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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上阳宫的朱红宫墙上,薄薄白雪折射光芒,宫门里走出黑压压的人影,冠帻簪导,绛纱黑领,神色各异。
“姚相,您说,陛下还能出席大朝会么?”
中书侍郎韦说凑到一位端着暖炉,腰身笔直的老者身旁低声询问。
他问的人,是中书令姚璟。
本朝官制循旧例,三省六部,中书、尚书、门下各司其职,三省之长官皆可道一声相公。然而圣人每下诏勅,须有中书、门下两省长官及侍郎于政事堂决议,故世人都知,中书、门下才是真宰相。
而现今的中书令姚璟,更是宰相中的宰相,每每下朝离宫时,圣人都会起身相送。
偏偏朝中无一人不服。
要知道,姚相当初以兵部郎中入仕,适逢契丹扰边,他在女帝面前剖析若流,因而得到拔擢,迁兵部尚书。因不肯攀附女帝宠臣被贬地方后,仍能兴利除弊,颇有作为。昭兴元年,也是他参与政变密谋,领兵一举襄助陛下得位,匡扶江山。
这一声姚相,谁敢不服?
姚璟撩了撩眼皮,眸光矍铄,答非所问,“检责僧尼之事办得如何了?”
韦说心道这是关心这等微末之事的时候吗,可面上却是恭敬,“诏令已经拟好送达门下,不日就交尚书责办,凡是弄虚作假者一概会被勒令还俗。”
姚相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韦说却是心急,小声嘀咕,“陛下膝下有子而东宫储位未决,若否,这大朝会自有太子代行,哪还轮到我们操心。”
他看向姚相,“姚相,您下回入宫之时不如劝劝陛下,储位定,则社稷安啊!”
姚璟的目光转过来,韦说背后一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做出一副忠君模样。
“六殿下失踪,有些话,容后再议。”
陛下的皇子又不是只有六殿下一个,韦说还想再添一把火,但想到那位曾传信道,切记不可在姚相面前表现得太过急功近利,便收了话茬,长叹了一口气。诚恳道,“还望六殿下早些归来。”
姚璟收回目光,眼里精光闪动。
中书省的长官与侍郎已是如此,朝野上下的其他人更是揣揣不安。
圣人登基没几年,眼瞧着身子骨就不行了,不早早定下储位,实在叫百官心里难安。
实在是早些年的几场政变太过惨烈,就连两头下注,笑到最后的几家都损失不少优秀儿郎,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却也不是没有心思浮动的。
十皇子赵元齐的母家,御史中丞吴霄府上。
吴霄的夫人郑氏,正一脸怯懦地说起昨日去楚府候了半日,还是吃了闭门羹的事。
“楚如霜——”
赵元齐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字,还算俊秀的脸庞扭曲到刻薄。
“楚家不过是军功起家,得了阿耶青眼,如今可真是抖起来了!连我的脸都打!”
吴霄缩了缩脖颈,闷着头只顾喝茶。
他是沾了吴妃的光才坐上御史中丞的位置,从前不过是村里的私塾先生,靠寥寥的束脩讨生活,眼界不宽,胆子亦不大,在御史台呆了一年多,除了看守台狱,硬是一个弹劾折子都没上过。
这会儿可不就是听着十皇子发火。
左右,这个外甥随他,没什么本事,发了火,就过去了。
至于十皇子想要攀上楚家的念头,在吴霄看来,那就是痴人说梦。
楚家什么门楣,他老吴家什么门楣,差得太远,太远。
赵元齐一眼就看出他这个好舅舅在想什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一口气砸了吴霄三套茶具,把这位御史中丞心疼得直抽抽,才勉强消气出门。
郑氏搁一堆碎片里淘了半晌儿,捡出个碎了一个角的,“郎主你瞧,这个让人锔几个钉就还能用!”
吴霄打眼一瞅,还真是,搓搓手露出个笑来。
老两口喜滋滋地捧着个破碗叙话,却说赵元齐出了吴府,就直奔着仁宣房的侯府去。
楚大将军驻守朔方多年,战功赫赫,屡次抗击回鹘有功,受封梁国公,在长安的宣阳坊及东都的仁宣坊这等靠近宫城的好地段都有御赐的宅院,也算是头一等的荣耀。
赵元齐远远望着高大的坊墙,朱红大门,戟顶的幡旗,眼都要红了。
六皇兄失踪,皇室中除了他,再没有别的年长皇子。
楚家为什么不投诚自己!
赵元齐恨不得打上门去质问。
钉着门钉的朱红侧门霍然大开,赵元齐眼神一眯,扯着缰绳躲在暗处观察。
可惜出来的是楚世恩那个二世祖。
这厮成日里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没什么好交际的。
赵元齐在心头一阵冷一阵热,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今日楚家闭门不见,来日等他得了那个位置,定要叫楚家后悔!
