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替身太子妃我不当了（重生）

　　沈灵霜原本要进的并不是这个帷帐。

　　平阳长公主爱奢靡，又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即便是宾客歇息更衣的帷帐，也是各不相同的。姹紫嫣红的锦缎，用金银线绣满各式的花鸟鱼虫，在普通百姓家都是压箱底的好料子，在平阳长公主的花宴上却被搭成帷帐，尽显天家的富贵风流。

　　引路的婢女原本想领她去另一顶芙蓉色的帷帐里更衣，倒是沈灵霜看见了对面这顶牡丹绣纹的，心里一动，就拐到了这里。

　　被楚如霜那么一堵，她难得起了几分气性儿，楚如霜说她用不得牡丹，她偏偏就要选牡丹绣纹的帷帐。而且各色绣纹的帷帐只一顶，她用了，旁人就用不得了，尤其是楚如霜。

　　引路婢女作势要拦，可沈灵霜打定主意，直接就让柳三娘在帷帐外挂上了示意有人的幡旗。

　　临进帐子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无意间就瞥见斜对面帷帐上的桃花绣纹，也没放在心上。

　　“娘子若无吩咐，奴先下去了。”那婢女着急退走。

　　沈灵霜点了点头，让柳三娘去取备用的衣衫，自己坐在帐中喝着茶等。

　　可等了好半晌儿，柳三娘都没回来。

　　可湿漉漉的衣裙沁着凉意，这会虽然开了春，还是有些寒的，湿了的布料贴在肌肤上，很是难受。

　　想来应该没有人敢在长公主的花宴上闹事，沈灵霜就自己先解下了湿的最厉害的外裙。但她到底还有几分谨慎，里衣扣得严严实实，这样就算有人唐突闯进来，也不至于难堪。

　　可谁能想到，突然闯进来的会是他呢？

　　沈灵霜从屏风后面探出半边脸，眨了眨眼，望着那位脸庞红透，半阖着眼的郎君，再三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

　　“六殿下，你怎么会进来？”

　　避让的幡旗明明已经挂在帐门上，赵元昭可不是什么登徒子。

　　而且，他这样子……好像有些不对。

　　沈灵霜匆匆捡起熏笼上的外裙想系上，却没承想被勾得刺啦一声，定睛一看，才发现熏笼鎏金银把手被铸成铜鹤曲颈昂首的式样，尖尖的鹤喙上还勾着丝。

　　得，这裙子算是废了。

　　沈灵霜徒劳摆弄了几下，又尝试着唤了赵元昭几声，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右手撑着头坐在矮榻上一动不动，就有些着急。

　　他该不会是出什么状况了吧？

　　她勉强将被撕破的裙子系在腰间，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犹豫着走到矮榻边半蹲下身看他。

　　“殿下？”

　　近距离地看清赵元昭连耳尖都红透的模样，沈灵霜不由得微微一愣，好像确实不太对。

　　该不会是发高热了吧？她胡思乱想着，伸手在郎君半阖的眼前轻轻晃两下。

　　见他没有反应，女郎犹豫着伸手想去触他的额。

　　赵元昭的眼睫轻轻动了动。

　　这是要醒了？沈灵霜赶紧收回手，想退后些。

　　可还不等她抽回手，就被一股大力掐住手腕，天旋地转间被拉倒在地死死按住，还有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握上她脆弱的喉咙，覆住她的呼吸。

　　沈灵霜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赵元昭的杀意。

　　他真的可以杀了她！

　　掐住她喉咙的手如铁铸般牢牢卡住，沈灵霜连大气都不敢出，皎白小脸憋得发红，抬眼就看见郎君俊秀无比的脸庞离她极近，正神思混沌地俯视着她。

　　他很有些不清醒，薄薄的眼皮费力地眨了好几下，才怔怔然地盯住她。原本湛然的眸子里含满水汽，氤氤氲氲的，浮满碎光，盛住一个小小的她。

　　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到她脸庞上，刺得她肌肤痒痒的。

　　不正常，赵元昭绝对不正常。

　　沈灵霜原本还试图叫醒他，这会儿反而闭紧嘴，生怕自己出声刺激到了状态不正常的赵元昭。

　　怎么回事，她有些懵。

　　说实话，赵元昭这幅模样，其实有点像是喝醉了酒。

　　可他前世跟徐氏父女拼酒的时候，明明酒量很好的样子，一个人就能喝倒徐朝隐和徐贞湘两人。

　　更何况，哪个喝醉酒的人，被人靠近，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杀了对方。尤其是这人还是个龙子皇孙，身边护卫无数的。

