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来啊，凑热闹啊

　　柳千巧放下手里的药膏，看着眼前人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头似乌墨般的头发缎子一样的披散在身后，瓷白的皮肤带些婴儿肥，因为太白面颊上透着些许雀斑。弯弯的浓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圆眼，鼻子俏挺带着少年人的棱角，一张红红的小圆嘴儿。勾唇一笑就带着憨劲儿，活脱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毫无心机的傻白甜小少爷。
　　看着，好想捏。

　　“千巧，你这易容之术可真是出神入化了。”那小少爷扭头看了一眼铜镜，又戳了戳自己的脸，夸奖她。
　　“仙子谬赞了，是您神态适宜，才能这般活灵活现，千巧不敢居功。”

　　“好了吗？”

　　外面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听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也不等她们回答，脚步声紧接着就到了眼前。

　　灵胧抬眼看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灵胧。认真端看了片刻，还伸手在她脸颊上摩搓了几下，然后便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

　　“我们珠儿怎么样都好看，怎么都看不够。”
　　“……”灵胧撇了撇嘴，也很无语。

　　要不是他那劳什子的蛊，她又要配合着他演真中了蛊，用得着整这一出吗。他经常出入在赵敬身边，灵胧也得跟着点儿，可不得易容。

　　“千巧先告退。”柳千巧见蝎王一脸欢喜，满心满眼的看不进第二个人，就知道自己应该先撤了。

　　“哎，千巧，我头发你也帮……”灵胧想拦她留下。

　　“交给我吧，我来给珠儿梳头发。”他拉住灵胧伸出去的手，把她带到了梳妆台前，让她对着铜镜坐好。

　　“你……”
　　“珠儿的头发很漂亮，又浓又黑像缎子一样。我一早就想给珠儿编辫子了，可惜一直没机会，以后我天天给你编发可好。”
　　“你开心就好，可你也别编的太紧啊，我头皮会疼的。”灵胧看着他已经开始挑起自己的发丝，翻花绳似的编了起来，她想想他那一头精致的小辫子，编好了又高束起来，繁复的银制发冠一戴又野又妖。
　　自己，应该不适合这种风格吧？

　　“只编几个，这样珠儿的头发束高了后，就更活泼鲜活了。”大概是在做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情，他说起话来语气高低起伏里都带着高兴。

　　灵胧看着铜镜里蝎王朦胧的笑颜，也有些茫然。不过是依了他的愿给自己编个头发，就让他这么开心吗？
　　“你要是想编，以后都交给你好了。”
　　“好，我每天都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她说完自己也愣了，不过也没觉得后悔。不过是满足他一个小要求，没什么的。

　　看着他把自己的头发束好，还给自己也戴了个银发冠，精致小巧，还有几绺长长的银流苏。好看，是真的很好看，灵胧左右照看，居然挑不出毛病。

　　“我们珠儿真的很好看。”他梳好，手落在她的肩上，弯下腰看着镜子里的灵胧，满足的勾起嘴角，活像是只洋洋得意的小狐狸。
　　“咳，你不能再叫我珠儿了，尤其是人前。”
　　灵胧拉回理智，开口提醒他。

　　“嗯，那……要唤你什么好呢？温客行是怎么唤你的？”他收回手，走到梳妆台前半靠在台前，看着灵胧，像是在探究什么。有些问题，他一直没问，无常鬼他们都说鬼谷仙子与鬼谷谷主关系匪浅，到底是怎么个匪浅法？

　　“阿胧。”灵胧倒是不觉得什么，毫不隐瞒的告诉他了。

　　“我不要和他一样的唤你，你不喜欢做掌上明珠，那做我的珍宝好不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宝儿。”

　　“？！我不喜欢！”灵胧一听不干了，听听这名字，又俗又憨，完全不符合自己睿智机敏的气质，麻团叫自己宝就算了，反正除了自己没人听见。蝎王不行，他这么叫，以后要是别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可不得社死。
　　“那……珍儿？娇娇？或者……”
　　“好了！就宝儿吧。”听着那一个个心惊肉跳的名字，灵胧瞬间觉得还是第一个勉强能听。

　　“好，宝儿，就叫宝儿，哈哈哈。”

　　麻团已经笑翻了，灵胧接受无能，只能安慰自己，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无所谓，无所谓。但是，怎么能这样就轻易放过他，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

　　“小蝎子，你再笑，我就要打你了哦。”
　　“你叫我什么？”
　　“小蝎子，礼尚往来，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换，蝎儿怎么样？小蝎蝎呢？”
　　“好啊，现在就开始编排我了，宝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蝎王说着又揪了一下她的脸。
　　“哎呀，你轻一点，不要把我皮撕下来了。”
　　“说的什么话，你是画皮鬼不成？怎么就说是你的皮？”
　　“那可不就是我的皮嘛！贴我脸上，自然是我的皮。”

