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长大

　　没过几天，关于走秀节目已经号召了30名同学参与进来，10名演员和20名负责服装的助理，每3人一组，利用废弃物品自由发挥准备服装。李远费了很大的劲，还有大飞的帮忙，才从三班找了12个同学参加。大家都开始构思服装道具，准备东西。
　　苏颜、林迟和钟言一组，李远是总负责人，需要监督各个小组的进度。方雨晴勉强算是副负责人，大飞的女朋友田爱纱也参加了，作为三班的负责人。
　　没错，大飞同学在上学期光荣地早恋了。田爱纱其实是学校著名的“问题女生”，不仅衣着标新立异，还曾经染发戴鼻环以及有一排的耳洞，她喜欢戴一些奇怪的配饰，还喜欢穿裆特别低的裤子，按林迟的话说，“像拉肚子拉了一裤子似的”。因为她的父母一直在外务工，爷爷奶奶也看不住她，成绩不好，班主任老陈也懒得管教，只要不影响其他同学就好。她平时也不怎么跟班上的同学子一起玩，三班整体成绩第一也不差她一个拖后腿。她的朋友主要集中在一些“社会人士”，跟“社会人士”一起玩，也会被一些“社会人士”为难。有次她在离学校后门不远的后街被几个混混的堵了，大飞正好经过，热情正义的大飞毫不犹豫去英雄救美，成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当然结果是被痛揍一顿。幸好学校的门卫大爷正好经过，小混混们赶紧跑了，爱纱同学正想喊大爷帮忙，大飞赶紧拉着爱纱藏了起来。事后，大飞解释说，如果被大爷和学校的老师知道了，肯定又要找爱纱的麻烦。爱纱说要报答大飞，大飞随口说：“要不你做我女朋友？”
　　“好！”出于意料的是，田爱纱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大飞开始了他美好的恋爱生涯。都说爱情能让人盲目，田爱纱竟然会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还是三班的活动负责人。大飞说：“这不都是爱情。”虽然恶心人，但竟让人无法反驳。李远说：“这么高调，你俩不会到时候弄个婚纱上场吧？““你咋这能想象呢，肯定整个凤冠霞帔，哈哈哈哈。。。”林迟一边讽刺一边和李远撞了一下腰击了个掌笑的四仰八叉。李远还有好多善后工作，根本管不了那么多的事情，大家都是管好自己小组的事情。先收集物料设计服装，3天后开始练习台步和串场。
　　这才一个上午，林迟座位这边来的同学络绎不绝。准备物料的同学都来问林迟有什么可提供建议的，原因是林迟一直有收集废品的习惯，可以卖钱嘛。所以平时大家一些不要的草稿纸啊作业本和塑料瓶都会自发放在林迟这里，这废物利用的主题让大家一下子又把注意力都到这儿她来。
　　“烦死了，我这儿能有什么啊，不就是几张纸几个瓶子啊。再说了，还能都用这些嘛，一点创意都没有。”林迟忍不住抱怨。
　　“你就别管他们了，咱们这组的衣服，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苏颜问。
　　“有你在，还用我想什么呀。你指挥，我干活哈。“
　　“我爸爸有一件旧雨衣，我觉得可以把它改造一下。”
　　“可以啊，做成像医生的那种白大褂怎么样？咱们再画点或者点缀点东西上去？”
　　苏颜开心地说：“好主意，还是小迟你鬼点子多。那我今天回去先准备衣服，你找找看其他可以用的东西。还有就是，既然是钟言穿，咱们得跟他量一下尺寸吧。”
　　“那得拿皮尺什么的吧，你家有吗？”
　　“应该有吧，我妈妈做衣服打毛衣什么的肯定有。”
　　“行，那就放学喊他一起去你家量一下吧。”苏颜点头。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一般不是考试就是自习，自习刚结束，俩人就收拾书包去三班找钟言了。“四眼田鸡，帮忙喊一下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林迟拉着窗边的同学就吆喝。
　　“四眼田鸡”白了一眼林迟，大声喊了钟言的名字说有人找，“你能不能有点礼貌，求人办事儿还不态度好点。“
　　“你个手下败将，我态度哪里不好啦。我帮你解那么多次题对你不好？还有你趴着这题多久啦，你这儿加一条辅助线嘛，在这儿加也行。。。”林迟拿着笔就在“四眼田鸡”的本子上画了起来。
