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

　　“王清远，迟到！”大早上去上班还被主任骂，王清远十分不爽地将背包扔凳子上，苦笑道：“李医生也没到嘛。”

　　主任送他一个白眼不再理他，护士长好心提醒：“李医生在手术室。”王清远笑道：“大清早就有手术，谁那么倒霉？”

　　见没人搭理，王清远凑到手术室窗外看了看，道：“胡主任亲自上手术？谁啊？”

　　护士长一边整理器械一边道：“今天大清早警察送来的病人，真可怜二十多岁的男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还被人侵犯过。怎么会有人对男人做出那种事情，莫名其妙……”

　　王清远苦笑一声，摇摇头回了办公室。护士长在背后说话声音越来越气愤：“连续三天被强迫做那种事情，是不是人啊！”

　　王清远拉住护士长将他拉离手术室笑道：“好了，这世界就有那么多变态，你气愤也没用。”

　　护士长苦笑道：“我是看那孩子可怜，看着年纪也不大，简弘，听名字就是个乖孩子……”

　　“你说什么！”拿着病例纸的王清远猛地提高了嗓门，“护士长，你刚说什么！”

　　护士长愣了下，看着王清远囔囔道：“我说那孩子叫简弘了……”

　　不可能吧，王清远只觉心脏漏掉一拍，从桌子上拿过口罩戴上冲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上的男人脸色苍白，遍布着鲜红的印记，一看就知道是鞭子抽出来的痕迹，额头上还有大块的撞痕。虽然闭着眼睛却是自己熟悉的面容，王清远心疼得像被被人揪过一般，哆嗦着喊着他的名字，伸手摸着他的眉眼，“胡主任，他怎么样？”

　　主任抬眼看了他一眼，冷静地说道：“你朋友？”见王清远点点头，接着说道，“脾破裂，失血性休克。”

　　王清远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头看着小弘，才三天没见，他就被侵犯了三天……王清远俯下身抱住小弘的头，“怎么会这样？小弘，怎么会这样？……”躺着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头上就有那么多伤痕，身上又会怎样？”王清远完全忘了现在还在手术室，只是抱着他，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会打扰到主任的。”王清远被人拉了起来，手却依然不肯放开，“王清远，手术完了他就会醒了，你别担心。”王清远抬眼看着拉开他的人，终于松开了手：“林玮，我……”林玮将男人拉出了手术室，按到办公室的椅子上，顺便关上办公室的大门。

　　“对不起。”王清远吸吸鼻子，用手背擦掉眼泪，“我只是……”

　　“我明白。”林玮依然是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调，“他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

　　“嗯。”王清远低低地应了声，心里却茫然不知所措，只愣愣地盯着门外，紧紧地咬着嘴唇，半晌才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他跑掉的，如果不是我松手，如果我一直跟着他……阿玮，是我害了他，我不想的，我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又流了下来，王清远没有擦，只是抓着林玮的衣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内心舒服一点，鼻涕眼泪蹭得林玮满衣服都是，却不肯放手，直到林玮伸手环住他的头，轻轻拍着他的背，“我明白。”

　　王清远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那么缓慢，他的脑子充满了简弘躺着手术台上的身影。林玮抱着他的头，轻轻地安慰他，如果是以前，他会高兴得不能自己，甚至恨不得时间永远停住，可是今天，王清远除了不停地颤抖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希望手术快点结束。

　　他眼前如同幻灯似的闪过简弘的脸庞，站在酒吧里拿着酒杯肆无忌惮的笑脸，做不出来企划皱着眉头咬着笔的样子，安静地看着自己落寞的表情，百转千回。

　　不知过了多久，王清远耳边传来林玮的声音：“去病房吧，手术做完了，简弘送病房去了。”

　　王清远立刻松开抓着林玮的手跳了起来，却莫名眼前黑了一下，该死的体位性低血压，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站立了几秒，等眼前清晰过来才向楼下跑去。手术室在五楼，普外科在四楼，简弘由电梯送了下去，王清远直接跑了下去，等他到达病房的时候，简弘也正好被抱上了病床。