　　沈灵霜连大气都不敢出，木愣愣地盯着两手压住她的郎君。

　　赵元昭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

　　他盯着被他按住的女郎好一会儿，视线一寸寸划过她素白的脸，乌黑的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总归不是意图不轨之人。

　　在哪里见过呢？

　　他脑中混沌一片，想着想着，便慢慢松开了手。

　　沈灵霜赶紧挣扎着后退几步。

　　她陷在厚厚的波斯绒毯里，狼狈地以手撑地，看着那个跪坐在自己左膝上的郎君，感觉有些棘手。

　　赵元昭好像真的醉了。

　　都醉得认不出人了。

　　沈灵霜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皙白的肌肤很娇嫩，已经有了指痕。

　　她有点后怕，潜意识想走。

　　可远远地打量着赵元昭的神色，又觉得很违和。在她心里，赵元昭不是徐家父女那样的好酒之人，尤其是，还喝醉了。

　　赵元昭居然喝醉了。

　　赵元昭这样的人也会喝醉？

　　一阵惊怕过后，沈灵霜终于忍不住，小声笑了下。

　　她轻轻站起身，到桌边倒了杯茶，小心摆到赵元昭身前。

　　三娘怎么还没有回来，沈灵霜心里有点犯嘀咕。

　　她瞥了纹丝不动的赵元昭一眼，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且不说赵元昭怎么会喝醉，便是他真的醉了，怎么会闯进自己帐中，怀南和白鹭人呢？

　　与半山亭之事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浮上心头，沈灵霜眼皮直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听见外间凌乱的脚步声逼近时。

　　她拉起赵元昭往屏风后面躲。

　　黄花梨木的博古架后头，为了让宾客便于更衣，有面半人多高的铜镜，隔出一块小小天地，放着巾帕、香药、澡豆之类，空间狭隘，两个人勉勉强强可以挤进去。

　　“六殿下，冒犯了。”她压低声致歉，而后双手握住了赵元昭的胳膊，用力一拉。

　　原以为会很重，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

　　赵元昭虽然不太清醒，却像是听得懂她的话，很轻易地被她拉进了隔间。

　　只供一人梳洗的隔间藏了两个人，着实有些挤，她的手不时就碰到郎君的臂弯，稍稍挪动下，膝盖又抵住对方的大腿。时不时的肢体碰触惹得沈灵霜微微红了脸。

　　她看都不敢看倚着铜镜，星眸半阖的郎君一眼，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正压低声在争吵。

　　沈灵霜拼命集中心神去听。

　　可这地方实在太小，一丝丝细微的异样都会被放大，比如郎君身上若有若无的兰汤气味。

　　这其实没什么稀奇的。上巳祓禊，是喜迎春日，祝祷一年身体康健的开心事，上至皇室下至百姓，都会用兰汤沐浴，洗去去岁的病痛尘埃。

　　可赵元昭身上的气息太霸道，沈灵霜屏住呼吸，都感觉那股淡淡的香草气息混合着男子独有温热的气息一个劲地往鼻腔里钻。

　　她攥紧的掌心变得黏腻，小心翼翼地想挪开点，脚下却踩到什么圆润的东西，蓦得一滑。

　　糟糕！

　　沈灵霜重心不稳，直直往铜镜方向歪。

　　如果她撞上镜面，撞出巨大的声响不说，只怕还要头破血流！

　　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倚靠铜镜的郎君忽然挪动半步，伸手将她接住。

　　“阿嫂，小心。”

