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争无忧

　　没有人比施意更尴尬了，如果可以，她想换个宇宙生活。
　　不，还是换个星系生活吧。
　　她一个小透明，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多看向她的眼神，她的心在狂跳，脸也在发烫，就连那个从不回头、从未有波澜的严宿宁也回头看向他们。
　　封无忧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看着对面的施意惊慌失措的样子，白嫩嫩的小脸正在迅速铺盖淡淡的粉红色，一双大眼掩盖不住的错乱，像极了一只被猎人捕到的小白兔。
　　施意不爱说话，也不爱表达，很多想法她都是在心里说的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她不知道怎么办，再偷偷瞄一眼台上的吴所谓，已经向施意投来了迷惑的目光。
　　不是啊老师——她真的不认识这个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人物啊！完蛋了，她精心给自己立的小透明人设就在封无忧对她说话的那一刻起毁于一旦了。
　　施意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封无忧，就两秒，她就怂了。封无忧那双眼睛，实在撩人，还若有若无传递着一丝玩味，好像在戏弄她，又好像没把她放眼里。此时，说出引起轰动的话的少年已经转身坐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孽缘！施意在心里骂人了。
　　当她再回过头坐好，撞上了严宿宁迷惑的眼神。
　　“你们认识？”严宿宁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发问。
　　他牙齿好白，眼睛好明亮，说话好温柔。施意傻傻地笑了一下，然后迅速整理了自己花痴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确实，不算认识吧？就有过两面之缘，俩人也就刚刚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算认识，更不算熟人吧？所以，摇头应该没毛病吧。
　　严宿宁笑着点了点头，像春日吹风，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转回头坐好。
　　不过如果没看错，刚才封无忧下来的时候，是对严宿宁嗤之以鼻的吧？施意回想了一下，封无忧还说了一句“真晦气。”？他们之间会发生过什么事？她摸摸脑袋，这两个人，看着就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啊，况且严宿宁高一也一直在民高，怎么会认识封无忧呢...
　　施意小心翼翼看向封无忧，发现他已经睡了。
　　就，睡了...？施意看向讲台，吴所谓开始讲课了，这是班主任的课啊——不能睡觉的！
　　“封无忧同学！”
　　果然，下一秒吴所谓看见封无忧倒头就睡，就爆发了。
　　少年好像已经睡着了，又被这声音弄得悻悻醒来，头发有点凌乱了，眼神还很迷离。
　　“对不起老师，昨晚复习得太晚了。”封无忧淡淡地、慵懒地回复。听他的声音，确实挺累的，就是是不是因为复习，就不好说了。
　　施意想起上次他是因为通宵玩耍才会累，听到这这句话的时候直接笑出了声。
　　“扑哧。”
　　声音惊到封无忧，他撇过来，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同样懒懒地：“施意同学，你对我的解释有什么意见？”
　　听到他的声音，施意都要愣一下，然后又和他对视，在他眼神的压迫下用力摇头。
　　“我说，从刚才开始，你就没和我说过话。”封无忧把椅子凑到施意这边，一只手顶着膝盖，一只手架着桌子，一边笑着一边疑惑：“你很怕我啊？”
　　本能反应，施意点了点头。
　　更像一只小白兔了，害怕大灰狼的小白兔。封无忧看着她，回想到第一次见施意，她狼狈地在路边捡东西，他平常开车擦肩吓过人的人不少，他从来没下车道过歉，或者去关心过，只有那一次，他透过后视镜，看见一个委屈的女孩，衣服脏了，默默念叨着什么。
　　第一次，他觉得对不起人家，然后选择了下车。
　　而后第二天，又再次见到她，捂着脸，动作一样狼狈，每次都是这样，这个女孩都是慌慌张张地出现，慌慌张张地想要逃离的样子。他眯起眼，打量了一下施意，除了眼睛大，皮肤好而白，看起来很普通。身材普通，穿着普通，虽然穿着校服，但是没有多艳丽的样子。
　　但是看起来就很...纯良无害？
　　封无忧抖了一下肩膀，立马打消自己心里的想法。
　　“你坐好。”施意小声地说，声音尖尖、细细的，没有很动听，也没有很嗲，只是比普通声音小声了一点，糯了一点，有点像春雨，听着很舒服。
　　封无忧提嘴笑了一下，心里想着老师叫都不能够坐好，她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操纵他，下一秒他就不自觉地把坐姿调好了。