　　两个人越说越幼稚，最后都不知道在争什么。本来要进来禀报事情的毒菩萨和俏罗汉，听着里面的声音面面相觑，最后选择等在外面。

　　两个人争了一会儿，还是灵胧先闭了嘴。算了，不和疯批一般见识。

　　蝎王见她虽然不吭声了，可一看就是在心里腹诽自己，他也不恼。他转身，把梳妆台上到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手链，是灵胧当时留下的。

　　“我送于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你想和我撇清关系，便把它们都扔下，宝儿，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我便不会轻饶你了。”
　　“可我们，本来就是对立的，你我心里都清楚。”灵胧看着他执着于这个，如今又给她带上了手链，心里忍不住叹息。
　　“你不过是不小心走失在鬼谷，宝儿，你与他们是不同的，我不会再让你回到那里了。”他说着，眼里带着偏执的光。
　　“在哪里有区别吗？这人间，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也不过是另一个炼狱罢了。”灵胧笑了一下，侧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间，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他偏要穷追猛打，说的话未免太随意太天真了。
　　“傻子……你无事可做吗，你的手下还在门口站着呢。”

　　…………

　　跟着蝎王的日子，灵胧终于知道什么叫奢侈，什么叫极致的享受了。这位蝎王大人可真是会享受的要死。

　　“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过了这样的日子，以后我哪里还能忍受的了吃糠咽菜啊。”
　　“那宝，你就跟着蝎王呗，他对你真的很好啊，撇去他间歇性的偏执，只要你不刺激他，也是很好一小哥哥啊。”
　　“……麻团，你不可以这么堕落！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何况，我与他之间以后必有一场恶战。你别忘了，他的逆鳞是赵敬。”
　　“你确定是赵敬嘛？”麻团提出疑问，最近蝎王几乎没怎么提起过赵敬了，每次一看灵胧就眉开眼笑的，看着好像可开心了呢。
　　“你又知道了，你哪次分析不出差错？”

　　“宝儿，今日年节，岳五湖盟好生热闹，你不是总嫌呆在这里太无趣了吗，今日我们去五湖盟走走。”声音由远及近，话音刚落，人也到了。
　　“你确定？你不怕我又去找赵敬麻烦？对了，上次赵敬他醒来，是不是气疯了？”灵胧还挺好奇的，赵敬有没有被气吐血。
　　“宝儿，有件事我一直忘记教训你。今日你提起来，我便提醒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去扒一个男人的衣服，若你下次再做这样的事，我真的会把你的爪子剁了。”本来他还挺高兴的，听见灵胧说及此事，脸色立刻不好看了。
　　“……所以赵敬有没有气吐血？”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老温上次也是耳提面命，这家伙直接人身威胁，过分！着实过分！
　　“我替你善后，义父不知道此事。”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我费尽心思安排的戏，你就把我最精彩的安排给搅和了！”
　　“你还敢说！”

　　去五湖盟溜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玩的，一个个所谓的江湖人士，推杯换盏、阿谀奉承，灵胧没上前去，在一处屋角那站着，看着赵敬喝的脸红脖子粗，忍不住翻个白眼。
　　“怎么没直接给他喝死，我绝对就差一粒头孢。”
　　“你就瞎想想算了。”麻团知道她只能过过嘴瘾。
　　“无聊，我都想走了。”
　　“蝎王不走，你能去哪儿，你再偷溜他非发疯不可。”
　　“我就说说！”

　　这一耗，居然都到晚上了，灵胧本来想说要走，可她发现蝎王还是时不时的往赵敬那边儿看，啧……痴儿，还对赵敬抱有幻想呢。

　　“义父喝的太多了，我不放心，我去给他送碗醒酒汤，然后咱们也走。”蝎王好声好气的和她商量。

　　“宝！赵敬要对着牌位撒酒疯啦！修罗场啦啦啦！”麻团欢呼雀跃。
　　哦豁，有点意思。

　　“你随便，我只在院子外面站着，你不想你义父英年早逝，就少与我面前说他。”灵胧不耐烦，但是想到担心蝎王要再次受到打击，也是有点儿心疼。不过多颠覆一下也好，早点认清现实。
　　“好，我快去快回。”

　　蝎王是满怀担忧的去的，失魂落魄的回的。短短一炷香，他亲眼见到自己尊敬的义父对着逝者的牌位溺尿，大放厥词，口无遮拦……还有那一个个牌位前放着的东西，剑、指环、扳指……
　　灵胧看他这个人都像魔怔一样，那表情好像是被抛弃的狼崽子，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

　　“回去，大过年的还没吃饺子，回去我给你煮盘饺子。”灵胧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推他一把示意他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看吧，人间才是藏匿魑魅魍魉的地方。

　　“从头到尾，他都在说谎，我原来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我……我对他来说是不同的，原来……原来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灵胧看他魂不守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讲道理的话，她一肚子道理可以和他讲。可是道理谁都懂，但人心是肉长得啊。

　　“你总该为自己而活才是，小蝎子，你总做让赵敬开心的事，那你自己呢？你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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