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间的遥远

　　沈京九自然听出了她的凉意，但有人没有。

　　赵姝自认一个宿舍的，她和陈可善关系还比较亲：“可善，沈师兄是你男朋友，前男友要复合这么大的事情，你确实需要跟人家解释解释的。”

　　陈可善感觉有股抑制不住的怒气涌上心头，两人本是为了骗过裴访琴，他凭什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承认，什么都不管地在她长呆的地方指手画脚？董岩这么一闹她已经在舆论中心，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他为什么可以神色自然地给她的生活再加一把火？他口口声声说只是照顾妹妹，怎么可以转眼间就因为她不同意结婚而咄咄逼人？

　　如果不是太过愤怒，陈可善可能永远说不出这段压在心底的难言之隐：“他不会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不会让我去给他介绍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我男朋友不会因为他的关系让我失去一个有一个好朋友，我男朋友也不会不经我的同意就肆意让别人揣测我们的关系。”

　　沈京九听到赵姝的话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他走向门口本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因为陈可善一句接一句的质问，终究暗了眸子。旁边的同学也没见过这么‘刻薄’的陈可善，印象里的她总是沉稳而委婉，哪怕你犯再大的错误，她说过最严重的的话可能就是‘下次一定要注意，不然会影响到别人的辛苦工作’，所以现在的小教室落针可闻。

　　“闹闹...”

　　“善善，对不起。”沈京九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说，下意识地叫了声名字还被电话里的董岩截胡了。

　　陈可善现在被两人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着实谁的声音都不想听，想到一会要见裴访琴，更是头疼得不行。她摁着太阳穴把电话放在耳边，打算先解决这个容易点的：“董岩，你经纪人建议你怎么做的？”

　　董岩没想过这样的回答，明显也是一愣，“经纪人那边我会解决，善善，我以你的想法为主。”

　　“董岩，虽然我俩在一起是事实，但分手都八百年了，我售后不用这么久吧？”陈可善从小就爱观察裴访琴说话的形态，并且在与人交往时尽量避免和她相像。但母女割了骨头还连着筋，她刻薄起来着实有些裴访琴的影子。

　　“对不起，善善，我没想到会被扒出来。”董岩现在除了道歉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可善努力平复自己的脾气，尽量平静地陈述：“我不是在逼你道歉，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现在合不合适让你发声明。如果发声明可以降下来热度，你就发一篇声明，澄清一下。如果现在发声明反而会增加热度，那就冷处理。具体哪个合适你可以去问下你的经纪人，我也不清楚。”

　　“应该是你的对家做的，我撤了一次热搜，还会有不同的标题升上去，是有人在推着这个事情。”沈京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陈可善的旁边，他说完不自觉地看向她，想要寻求一些认同，却被避开了眼神的交汇。

　　“公司已经在查了，刘哥的意思是发声明澄清一下，后续有可能找到上传你照片的人，还要采取一些法律手段。”董岩在那边和人交流了一下，声音有些模糊，隔了一会儿才回复。

　　“可以，那麻烦你发下声明。董岩，你是不是觉得很抱歉？”陈可善听完觉得可以，感觉这个事情差不多解决了，钱玉端给的任务又冒上了心头。

　　董岩当时录采访视频的时候刚刚得知陈可善和白经纶认识，他承认视频是放给她看的，但确实没想过有人会暴露她的信息。所以刚才录完节目拿到手机，听刘梁说了下情况，就匆忙想着先和她道个歉，怕她不舒服。现在听到她略显熟悉的反问，董岩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很早就发现，陈可善看着无欲无求、基本上没什么脾气，但相处下来，你会发现她只是很善于调解自己的脾气。就像他弄脏了她的辅导书，她会嘟着嘴自己在那郁闷一会，然后觉得气消了，再问他有没有认识到错误。他顺着来句，我错了，她下面就会接一句：那你去买个冰淇淋；或者是我想吃面包啦...总之，这句反问就像是她气消的仪式感。

　　一股熟悉感从心底冒出来，董岩不禁放软了自己的声音：“善善，我知道错了，有什么我可以补救的吗？”

　　“是这样，我需要写一篇这个事件的内部报道，相当于平时作业那样，你这两天有新消息了给我发过来？事情结束了给我做个访谈可以吗？”说完怕对方不答应，她追加了一句：“你放心，是内部使用，不会外刊的。”