　　见封无忧不说话了，施意松了口气继续认真听课了，准备开学考了，施意还是打算提起十二分精神，能多抱个佛脚，就多抱个佛脚。
　　哪怕是大课间的时候，施意还是争分夺秒地多看看书，一方面是开学考，一方面其实是....施意抬头看了一眼严宿宁的背影，是因为他太优秀了，她害怕自己的名字在成绩榜上的位置太过难看，把活生生的学霸从身边吓走。
　　“施意！”
　　何青第三次叫她，她终于听见了，施意这才从思绪中抽回来。
　　“青，怎么了？”
　　施意喜欢叫何青叫做青，有种亲密闺蜜的感觉，可能是以前没有过这样的好朋友，一来一个她就抓紧所有机会多亲密一下她。
　　“你认识封无忧？”何青声音很低，也凑得离施意很近。
　　施意转头看向封无忧，他正在看书。她一脸疑惑，混混也会看书的？难道他是那种，外面混社会，校内成绩又特别好的？
　　“出去说。”施意示意了一下何青，俩人起身。
　　“施意。”
　　封无忧喊住她，施意回头看向他，他面前摆着一本化学书，一只手撑着脸颊，一之手敲打着桌子，表情玩味地说：“帮我带一瓶运动饮料。”
　　带你妹啊！自己没有腿？又没有运动，喝什么运动饮料。施意咬了咬牙，这人是已经默认自己的校霸身份了吗？而且，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上来就使唤，真是恶霸。
　　前座的严宿宁淡淡地看向施意，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声：“施意同学，拜托帮我带一瓶水，谢谢，麻烦了。”
　　这才是正确打开方式！施意笑着对严宿宁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下。
　　“恶心。”封无忧厌恶地低声骂了一句，又低下头看书。
　　趁他低头，施意向他比了一个拳头的姿势。
　　一路上，施意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一边说还一边欲哭无泪地想撇清她和“准校霸”的关系，顺便求助一下怎么不再让封无忧不再注意自己。
　　“我去，你们也太有缘了吧？”何青听完都震惊了，“你们上辈子是夫妻？”
　　“别，那我上辈子挺惨的。”施意抖了抖。
　　“不过，他真的很可怕。”何青回想了一下，“他真的很能打，脾气也不好，你说他开机车，我听十一中的人提，他做事很嚣张，每天都出去飙车，不要命似的。”
　　小混混就是这种人设，正常。
　　“我真是太倒霉了。”施意无奈。
　　“你别太担心了，他这种人，过几天就会忘了你这种小角色了，到时候位置一换，他更加不会记得你了。”何青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但愿吧。
　　到小卖部之后，施意拿了一瓶水，对着琳琅满目的运动饮料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封无忧平常喝什么牌子，什么口味呢？万一买错，会不会被他报复...施意颤了颤，拿了一瓶蓝色的，运动风比较强烈的，就跑去结账了。
　　结账排队的时候，身后传来细细碎碎讨论的声音，施意虽然是小透明，但是还是喜欢听些小八卦的，她倾下身子，耳朵微侧。
　　后面俩个女同学，一高一矮，低声讨论。
　　矮的那个先说话了：“西雅，你真的可以冲一下！他真的很帅，今天我看见他进了三班，应该分到三班去了，他真的好帅啊，校服都掩盖不住。”
　　高的那个声音嗲嗲地问：“听说他很凶欸，长得帅没用啊！”
　　施意侧身打量俩女孩，矮的那个齐刘海，戴着黑框眼镜，虽然矮小，但是看起来就是一副八卦脸，什么都爱议论的角色。高的那个，化了点淡妆，五官精致，即使穿着校服也能看见身材凹凸有致，说话还嗲嗲的，头发微卷，看着就很漂亮。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降伏准校霸的感觉！”矮子顶了顶高个子，高个子好像叫西雅，施意迅速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西雅，应该是隔壁二班那个唱跳俱佳的丁西雅？她还是挺有名的，高一的时候就经常参加各种晚会活动，唱跳都很优秀，长得也好看，追求者也不少，施意曾经也羡慕过这类自带光芒的女孩子。
　　“香香，你说什么呢！”丁西雅声音嗲嗲弱弱的，还带点娇羞，听她这么一提，矮个子应该是丁西雅的跟屁虫黄香，“什么准校霸，你忘了高三那位白山了？”
　　“白山那算什么，他那‘校霸’就一头衔，最多在厕所抽个烟，还总是被抓，你看封无忧，打架多帅啊，我去，长得又帅，太有男人味了！”
　　扑——封无忧？怎么又是他。施意捏了捏手里那瓶准备给他带的运动饮料，再说了，男人味是用来形容封无忧的？他就是一没素质的恶霸，顶天夸他帅可以忍忍。施意都无语了，男人打架是什么值得崇拜的事吗？
　　没事多关注一下霸凌问题吧，少女们。
　　“嗯...那我有空去认识一下他？”丁西雅娇嗔一般。
　　施意实在想挽救迷途的少女，但是她觉得不便参和人家的事，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个可怜的少女能早日见到恶魔的真面目——一个披着一张巨帅人皮的恶魔。