　　压低的男音就附在她耳边，沈灵霜的耳尖先热了下。紧接着她就捂着撞疼的鼻子，眼泪花儿都出来了，羞窘得说不出话。

　　在徐家那一回就算了，今儿又来一回，她的脸可都要丢没了。亏得赵元昭还要唤自己一声阿嫂，要是搁儿别的女郎，赵元昭说不定都要误会是故意往他身上撞的了。

　　沈灵霜忍着羞，用气声问，“你先前是喝醉了吗？”

　　赵元昭的手还撑着女郎的背，半环着她，倒不是故意占便宜，只是隔间就这么大，他这位新晋皇嫂走路似乎不大稳当，他还真怕再出什么意外。

　　少女小小声的声音太小，他侧了侧耳。

　　沈灵霜只得认命地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你喝醉了？”

　　女儿家呼吸间的那股子甜香扑面而来。

　　郎君不自在地仰起头，“我饮不得酒，饮了便会立时上头一会儿。上元宴那回都没人敢劝，今日是一时高兴，大意了。”

　　高兴什么呢？

　　沈灵霜很想追问，但顺着他的话想到上元宴，登时就有些问不出口。

　　她跟赵元昭现下的关系很微妙，再问下去，只怕反而自取其辱。

　　不过前世的一桩不解之谜可算有了着落。怪不得送行宴喝趴徐氏父女后，赵元昭就消失了一阵子，原来是独自去醒酒去了。

　　沈灵霜接受了这个解释，她想到自己今日赴宴的目的，匆忙摸向自己的袖袋。

　　咦，怎么空了！

　　少女大惊失色，那里面装得可是顶顶要紧的东西，是赵元璟暗暗调动工部的证据，是她用来说动赵元昭，让他救救关中百姓的。

　　这是要命的东西！

　　沈灵霜想抖抖衣袖，却被人握住小臂。

　　握得很松，是克制有礼的力度。

　　“外间有人。”赵元昭压低眼看她。

　　像是附和他一样——

　　“袁六郎！”

　　外间蓦得爆发一声女子恼羞成怒的高喝，随即便是博古架被重重撞击的声响，还有男子吃痛时低低地闷哼和笑。

　　“温姐姐？”沈灵霜惊呆了。

　　怎么也没想到外面的竟是温玉和。

　　她松了口气，想着如果是温姐姐的话，她与赵元昭藏在此处便好解释了，温姐姐总能听进她的话。

　　可还没等她出去，传入耳的声响，就变得古怪起来。

　　先是女子低低的叱骂，布料的撕扯窸窣声，随后便是男子低低的说话声，女儿家娇娇的哭声，钻进耳朵里像小钩子一样。

　　即便是不用眼睛去看，有耳朵的人也大约能猜到外间在做什么。

　　沈灵霜深深吸口气，朝霞的粉一路从脸颊漫上脖颈，染透耳尖，她这回是彻底不敢看赵元昭了。

　　外间咕哝软语声不断传来。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少女心脏怦怦怦直跳。

　　只知道就不选什么牡丹了，她懊恼地咬住唇。

　　赵元昭环着她的手慢慢松开，沈灵霜下意识看他一眼，对方挑挑眉，“怎么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微微俯下身，与她对视，似笑非笑地唤她，“阿嫂？”

　　与此同时，外间的男声喑哑道，“阿嫂……”

　　沈灵霜：“……”

　　原本只是觉得称呼新鲜的赵元昭：“……”

　　外间的男声还在继续，居然透着一丝怨毒，“是你先勾得我，勾我入无边地狱，便别想抛下我，干干净净地回长安做你的长乐郡主！”

　　“阿嫂……阿嫂……别抛下我……”他轻喃着，是情人间不舍的语气。

　　温玉和迷迷糊糊的，

　　她被袁六郎这只狼崽子哄骗至此，尽管整个人都像鬓边簪的那朵牡丹花一样舒展盛放，心里却还是过不了那关。

　　她愤愤地咬住袁六郎的肩头，“狼崽子！”

