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交换所

　　陈七七坐在公交车上，眼前的场景一晃而过。无数念头涌入陈七七的脑海，一盆冷水将她浇得透心凉。她最终颤抖着拨通了唐俊杰的电话。

　　“喂？”对方很快接起来。

　　“你在哪里？”

　　“我刚刚下班。”说谎。

　　“你一个人吗？”

　　“对呀？”说谎。

　　“没，我想跟你说就是我今天找到一份工作，可能有一段时间需要出差。”陈七七还是没有忍心戳穿他。

　　“哦，那挺好的，你终于找到工作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还不清楚。就这样吧，拜拜。”陈七七快速地挂断电话。很奇怪，陈七七不想现在拆穿他，对于男朋友潜在的背叛行为，她竟然没有多么悲伤，只是有一点失望而已。除此之外，陈七七从小就不是爱哭爱闹的孩子，面对背叛，忍耐或者离开，对于她来说这是个单选题，从来没有中间项。

　　“李乔安？”

　　“怎么了？”发现陈七七不对劲，李乔安从梦中醒过来。

　　“我觉得唐俊杰劈腿了！”陈七七说。

　　“什么？这个狗逼，让我去教训他。”李乔安一听“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旁边正在公交车上补觉的996青年瞬间被她吓醒，“他在哪里呢？”李乔安的表现倒像是被劈腿的是自己。

　　“你先坐下！”陈七七抱歉地看向周围的人，把李乔安拉回原位。

　　“你找他有什么用，我现在也只是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

　　“那你就确定他劈腿？万一是朋友呢？”
　　“是朋友他今天还和我撒谎在加班？还帮别人整理刘海？”

　　“不行，走啊，我们找他对峙！”

　　“你相信我，他可以有100个理由来解释这个情景。”可是对于陈七七来说，怀疑的种子种下就是种下了，很难再铲除掉。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观察一下。”陈七七转过头看向窗外，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唐俊杰撕破脸皮。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的！什么事情都忍着，你这样会生病的你知不知道？”李乔安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是之后才这样的。陈七七本来还想辩驳一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你不管嘛，该离开的时候，我不会含糊的，你放心吧。”

　　李乔安看向陈七七的眼神有几分恨铁不成刚。正巧公交车到了李乔安要下车的站点。

　　“我先下车了，明天见！”

　　“行。”李乔安走后，陈七七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曾经和唐俊杰相处的过往不断复现在她的脑海中。除了别人眼中男女朋友的关系，她拼命想找出他们相爱的细节，有吗？陈七七怀着这样的疑惑下了公交。

　　走到楼下。陈七七突然收到了母亲的微信转账，是两千块。陈七七的拇指在转账界面犹豫着，最终她把两千块转回去了。

　　陈七七：我有钱。

　　很快对话框里出现了新的转账信息。

　　妈妈：拿着！俊杰都跟我说了，你都病得去医院了。

　　陈七七：嘻嘻，你知道了？

　　妈妈：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最不然人省心的就是你。

　　陈七七：妈，你收摊儿了没？

　　小城里的一个批发市场，陈七七的母亲尤雪梅正守着一个卖童装的小摊，南方的冬夜，不似北方冷冽而凶猛，南方的冷是润物细无声似的冷，陈雪梅抱着一个热水壶坐在小摊门口，在微弱的灯光之下，一笔一划地记录着今天的营收。记账本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又或许是在水中浸泡过，纸质有些褶皱，泛黄。暖手壶在这冬天的淫威之下也偃息旗鼓，快速地失去了自己应有的温度。周围的店铺都陆陆续续收拾离开了。整个批发市场的灯一盏一盏地灭掉。尤雪梅看见女儿的来信，不自觉地笑了，她拨了一个语音过去。

　　“喂，妈，你收摊了没？”陈七七看见母亲地来电很快接起来。

　　“快了，正收着呢，你感冒怎么回事，从小到大你可是没怎么进过医院的呀。”

　　“没事儿，不就是学校里事情太多，然后忘记去医院了嘛。”

