黑山庄的账本我看过，即便有佃户欠款，总不过几十两银子，怎么古岩庄的欠款比这里十倍还不止。还有，这上头贵人们怎么都往你古岩庄借钱去了？”“这……”吴光略迟疑，继而镇定自若道，“许是因为我那老叔爷的缘故，贵人们都多往这边借款。”“这可不是件小事，若抖搂出去，就是丢了皇家脸面，或者你同内官勾结将皇庄占为私有，凭哪个罪名都不小啊，”曼娘的语气平缓而温和，“不过吴管事在庄子上待了这么多年，办事都办的老了去，应该很得佃户们的心吧。不若让他们过来与你作证说情，我也好跟大娘子回复。”吴光笑道:“小娘说笑了，您是妇道人家，哪里懂外面的事，我那内官叔爷在太后面上颇有情分，我做这管事一日，便有法子帮着咱们庄子遮掩的。”曼娘亦笑:“吴管事这是什么话，太后如今颐养天年，身为臣子应该效忠官家才是，何必劳烦太后呢。”
　　说话间，便见常嬷嬷步入内堂，曼娘听她附耳几句，展颜道:“瞧瞧，不消我去请，佃户们自发的都来为你求情了。噢，事先我还怕证据不足，无法证明你的清白，又叫了这附近咱们家里所有庄头管事来作证。是人多口杂了些，可也是为了帮你洗刷冤情，吴管事可别嫌弃我粗笨就是。”吴光怒道:“小娘别一心只想着处置我，要知道兹事体大，将军作何想法？可别忘了，这件事情若是张扬出去，丢脸的不仅是顾家，还有皇家！”

　　曼娘并不理会他:“将古岩庄佃户们并各庄庄头管事带进来。”待众人到齐，曼娘方和颜悦色问道:“我是奉了你们东家顾廷烨将军和齐大娘子的命来巡庄子的，吴光管事现有滥加佃租欺压百姓之嫌，不知道你们可愿为他说话洗刷冤情？”末了，又厉声一句，“若不愿为他求情开脱，我可直接就将他送到将军面前，古岩庄管事立即换人！”人群中骚动片刻，站出来一瘦弱青年:“东家救命！这哪里是什么冤情，咱们古岩庄的佃租足比其他庄子高了十倍不止，若是交不起，向他们管事的借了，便要以双倍来还，我们是在还不起呀！”“他们还强抢民女，糟蹋了好几家姑娘！”“是啊是啊，寒冬腊月里我们连条棉被也没有，甚至有人活活饿死冻死！”“我们想去报官，可庄子被他们看得死死的，肯本出不去！”

　　曼娘忙让常嬷嬷止住激愤的佃户们，吩咐随行师爷:“这些言语可要仔仔细细记录下来，回头承给将军大娘子，也是一份见证。”这才转头向那吴光冷笑道:“这件事传出去顾家会丢脸吗？不见得吧，古岩庄才赏下来不到一个月，这积年烂账会让顾家丢脸？至于皇家，官家连你前主子这样勾结谋反的丢脸皇亲都处置了，还处置不了一个内官的侄孙么？换掉你一个，古岩庄照样是古岩庄，难道你还会自己出去宣扬古岩庄的丑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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