　　袁六郎却是狠狠撞向她，咬牙切齿道，“是阿嫂先勾引得我！”

　　温玉和招架不住，反手就甩了他一记耳光，冷笑不已。

　　“我怎么教你的，就是这样伺候人？长安城里任意寻一间小倌馆，都胜你百倍千倍，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被世人唾骂？”

　　少年郎放纵癫狂的劲头一下就被浇灭了。

　　他眼尾通红，拧眉望着她，“阿嫂就是后悔也晚了！”

　　温玉和气极反笑，“哪里晚了，难道你还想说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非要我负责不成？可我早就被你的好嫡兄害得坏了身子，怕是播不了种了！”

　　袁六郎的动作慢下来。

　　温玉和别过脸不看他，眸子深处渐涌悲伤。

　　听到了吧，她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了，所以纠缠她这个前兄嫂做什么，没得坏了名声。再说了，她还有大好年华，日后要跟她阿娘一起左拥右抱的，哪能栽倒在袁六郎这一棵窝边草上。

　　叔嫂□□，她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

　　袁六郎慢慢笑了声。

　　温玉和瞪他，“你笑什么？”

　　袁六郎轻抚她眉间，动作温柔，眼里却是一副要弄死她的劲头，“那可真是干净。”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额间汗津津的，眼里迸发的是惊人的狂热，“没有孩子，只有我和阿嫂，那可真是……太、好、了！”

　　最后三字被他一字一顿，配合着动作，说出了杀伐之意。

　　温玉和脑海里瞬间炸起了烟花。

　　原本坚定的心念立即溃散，美艳妩媚的眸子渐渐失去焦点，被少年人赤忱沸腾的爱意包裹住，如坠云端。

　　袁六郎眸色一暗，一把将她抱起，往屏风后走去。

　　一室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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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镜后的两人也很凌乱。

　　窄小的隔间像是火热的蒸笼，将两人的呼吸声都困在一处，彼此交融。

　　沈灵霜从外间声起，就憋住一口气，愣生生地就没吐出来过。

　　小脸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通红一片。

　　被赵元昭尽收眼底。

　　赵元昭其实也很不自在。

　　尤其是外间那两人，听起来也是叔嫂的关系。

　　他心里有鬼，比之常人更听不得。

　　可见身前的少女竭力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免得触碰到他的半点衣角，就鬼使神差地又唤她一声，“阿嫂？”

　　沈灵霜差点跳起来。

　　才听了一场活春.宫，阿嫂这两个字眼简直是她现在最害怕听见的。

　　可赵元昭偏偏又像是无意的。

　　沈灵霜眼前阵阵发黑。

　　她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动了动唇，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无法缓解漏了不知多少拍的心跳。

　　别再喊我阿嫂了……

　　少女没有说出口，赵元昭却从她的面上就读懂了这几字。

　　他忍住笑，唇畔的梨涡却出卖了他。

　　沈灵霜压根没抬头也就没看见，她窘得不行，跟赵元昭一起被迫听了全程是一回事，主要是，外间的主角之一还是她熟悉的温姐姐。

　　好不容易煎熬到外面那两人走了，她立时就逃了出去。

　　赵元昭神色自若地也跟着走出来。

　　只耳尖红了一点，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的那种。

　　沈灵霜就没仔细看。

　　她忙着到处找丢失的证据，终于在矮榻底下找到了一只不起眼的方胜。

　　方才共患难一场，她和赵元昭原本的冷到结冰的气氛烟消云散，沈灵霜也不拖延，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她和赵元璟双双重生之事，只推说是赵元璟招揽的能人异士里有人预断了关中水灾。

　　沈灵霜忐忑地盯着面前的郎君，“我来找殿下，是希望殿下能阻止此事。关中数以百万的性命，如今尽系在殿下的一念之间。”

　　赵元昭却没有接过她手中的方胜。

　　他掀了掀眼帘，慢慢笑道，“阿嫂是在与我开玩笑吗？”

　　沈灵霜皱眉，“什么？”