　　“你呀，做事情就是这样，拖拖拉拉。”
　　“喂，喂，喂，啊，妈我这边信号不好，你再说，我可要挂电话了啊！”
　　“诶，你倒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嘿嘿，妈，你收拾了，快点回去泡个脚知道不，我上次给你买的洗脚盆好用吗？”

　　“好用好用，你下次买什么之前给我说一声，别买些我用不上的！”

　　“行，妈，我这边也到家了，你回家了早点睡吧。先挂了啊。”

　　“等一下，你记得和俊杰好好处听见没有，那可是个好孩子。”

　　“知道了。”听见最后一句话，陈七七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挂掉电话，顶楼一个白色的身影吸引了陈七七的目光。即便是在寒冬，他也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他犹豫徘徊在大楼的边缘，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她下一步可能会做出轻生的行为，租住的小区是一片平房，最高是六楼，这个高度即便不被摔死，也会落得一个残疾，此刻，这个人像在打电话的样子，在一楼隐约能够听到她的讲话声，但是并不清晰，能看得出女孩儿正在崩溃大哭。突然，这个人转过身，爬上楼顶的护栏。此刻，陈七七的旁边聚集了一些其他的居民。已经有人拿出手机拨打110。

　　“小美！”陈七七还来不及说出多余的话，那个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在地上。人群里发出尖叫声，有人在用最快的速度捂住爱人的眼睛。陈七七愣在原地，脑袋“嗡嗡”直响，她不敢想象上午还和自己讲过话的小美就这样躺在地上，血从她的身下淌出来。陈七七拨打112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比民警更先到的，是电视台的记者，他们拿着摄影机，话筒等等拍摄需要用到的器材很快将现场的乱象记录下来。接着民警便出现，红蓝色的灯光反复闪烁着，像在为这个在异乡冰冷的地面上去世的人跳最后一支舞。警察们将现场围起来，随后到的是救护车，不过可想而知，此刻小美已经没有呼吸了。小美被七手八脚地抬上救护车。她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呢？陈七七看见小美的背影想。

　　作为小美的邻居，陈七七很快被传唤问话。陈七七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对这个邻居的了解甚少，除了每天深夜的关门声相互问候，她们几乎没有交集。要不是今天白天的争执，甚至陈七七都不知道自己的邻居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出了警察局已经是深夜了。陈七七裹紧自己的外套打车回家。

　　走到家门口，陈七七看见房东正在连夜清理小美的衣物，现在，房门倒是装上了。

　　“真晦气。”房东一边扫地一边说。
　　“你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陈七七的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真想冲上去和他打一架。

　　“有病啊，多管闲事。”房东撇了陈七七一眼，将小美的遗物扔在门口，“duang”地关上门。

　　次日，陈七七还没出门便看见楼下挤满了记者，打开电视里面全是报道某中介公司“高收低租”、“长收短租”的商业模式所产生的弊端以及其破产之后让租房者买单的事件。受到波及的人数以万计，小美的死亡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愤怒都在小美自杀被报道之后倾泻在网上。该中介公司的母公司此时已经被抗议者团团围住。有的人甚至拉起横幅要求母公司填补子公司的亏空而非只是宣告破产。电视里，这家公司的logo被放大成特写，“盛大集团”几个字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条版面。

　　而在这时，这栋建筑的背面，一辆别克商务车悄悄开出，绕过了喧嚣的人群。走上这座城市的中心大道，扬长而去。车里荣轩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荣轩紧皱着自己的眉头，很明显对于这个电话万般不耐烦。

　　“我知道了，你先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吧！你知道我们公司的股价下降了多少吗？”荣轩嘴角勾起一个笑，电话那头立刻没有声音了。

　　“我先挂了，你保重身体。”明明是一句问候的话，却被他说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咱们直接去拍摄地吧，你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vivi坐在荣轩的旁边提醒他。

　　“好。”荣轩换了个姿势，坐在车里拿出剧本研读起来。剧本上有很多勾画的痕迹，能看住荣轩对这个剧本的上心。

　　“到底能不能东山再起呢？”荣轩自己心里也没底，此刻的他正在黑暗中前行，必须要用力抓住每一个可能向他伸过来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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