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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你的这个同事有着不一般的秘密……那个仪式让他献祭了生命。”帕列斯叹息的声音回荡在伦纳德的脑海之中。

　　祂回想起那天突如其来的强大气息，此时依然觉得心惊肉跳，甚至有一瞬间祂以为是阿蒙来了，自己命不久矣。但那位天使一来没有关注祂，二来直接跨阶使用序列1的能力，用崩溃了祭品的躯体，让祂很是摸不清楚对方的用意。

　　“那又如何，现在他是我的前同事了，而且已经在这次针对廷根市的袭击中殉职。”伦纳德并不想细究帕列斯的疑虑，他只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个最要好的友人。

　　如果他能更强大一些，进阶的更快一些，结果是否就会有所不同？

　　当他几分钟后趴伏在地面悠悠醒来，发现了安然无恙躺在角落里昏迷着的队长时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甚至带起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觉得自己就如同注定成功的那些故事主角们一般。

　　太好了，“血管小偷”起了作用，我们拯救了廷根！

　　可是这样的笑容在下一刻猛然凝固。

　　那刺眼的红是什么？碎裂难辨的血肉组织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克莱恩的身边散落。

　　……那个只能勉强称呼为人形的事物，是克莱恩吗？

　　伦纳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等来后续塞西玛执事的救援的，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很快被送去与邓恩·史密斯一同接受治疗。可在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即使有着心理医生的安抚，他还是不可遏制的想起那副凝固着血泪的微笑脸庞。破碎的皮肤让他宛如恶鬼，无声诉说着自己的无能。

　　老尼尔被允许临时解除观察送克莱恩最后一程，他看到了这个可以被称呼为他学生的人现在的模样，一言不发地去举行了魔法仪式，向黑夜女神祈求最好的入殓修复，据说效果不错。科恩黎试图安慰伦纳德，但说到最后自己也红了眼眶，转身看向凸肚窗外的世界，沉默下来。

　　“我想要加入红手套，寻找更为强大的方法。”

　　“我来通知克莱恩家属，我去面对他们。”伦纳德对执事们如此说道。

　　可是再丰厚的抚恤金也无法安抚亲人的离世，他看见梅丽莎手中掉落的三张戏剧门票，看着班森一脸不可置信，试图斥责他这不是愚人玩笑时的惶恐，内心受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可这些煎熬都是他那时无能的代价，理所应当，相当合理。

　　伦纳德现在与值夜者们和克莱恩的家属正一起站在他的墓碑前，注视着黑白相片上正腼腆微笑的年轻人，一时恍然。

　　“逝去的终将安息，愿他在女神的神国之中永获宁静，我们该离开了，伦纳德。”邓恩戴上黑色的礼帽，深邃灰眸下已是熟悉离别的淡然。他拍了拍伦纳德的肩膀，对他说道：“他会以另外一种形式一直陪伴着我们战斗，不要沉浸在悲伤中太久。你知道的，这个总喜欢汇报麻烦的队友不喜欢别人为他而烦恼。”

　　伦纳德回过神，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去，不知何时起墓前只剩下了他与队长二人。他看着值夜者们亲手雕刻的三行碑文，不算精美，但也远在大家平时的手工水平之上，整体看起来十分工整。分别写上了：

　　“最好的弟弟，

　　最好的哥哥，

　　最好的同事。”

　　“这个笨蛋，一直以为自己多关心别人，却从来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伦纳德深深的看了一眼相片上青年的笑容，像是要将他永远铭记在脑海之中，终于是放下了手里早已被捏得枯萎的白色花束，将它郑重的放在墓碑之前。

　　邓恩看着他这样，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可他是值夜者们的队长，不能流露出这样脆弱的情绪，于是他最后脱帽行了一礼，与伦纳德一同离去。