　　赵元昭笑笑，“如此大事，你为什么要舍秦王而就我？”

　　他逼近一步，沈灵霜下意识后退。

　　郎君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语气转冷，“阿嫂，上回东都一别，你当我是傻子么？”

　　他果然还在介怀东都之事！

　　沈灵霜被问住，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不怕赵元昭问，就怕他不问，因为他若是不问，才正是说明，自己已经被他打成了谎话连篇的骗子，一点都不能信任。

　　可松完这口气，她又无话可说了。

　　沈谦光的身世就像是悬在她头顶上的剑，她不可能对任何人提起。

　　就是赵元昭也不行！

　　少女脸上青青白白，欲言又止的神色都被赵元昭尽收眼底。

　　也许有苦衷，却不坦诚。

　　赵元昭下了个定论。

　　他掀掀眼帘，作势要走。

　　沈灵霜一下急了。

　　“六殿下！”

　　赵元昭恍若未闻。

　　沈灵霜三两步追上拦住他，“殿下，我可以立誓，所说的没有一句谎言！”

　　“誓言若是管用，话本子上就没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了。”赵元昭含笑望着她。

　　沈灵霜着实被噎了下，不死心地组织话语，“六殿下就不怕错失这次机会，让秦王占尽先机吗？”

　　赵元昭不温不火，“那又如何？”

　　“成王败寇，赵元璟不会放过你的！”少女急得脸都红了。

　　赵元昭垂眼看着她为了可能有的水灾拼了命地说服自己，“那阿嫂可曾想过，我若是成了，会放过他吗？你这样助我，可曾想过后果？”

　　郎君面上云淡风轻，袖里的手却悄悄攥紧。

　　沈灵霜没忍住看他一眼，笃定道，“我信六殿下是个好人。”

　　不止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从他帮她救柳三娘脱离苦海，回东都时没有对王氏母子赶尽杀绝永绝后患那日起，她就知道，赵元昭若为天子，定会是个体恤万民的好君王。

　　赵元璟或许在能为上与他不相上下，但他的心太狠。

　　可能是年少时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可能是生母早逝恨意深重，赵元璟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成为人上人，将所有欺他辱他之人践踏成泥，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围猎那回的算计落了空，赵元璟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占尽上风压倒赵元昭，这次的关中水灾就会是他唯一的机会。

　　至于洪涝中死去的百姓，那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本就该死去的人，尸骨还能替他铺路，在他心里说不定反倒是死得其所。

　　太多的话堵在沈灵霜的心头，她不由得苦笑，望向赵元昭，“若是你们两人只有一人能登上那个位置，我希望是殿下。”

　　我希望是殿下。

　　短短一句，入了赵元昭的耳。

　　他接过沈灵霜双手捧着的方胜。

　　沈灵霜看他久久不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里莫名忐忑，“殿下如果不信，可以遣人去查探，但凡做过的事，肯定会有痕迹。”

　　赵元昭眉梢轻挑，“我若登上那个位置，你要如何自处？”

　　这是在替她着想，还是问她想求什么？

　　沈灵霜原先其实没有想过要拿这份情报做交易，只要赵元昭能及时阻止这场天灾人祸，也不枉她重来一回。

　　可赵元昭既然提了，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谦光。

　　但话不能说得那么直白。

　　她想了想，“夺嫡失败的皇子都会牵连妻族，殿下可不可以放过沈家的所有人？”

　　赵元昭还在看着她，“只这些？”

　　沈灵霜用力点点头，“仅此而已。”

　　“倒也不难。”赵元昭应得很轻松。

　　沈灵霜只听这一句，就露出了笑。

　　“多谢殿下。”她郑重地道了个福礼。

　　赵元昭修长的手把玩着那只方胜，平静道，“我若是你，现在想的，应该是婢女为什么还没有来，以及，为什么会有外人闯进有人的帐里。”

　　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外面很快就吵嚷起来。

　　“不堪入目！”

　　“如此放荡……名声都毁了……”

　　“这不是哪个谁吗，我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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