　　结完账，八卦也听完了，施意已经预料某天这位大美女就会来班上找封无忧，也挺好，民高的日子枯燥乏味，偶尔有这样的小戏剧看一下也不错。
　　回到班里，施意小心翼翼地靠近严宿宁，轻轻地把水放在他右上角，严宿宁愣了愣，抬眼看见粉红着脸的施意，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轻轻塞到了少女手里，对上她炙热的目光，轻声说了声谢谢。
　　施意心里已经放烟花了。刚才在小卖部，就应该和那两个女孩说，三班的严宿宁不香吗？又温柔又学霸，长得如沐春风，挑封无忧受什么罪啊！
　　再侧眼，封无忧在位置上，用诡异的目光打量施意和严宿宁互动，他坐窗边，偶有秋风吹进来，他前面的发丝很长，有些快遮住眼睛了，风一吹，发丝散看，又是他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此时他微微皱眉，一只手还在敲打桌面。
　　施意走重两步，把运动饮料重重地放在他桌上。
　　“饭吃多了？”封无忧对她的举动发出质疑。
　　施意看他样子颇凶，立马怂下来，弱弱伸出一只手，示意让他给钱。
　　封无忧撇了一眼她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敲打了一下她的手。轻轻的，很温柔，不像传言里那种很会打架的力度。收回手，封无忧脸上溢出笑意，戏谑地说：“凶你一句就这么乖，自己让我打手？”
　　下一秒，施意立马把手抽回来。这人是没有情商吗？她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说：“饮料，四块，给我。”
　　封无忧愣了一下，瞬间失笑，许是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尴尬，侧脸挠了挠头，然后看了一眼桌上的饮料，又皱了皱眉头。
　　怎么，还真买错了？施意感觉气压很低，好像在等家长看成绩一样呼吸困难。
　　“你没说你要喝什么牌子的，什么口味的，所以我...”施意首先辩解了一下。
　　封无忧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像什么皮做的，上面还有一下logo，看着就很贵，然后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红票子，摆在施意手前。
　　我去？还有这种好事？施意见钱眼开，立马把红票子拿过来，心中感叹，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红票子说给就给？下一秒，施意察觉不对，立马看向封无忧。
　　他在笑，笑得有点贱兮兮的。
　　施意背脊发凉，又把红票子递给他，弱弱地说：“你给多了。”
　　“小财迷吗？”封无忧莞尔，“拿着吧。”
　　真拿着？施意挑眉，犹豫地问：“你确定？”
　　“让你拿着，哪那么多废话。”封无忧摆手。
　　“我找给你。”施意老实地翻找自己的口袋。
　　封无忧啧了一声，握住她正在翻找的手臂，他像命令一样说：“给你不是白给的。”
　　施意愣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帮我买两周的早餐。”封无忧咽了一下，喉结跟着动了一下，又回想了一下，轻声地说：“就买，你之前给我买的八宝粥。”
　　我就知道！而且那哪是给他买的八宝粥！明明是她没来得及吃的八宝粥！施意甩开他的手，准备义正言辞地拒绝，少年又懒懒地开口：“剩下当作你的路费。”
　　嗯？施意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一杯八宝粥五块，两周除去周末，一共花费50，还剩50，这个买卖血赚不亏啊！咬了咬牙，施意不甘地点了点头。
　　啊，金钱，你总是让人难以抉择。
　　放学后，施意趁封无忧没注意，迅速离开了教室，生怕他这尊佛又出点什么难题为难她。而封无忧慢慢地收拾东西，慢慢地出校门口。
　　校门口围了一群机车少年，还是那天那一帮，他们看见封无忧一副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纷纷调侃：“无忧，在教室睡觉舒服吗！”
　　封无忧过去踹了一脚说话那个的摩托车，瞪着他说：“睡你大爷，没事找个书读吧！”
　　那个被踹的是除了封无忧以外这个机车队里唯一说话有分量的人了，名叫姜哲书，人不如其名，染了一头黄发，十足的地痞气息。他打趣：“我对不起我这名字，下周我就找个职校读读，行了吧，无忧！”
　　无忧撇他一眼，没理他，喝起那瓶施意给她带的饮料。
　　姜哲书不死心，继续调侃封无忧：“无忧，你平常也不喝这个牌子吗，你不是只喝红色那个吗，还说其他的喝了嗓子疼。怎么，换口味啦？”
　　封无忧饮下一口，淡淡地看了眼瓶身，脑海里浮现出施意买来饮料时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轻声地回答：“是啊，换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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