槐树下的人影策马北去。
楚府侧门口,楚世恩无精打采,回头望了望屋檐,想到这几日始终充斥脑海里的女子尖声,就是一阵阵头疼。
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楚如霜那个坏脾气,也亏得她老子厉害,要不然,谁敢求娶!
可这点心里话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自己的耶娘没什么本事,日后还要仰仗大伯父和姑母过活。
他这几日来回奔波,替几方传话,真是受够了夹板气。
但一想到今日说起贵妃姑母的口信时楚如霜虽然大怒之下又摔打不少东西,但也不敢犟口,就知道联姻之事可算是定下了。
“走!去临康坊!”
楚世恩吆喝着小厮,吐出一大口浊气。
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先去找梁兄报个口信,再在南曲舒坦舒坦筋骨。
想到未来楚家可能有的几十年繁盛,楚世恩扬眉吐气,挥鞭策马的同时,哼哼起了坊间小调。
他不经意地抬起头,入眼的就是湛湛晴空万里。
今儿可真是个好天!
同样的感慨刚刚从柳三娘口中出来。
她在屋里忙上忙下,准备着远行要用到的物事,脸颊上的胎记被脂粉遮得严实,连笑容都明亮几分,嘴里始终叽叽喳喳的。
“娘子,我们要不要多带几个隐囊?路上车马颠簸,外间的哪有自己备着的好!等到江淮换了水路,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沈灵霜还是头一遭发现柳三娘的话这般多。
她笑着摇摇头,“就算加上白鹭,我们一行也只有三个人,六只手,你带上这么多东西,哪里拿得下?”
柳三娘恋恋不舍地放下隐囊,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眼里却满是憧憬,“娘子快别笑话我了,这还是我头一次出门呢!”
但这又何尝不是沈灵霜的第一次。
少女托着粉腮,坐在窗边,眉眼舒展地拿着羊毫笔细细琢磨寄回长安的信件,日光洒落在她身后乌鸦鸦的长发上,跃动光影,皎白脸庞泛着玉石般的润泽。
柳三娘看着看着,就挪了过来,说悄悄话似的,“娘子,你是不是也很欢喜?”
欢喜?
沈灵霜细细咀嚼着两字,心里竟是泛上点点甜味。
两世为人,能逃脱赵元璟,逃脱被困锁至死的命运,她怎么会不欢喜呢。
女郎没有说话,眼角眉梢浮现的笑意就说明了一切。
柳三娘抱着膝,突然冒出来一句,“郎君当真不跟我们同行吗?人人都说江南风光好,郎君就不想去看看吗?”
赵元昭会想去看看吗,沈灵霜顿住笔,眼前浮现的是几日前赵元昭提议时的模样。
少年意气,神采飞扬,莫过如是。
他说起话时的熟练就像是那些计划在他心里已经筹谋计划过无数遍。
他大约也是想去的吧。
沈灵霜沉默良久,却道,“我也不知。”
这一世,太子之位尚且未定,赵元昭的眼伤也在日日好转,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江山与自由,在他心里孰轻孰重,或许只有赵元昭他自己才知道。
柳三娘往铜炉里丢了香料,小小声道,“可是娘子会去啊。”
见沈灵霜没听清,她也不再开口。
出屋见到白鹭后,见四下无人,就忍不住和白鹭嘀嘀咕咕地咬起耳朵。
“我还以为郎君要跟娘子一起去呢。”
“郎君难道不喜欢娘子吗?娘子那么好……”
白鹭掏掏耳朵,“可我听说郎君有心上人啊。”
“啊?”柳三娘呆呆地张大了嘴。
白鹭赶紧捂住她的,压低声道,“我也是听怀南说的。”
柳三娘推开她赶紧追问,“郎君居然有心上人吗?”