　　“可以，我随时都有时间，我让白哥给我推下你微信？”董岩应得很爽快，陈可善自觉一事了，心情也恢复一些，应声同意。

　　挂了电话，看到眼前的沈京九，陈可善又是一阵发愁。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这么生气的情况下，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大猫，你去把热搜撤下来，我好烦。’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脾气是发不出来了，有些陌生的情绪却逐渐涌了上来。陈可善勉强压下去，选择先和李涌沟通：“师兄，我请了三天假，项目开始主要是资料的选取和收集，你就先卡一下报道选取的标准，有问题我们电话沟通？”

　　“初期你不用担心，不知道有没有那些私生饭，你最近注意安全。”

　　闻声陈可善不得不把眼光转让这个最大的困难，她觉得和沈京九之间确实需要敞亮地沟通一下。稍微收拾了一些东西，陈可善对还在门口站着的大高个看了过去：“先去吃饭吧。”

　　沈京九想接过去背包被躲开了，神色也不太好，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平时白嫩的小脸看着都黑了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后，办公室一片哗然，终于恢复了热热闹闹说八卦的氛围。

　　且不管办公室如何话语风暴，陈可善带着沈京九去了校门口的抄手店。

　　等着上饭的空隙，陈可善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男人：“大猫，谢谢你把那个撤下去。”

　　“不是什么大事，月青那边才哲哥正好在。”袁才哲是他二舅家的哥哥，目前正在月青帮沈京九出面打理一些事情。

　　“大猫，你记不记得，上次我问你以后我们的对象会不会介意咱俩住在一起，你说我妈从来没给我第三个选择。”陈可善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情感，听起来就是简单地陈述。沈京九有点摸不清她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他可能不爱听。

　　“其实是有的，你有对象的话，我妈就不会多想了。”陈可善话音刚落就拿起了手边的水杯，喝水的动作遮住了她的表情。

　　“闹闹，我...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我挺稀罕你的。”沈京九看不到她的表情，甚至从她的话里听不到任何情绪，他有些慌张，不自觉说出了自己的祈求。

　　陈可善放下了水杯，神奇的是她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就像是雾里看花太久了，不管花香还是有毒，终究是把雾拨开了。不自觉地她的声音都带了一种闲趣，像是在打听某个明星的八卦：“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你去附中那一年吧。”沈京九知道自己处于被动的地位，但可能太久没见她对两人的事情这么上心了，他愿意被她带着走。

　　“五六年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陈可善确实有点震惊，她以为至多是西藏那夜太美好，他想多了。

　　“开始想等你上了大学再说，后来你上了大学我们不在一个地方，我想着回家当面给你说的的，结果...”沈京九想到什么，猛然消了声音。

　　“就什么？”陈可善有些疑惑。

　　“也没什么，我那边的学习太忙了，感觉不是好时机，就想等我能过来了再说”沈京九咽下了原先要说的话，陈可善却突然想到了：“是因为那个孩子？”

　　沈京九脸色变得讳莫如深，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因为陈良骥那些烂事。她的生日在12月25日，圣诞节那天。大一那年的生日会，裴访琴为了全她的脸面，请了陈家一家老小。宴会期间，陈可善的奶奶不经意间透露了句小白好像怀孕了。

　　白伶就是陈良骥身边那个自始至终的秘书。陈奶奶好像一直都对裴访琴意见颇大，看不惯她的强势，又压不住她的脾气，两人可谓是水火不容、见面就掐。所以哪怕她也不见得多瞧得上白伶，但有裴访琴这‘恶媳妇’在前，是谁都可以，因此经常今天说白伶多尊敬她，明天夸夸白伶对自己儿子多么顺从。

　　鉴于老太太经常无中生有，裴访琴倒是不认为这个“好像怀孕”是真的怀孕。不过既然这老太太能在孙女的生日宴上，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下她的面子，这口气她当然不会自己咽下去。夺了陈良骥的手机，一个消息就把江薇研叫来了。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裴访琴借着这些富太太的口，嘲讽一下破坏她家庭的女人，更甚一点给陈家些厉害，在道德上占据一下高位。可是好像大家都默认江薇研怀孕是陈奶奶为了气裴访琴瞎编的，就连陈良骥都没为这事多说一句。

　　所以在裴访琴拿着水杯砸向陈良骥时，哪怕江薇研慌忙站出来想挡在前面却被绊倒时，众人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好像是沈又情突然喊了句：“裴姨，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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