　　仇恨需要在真相面前终结，罪恶者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送别逝者的墓园安静了下来，在白炽的阳光之下显出与生者迥然的寂静，又在夕阳的最后温度里添上一分寂寞的暖色。一个穿着白衬衣黑外装的人悄然来到，又悄然离去，述说着歉意的迟到，为堆满了鲜花的灵前再添一朵新枝，也是苍白的色泽。

　　当绯红月光初上枝梢之时，守陵人也提灯远去，我略显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了墓碑之前，黄黑两色的斗篷遇风不动，一如孤魂。

　　我收回了那些人族身上的天尊烙印，看着他们重新闭起眼睛陷入沉睡。站在恒古不变的巨人石阶上，我也如他们般一同睡去许久，试图探寻究自身竟多了什么不同。

　　可喜又可悲，没有任何不同。数量众多的天尊意志汇聚到了我的体内，就像是川流入海，自然到不起一丝波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我对三途径的掌握力又上升了。

　　我有些苦涩的想道：也怪不得黑夜直接称呼我那个名字，直到祂离开，都没有询问过我的本名。

　　原来我之后的每一步安排都是对我人性的消耗，连黑夜也不是很看好我。

　　如果我遵从本心的意志，选择强行下灰雾拯救克莱恩，那么我会被帕列斯发现虚弱，继而暴露可疑之处，在真实造物主的聚光灯下会引来其他神明的注视，葬送白银城里原本可以得到拯救的人，因为他不可能再去海上了。

　　许愿周明瑞一个也许平稳的未来，但我在杀人，杀很可能不亚于一个廷根市的人。

　　如果我顺遂聚合的本能，放任克莱恩死在这一场灾难之中，那就是增加我体内的神性部分，直到拼凑出一个与我似是而非的玩意儿。

　　我在杀我自己。

　　没有好或者不好，因为无论如何选择都是错的。

　　现在我很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墓碑上，因为地面有人们走过的痕迹，到处都是泥土灰尘，这里是唯一还算得上平稳的地方了。

　　算不算坟头蹦迪？

　　“你还是太信任我了，真以为我对现实完全没有办法吗？说什么我没有奇迹了，叫我神降……”

　　我蔓延出灵性，感觉到了棺中之人渐渐聚合的血肉身体，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即使有我的干预，他依然是命中注定的序列2，谁也无法更改。

　　“你那个同事对你的评价我觉得很合适，你以为温柔的对待了别人，却总是自以为是，不为真的在乎你的人考虑心情，自作主张。”我顿了一下，“……难道你觉得让我看着你死亡，我不会难受？像个笨蛋一样。”

　　最起码现在我还会觉得难受。

　　我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绯红的月亮攀上中天，享受着难得不同于灰雾之上的自由时刻，却一点也不想离开小小的坟墓到处走走。或许是被我损毁得太过严重的缘故，克莱恩的肉身重生的格外慢，慢到让我都有些无聊，只得随意薅出了一面空白纸张与笔的投影，开始写写画画。

　　据说人在无意识之中画出来的东西会下意识地反映出内心的状态，而我画出了一幅又一幅让人一眼看去就混乱疯狂的线条，像极了源堡上密密麻麻的蠕虫，将本不可名状的恐怖具现了出来，某种程度上而言还是蛮有绘画天赋的。

　　不知道克莱恩醒来时看见我坐在他的坟头，会不会直呼“骗子”？我明明可以跑下来的，却在那时说了谎。不过也不算说谎吧？真身下来真的对我不好，如果不是廷根市肯定没有阿蒙，我不会冒这个险，所以我没有在骗他。

　　想到这里我觉得逻辑通了，就不再挂在心上。

　　然后我将这些会带来灾难的纸取消投影，薅出新的空白页面继续玩耍。圈圈点点出四个名字，然后按照顺序一一打上叉号。

　　不过在那之前我可能要多吃些非凡特性以稳固自己在现实的凝聚程度，没有实体还是太吃亏了。不知道克莱恩的钱包能不能顶住双份的非凡特性支出呢？塔罗会的排面需要工资，这是合理的。