白鹭为难一瞬,“我只是听怀南说,郎君从前有一回像是在慈恩寺见着了什么人,回来一连画了好几幅女子的画像,画像上都是同一人。”
柳三娘脑袋耷拉下来,“这样啊。”
郎君和娘子都是好人,他们那么相配,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
白鹭没忍住,揉了揉小娘子毛茸茸的脑袋,“主子们的事情,想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了,我听我阿娘说,有些人的缘分,是天上月老提前牵好了的,那是剪都剪不断的。”
她凑到柳三娘耳朵边,“要是娘子和郎君有缘,说不定以后还会相遇的。”
柳三娘这才打起精神,用力地嗯了一声,才抱着包袱回房。
白鹭望着她的身影走远,却是摇了摇头。
柳三娘这个小傻子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以郎君的身份,什么样的贵女娶不着,而娘子注定要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哪里会有重逢的机会呢。
白鹭心里生出一丝遗憾,叹了口气,也去准备远行的包裹。
东都的冬日,比起长安,还算是暖的。
也不知是不是赵元昭特意避着她,沈灵霜一直到要动身,都不曾再见到过郎君身影。
她有些遗憾,只得在动身之前托怀南转交做好的几盒点心。
她客居府上,别无长物,只能借花献佛了。
临走时,她去向杨贤妃告辞。
就见前几日还憔悴不已的美妇人似乎在渐渐恢复生机。
杨贤妃也知她要走,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她生母的旧事,感慨不已。
“阿崔当年嫁给你阿耶的时候,一定想不到后来的事,若是能早知……”杨贤妃显然是陷入回忆,“不过她那么欢喜你阿耶,性子又倔,若是早知,只怕也还是会嫁。”
沈灵霜静静地听着,安静乖巧的样子显然是得了杨贤妃的喜欢。
她从前随圣人被贬在泸州多年,对南方之事也是略有所知,细细地交待了许多,才肯放人。
“只可惜六郎最近像是在忙什么大事,若不然,我就让他送你一程。不过我的兄长如今正在淮南道按察使的任上,我去信一封,他一定会看顾你几分。”
杨贤妃说着说着脸色恹恹,显然是疲倦了。
“我已经受了殿下与娘娘许多恩惠了,”沈灵霜察言观色,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此去山高水远,不知将来何时能再见。”
少女敛眸诚恳,“还请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
杨贤妃笑了笑,脑海里不知怎的,竟是浮现出许多年前的旧影。
同样清丽的女子扶着自己的手告别,眼里含泪,依依不舍,“陛下年老,笃信宠佞之臣,鸩杀太子,流放诸王,已有大厦将倾之象。你与宋王此去艰险,万望保重身体。”
“崔氏捆绑太深,已经下不了船,沈氏境况亦是如此,若是将来,若是将来我诞下的儿女能逃过一劫,阿杨,你若是能看顾,就看顾几分吧。”
杨贤妃还记得,自己当时毫不犹豫点了头。
彼时年少,纵使前方千难万险,只消有最爱的夫君幼子陪伴在侧,一切仿佛都没有那么难熬。
可惜眨眼间物是人非,事事皆休。
殷殷求娶她,相濡以沫十余年的郎君一朝翻脸,连他们的儿子也不顾及。要不是元昭甘愿受苦肉计强迫她认清赵准的凉薄无情,苦劝她出宫,她说不定还沉浸在哀伤中执迷不悟呢。
杨贤妃眨了眨眼,隐去眼底水光,摸了摸眼前少女的发顶,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沈灵霜隐约觉得出杨贤妃像是在透过自己在看什么人。
她站起来转身,屋门边,白鹭和柳三娘已然在等着她。
连怀南都在大门口恭送。
沈灵霜四下看看,心里生出一股莫名滋味,或许是失望,失落,亦或是别的什么。
她忍了又忍,看向怀南,“郎君今日不在府上吗?”
怀南恭恭敬敬道,“郎君今日出门拜访旧友了。”
这么不巧么。
心知赵元昭极可能是去拜访朝中重臣,为归朝一事做准备,但那点子失落,却是挥之不去。
沈灵霜在车间站了好一会儿,眼瞧着日晷的影针偏转一格,才在白鹭的搀扶下上了车。
“有劳怀南替我转告郎君,”少女抿抿唇,“就说,我承他恩情,绝不敢忘。”
怀南拱了拱手,帘幕就落下了。
车夫一甩皮鞭,门房立时将侧门打开。
“终于出发了!”
柳三娘趴在窗口好奇张望,却在回身时愣住,“娘子,你不高兴吗?”
少女端坐在茵毯上,纹丝不动,脸上是不符合气氛的镇静,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沈灵霜摸了摸脸颊,努力弯了弯唇,“没有吧。”
两世的心愿终要达成,她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
只是没能在离开前,当面与赵元昭道一声别,难免有些……
沈灵霜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缠绕的情绪该如何形容。
就像是,心底缺了一小块什么。
少女捂住心口,只觉得里面乱糟糟的。
柳三娘揪着手指描补道,“是我看错了吧。”
她跟在娘子身边有些时日了,已经大概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能说,就比如说现在,娘子或许是因为某件事低落,自己就不该再烦她。
柳三娘满脑子的疑惑都硬生生憋住。
被他们甩在身后的私宅里,怀南目送车驾走远,才返身往堂后的退室走去,推开门,方才他口中的不在府内的身影正站在窗前,拨弄着空空如也的鸟笼。
“人走了?”