　　病房是三人间，另外的两个病人默然地看着医生忙忙碌碌，王清远站在门口一点忙也帮不上，只是看着床上的人。手术结束后简弘就被医生叫醒，只是由于麻药的作用还是昏昏沉沉，偶尔皱了皱眉一副痛苦的表情。病房一边站着两个警察，应该是他们送简弘来的，此刻正等着他醒过来做笔录。

　　医生开了医嘱便回了办公室，林玮陪着王清远站了一会儿，安慰他几句也离开。病房只剩下他，三个病人和两个警察。王清远拉过凳子坐在病床旁边，伸手抚摸着病床上的男人，明显瘦了，胡子也从下巴冒了出来，一道道的伤口触目惊心，心口满满当当是男人微笑着的样子，一想到他受的折磨，悲伤的情绪止不住的爬满了胸口。

　　“唔，疼……”简弘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王清远握着他的手，俯下身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弘，醒了？”简弘慢慢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一切，微微移动了下身体，左腹部的伤口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看到王清远，突然猛烈挣扎起来用力想抽出被握住的手，“你滚开，滚开……”

　　王清远伸手抱住了消瘦的男人，在他耳边沉沉地说着：“是我，小弘，我是王清远。”

　　“滚开，别碰我，放手……”简弘挣扎得更厉害了，腹部的伤口裂了开来，血慢慢地润湿了绷带，印的床单一片红。

　　“护士，镇定剂。”王清远一边安抚着简弘，一边冲着护士喊着。

　　“砰”地一声巨响，王清远吃疼地深吸了口气，血沿着脸庞流了下来，简弘手里握着输液的玻璃瓶，碎掉的瓶子上也是一片血色。他哆嗦着，脸色铁青，眼泪止不住地流着：“求求你，放了我吧……”

　　王清远松开手，按住简弘输液的手，猛地拔掉了针头，抬起头对上那双泪眼，强忍着疼微笑着：“小弘，是我啊。”

　　玻璃瓶落地摔得四零八落，简弘睁着那双哭得肿胀的眼睛，哑着嗓子：“王清远？清远！”他嚎啕大哭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对不起，我打伤你了……”

　　“傻瓜，是我不对。”听着简弘歉疚的话，王清远的心里仿佛被针扎一般难过，早有医生和护士赶了过来，见着血肉模糊的两个人，林玮也失去了冷静，皱着眉头给王清远止血，李智华一边骂王清远白痴，一边帮简弘止血。当医生触及到简弘皮肤的时候，王清远看到他猛然一滞，腹部不由地紧绷起来。轻叹了口气，王清远腾出空闲的手握住简弘的手。

　　折腾到差不多两点林玮才有空闲时间下楼买点吃的东西，看着病房里一个躺在病床上眼角湿了一大片，另一个缠着满脑袋的绷带一副惨兮兮的表情，不由地叹气。急诊科依然是人来人往，林玮看到了在一群病人中向自己穿梭过来的沈羲和，后者扬扬眉，“怎么样？”

　　林玮不动声色：“你都知道了？消息还挺快。”

　　沈羲和看了看周围一群护士，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女人八卦起来果然很恐怖。

　　“死不了。”林玮向门口走着，“去给他们买点吃的。有空你上去看看王清远，我还是第一次看他那么失控。”

　　沈羲和点点头，林玮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他：“我弟弟的处分出来了，停职3个月，你知道吧。”

　　沈羲和再次点点头，看来上次阴差阳错救了局长的千金还是有点用处。林玮踌躇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什么时候让他去看看小芮。”

　　“羲和，他只听你的话。”

　　沈羲和冷冷笑了：“你还真了解他。”

　　林玮没再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一阵风随着门的开阖灌了进来，沈羲和紧了紧白大褂，摇摇头苦笑着转身回了诊疗室，专心干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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