　　将克莱恩预定成移动钱包之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甚至可以愉快地哼起小曲。

　　好像聚合的差不多了吧？也不知道取走小克体内的天尊意识对他会不会有影响。

　　我不放心地又探查了一下，发现原本冰冷的尸体渐渐开始恢复血液循环与心跳，呈现出活着的性质后，才牵引出一个埋藏在克莱恩精神深处的灰色光点，召唤它融入我。

　　又过了一会，眼看红月都要落下一半时，封住墓坑的石板被推动，一只苍白的手终于推开棺盖。克莱恩从棺底坐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向笼罩了一层绯红月光的墓地。

　　“我不是死了吗……现在这是……”

　　他本能地低下头，解开衣扣，只发现本已经血肉模糊躯体正新生出蠕动的肉芽，艰难地修补着破碎的躯体。血已经止住了，薄而柔软的皮肤按压下去，除了温热，还有真实的疼痛，刺得他咧了咧嘴。

　　“好疼！我竟然真的活过来了，并且看上去还能再来一两次的样子，这难道就是穿越的福利吗？”他先是惊讶了一瞬，继而被鲁恩王国寒冷的夜风冻得打了个寒战。

　　“大半夜的不穿好衣服，你在做什么呢？”一道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有让克莱恩熟悉到无以复加的戏谑感。

　　“……杜玉清？”

　　他回过身，发现对方正坐在墓碑之上，背向月光，眼带笑意的俯视着他。低调华美的黑黄衣裳垂到了地面，然而没有影子，怪不得他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家伙的存在。

　　“你之前怎么像个鬼一样不说话，差点吓到我。”克莱恩抱怨了一句，继而急忙说道：“你不是说你不能从灰雾上下来的吗？你会……”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我轻蔑地撇了他一眼，端着烟枪满是嫌弃，“而且我现在并不是实体，占卜过后又没有风险，下来看看你也不是不可以。”

　　克莱恩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我原先预想中质问我这个骗子的言论出现。就当我以为他是不是因为复活而傻掉的时候，克莱恩忽然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谢谢你。”他又一次对我说道。

　　啧，这人怎么回事，老给我发好人卡？

　　我的心情顿时就不美妙了。

　　心情不好的我决定做一个恶作剧，于是我收起烟枪，左手拿起象征着‘教皇’的正位塔罗牌，右手下压，对他做出代表着邀请的伸手。

　　我眯起眼睛，轻松而愉快地对他说道：“亲爱的愚者先生，现在您的座下天使欢迎您回到人间。”

　　克莱恩没想到我来了这么一出，于是傻愣愣地对我说了一声“好”，然后就要握住我苍白虚幻的右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一点没有平时的机灵劲。

　　他当然无法触碰到我，我只是一个灵体罢了，但是他可以抓到别的东西。

　　“嘶……”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指尖新生的皮肤冷不丁地被扎了一下，竟是娇嫩到冒出了几粒滚烫的血珠。伴随着我“哈哈哈”的恶意笑声，虚幻的灵体如泡沫般于月光下散去，像极了一场幻梦。

　　而幻觉也正是我魔术师的能力，糊弄一个序列8绰绰有余。

　　当一切散去，唯有克莱恩所握住的带有尖刺的红玫瑰依然真实，在围绕着他的一众洁白花束中醒目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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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老实交代，这花是不是去老尼尔家摘的？”他整理好衣帽，行走在将要黎明的大街上，诵念过我的名后悄悄质问。

　　“对啊，我救了他一命，摘点花怎么了？我还没霍霍他家薄荷呢。”我托着代表了克莱恩的那颗星辰，说得理直气壮。

　　克莱恩显然对我的态度颇为头疼，但又没什么办法，只得无奈地说道：“……你放过老尼尔吧，人家精心修剪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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