郎君轻飘飘地问道。
怀南行礼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坊门。”
他跟在赵元昭身边久了,多少摸得着几分殿下的心思,也敢多几句嘴,“殿下为何不去送送沈娘子呢?”
赵元昭垂着眸子,“我事务繁忙。”
怀南眼角抽了抽,都闲得摆弄空鸟笼了,还说自己忙,自家郎君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他不知怎的,想到这几日夜里瞥见的,郎君又在翻捡那位不知名女子的画像,忍不住道,“郎君,您书房暗格里的女子画像上怎么全是背影呢?您若是画上脸,咱们还能暗地里寻一寻,光画个背影有什么意思。”
赵元昭有一下没一下地将鸟笼的笼门拨开,关上,嗓音里听不出什么心绪。
“我私下画人家未婚女郎的画像已是出格,若是这画像一个不小心落到别人手上,岂不毁人清誉?”
怀南撇撇嘴,“您敢说自己没动心思?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去查查是哪家的女郎,直接娶了就是。”
赵元昭静默半晌儿,“我见到她时,她正与那小沙弥说,她的未婚夫婿喜洁,她以后怕是不能再来慈恩寺后院投喂这些狸奴了。”
怀南险些惊得跌倒。
得,原来他家郎君看上的是个有主儿的。
可真够惨的。
怀南同情万分地给他家郎君倒了杯茶,暗搓搓道,“说不定那位娘子的夫君不懂得珍惜,没几日两人就和离了去。”
他觑着赵元昭的脸色,“都不消报上咱们的名号,那位娘子的夫君都得……”
赵元昭润了润喉,轻斥道,“不可胡说。”
他语气淡淡的,眸底的神色清且冷。
“我这般出身,只会带累旁人。”
明明是天底下至尊至贵的皇子身份,说话之人却像是极为不屑憎恶。
怀南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就听见郎君问他,“可曾派人去姚相府上?”
这是要说正事了,怀南腰板一挺,“姚相让人带了话,说殿下所言,他还不曾在朝中听说过,但也愿意一试。”
赵元昭点了点头,接过巾帕擦拭着指尖,露出个笑,“有姚相援手,朝中的这股暗流一定会被揪出来。”
怀南跃跃欲试,“那才不枉殿下多日的蛰伏!”
赵元昭唇畔梨涡微现,“我这明明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怀南不解其意,见自家郎君转身离去,便连忙跟上。
他忍了又忍,忍了这么些时日,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半山亭的事那么凑巧,您就从来没怀疑过沈娘子吗?”还让白鹭去陪伴护卫。
赵元昭笑笑,“若她今日出了东都,重又回来,我才该疑心。”
在尔虞我诈的宫城待得久了,他偶尔也会想任性一次,凭直觉去信一个人。
怀南咂摸了会儿,心想还真是这个理,沈娘子都要走了,再疑心她也没意思了,更何况,白鹭还跟着呢。
东都城南的宣化门。
城门大开,城门官们持簿握笔,站在宣化门的两侧,有条不紊地一一查验来往之人的通关文牒和携带之物。
有赵元昭提供的路引和假户籍,沈灵霜一行人很顺利地就出了门。
“娘子,我们出来了!”
柳三娘压低声,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住。
一路静默的沈灵霜也挂上了浅浅笑意。
她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不妨碍她畅想日后的生活。
“等到了南边,我们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南方重蚕桑纺织,女子地位亦高,还有终身不嫁的自梳女郎。纵使我们一行只有女子也不打眼。等白鹭走后,我们也可以雇几个侍卫,想如何便如何。”
轻松的快意如云般翻涌。
两世了,她终于能逃出名为赵元璟的牢笼。
少女不敢置信地攥紧手指,唇边的笑却是止都止不住。
辕铃声清脆欢快,一路向南,很快,便是另一番天地。
柳三娘好奇地在窗边四下,忽然发出惊呼,“这户人家好生排场!”
“三点水,右边是……咦,他们也姓沈!”
沈灵霜不经意地往帘外一瞥,登时凝住视线。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麻衣素服,发髻上系着白色布带,长长垂落在腰间,面容哀戚,且走且哭。
被推的棺木前走着一个老者,面容是沈灵霜熟悉的,他怀里抱着个牌位。
牌位上镌刻着一行字,黑底金印,上书官名,下言姓名。
如此熟悉,与前世别无二致的场景,曾经在重重噩梦里无数次将她惊醒,刻入骨血,是她这一世重生而来就无数次下定决心扭转的未来。
沈灵霜睁大眼,视线却变得模糊。
她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亦或者是,一时幻觉,看错了字眼。
但沈谦光三字,她是断断不会错认的。
阿兄死了?
少女脸色瞬间惨白,如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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