　　钟言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时，班上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有男生还吹起了口哨。这就是广大同学喜欢看的名场面，“校花”对“校草”。苏颜脸憋得通红，“是，关于节目的事情。”苏颜急忙去拽旁边的林迟，林迟还沉浸在那道几何题里也不知道大家的反应。
　　“来来来，跟我们走吧，让苏大设计师给你量量三围，好好做件战袍。”林迟招起手来那叫一个自然，钟言看着都挺想笑。
　　去车棚的路上，钟言说他没有自行车，他都是走路上下学的。苏颜说：“你可以骑我的车，我。。。”“颜颜你过来坐我后面吧，我带你。。。”林迟回头看了一眼车，她这辆自行车是从收废品的赵大娘那儿淘来的，硬件真的不太好，忽然发现这所谓的“车座”就像刚刚画得那两条孤零零的辅助线，“额，还是让他带你把。”
　　苏颜默不吭声，钟言说他不擅长骑车带人，还是自己一个人骑林迟的车，林迟和苏颜骑一辆，这样往校门口骑去。苏颜家是当地有名的金塔饭店，除了承接各种宴席，每天还有早点供应，家门口一直很热闹。苏颜推车进去拿皮尺了，林迟和钟言就在门口等着。
　　“你吃过颜颜家的早点没？”林迟问。
　　“没有。”
　　“我跟你说，她家早点特别好吃，尤其是糍粑和锅贴。。。”
　　苏颜出来了，钟言把车立在旁边，让她开始量。她走过去，低着头目光有些闪烁，把皮尺先放在钟言的胳膊上开始测量。初秋的傍晚，有阵阵凉风，指尖碰到温热的手臂，顿时觉得手心都在发烫。门口还有来往的人，苏颜觉得别扭，忽然说：“我妈刚喊我有个事儿来着，那个回头那天去学校再量吧，我先回去了。”说罢，落荒而逃。
　　林迟真是一头雾水，没办法，俩人只好打道回府。
　　林迟问：“你家在哪儿啊？“
　　“我住在仙人洞路上。”
　　“这么巧，我家也是。“
　　原来林迟和钟言家离得不远，正好是仙人社区的南里和北里。那边都是老路和7层高的老房子，从苏颜家过去也就1公里左右然后一左一右到家。不过问题是，现在只剩一辆林迟的破车了，两个人也骑不了，林迟刚想说话，“我来推车，走吧”，钟言说完已经迈开步子推车向前走了，林迟也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俩人有一言没一语，林迟心里总是对这个老陈嘴里吹得天花乱坠的转学生有些敌意。林迟比他矮很多，还不到钟言语的肩膀，走在一起很不和谐，不过走的不快，到路口的时候，俩人忽然都开始说话。
　　“颜颜。。。”
　　“我建议你回头换一辆车。。。”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林迟接过车，“这是我的糟糠之妻，我才不会随便换车。下周见。”
　　林迟骑上车就往左边走了，钟言觉得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嘴角也不禁上扬，也往右转回家了。
　　林迟在楼下看到家里的灯是亮的，没想到老林今天回来得挺早。刚进门，看到老林端了一碟蒜苗炒肉还有一盘切好的菠萝出来。
　　“赶紧洗手吃饭吧，明天站里要盘点，爸爸得去补个大夜班。你吃过饭去妈妈那里睡吧，我买了桃酥，你一块儿带过去。“
　　“哦。”父女俩吃饭，一向是没什么话说，不光吃饭，林迟跟爸爸从来都没什么话说。
　　没过一会儿，林迟问：“爸，你那儿还有没有一些不要的旧零件、电线什么的，给我拿回来呗。“
　　“好，我找找明天晚上给你拿回来。”俩人继续吃饭，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吃过晚饭，林重山洗好碗收拾好就匆匆走了，林迟又自己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家里没有老林、没有小舅舅、没有妈妈，甚至连条小猫小狗都没有，估计连只活着的耗子都没有吧。
　　自从那场事故后，家里耗光了积蓄，妈妈也被送进了疗养院。老林是农机站的技术指导员，本来是每周上一个夜班，为了多挣夜班补贴，变成了2天值一次夜班。林迟的小舅舅中学肄业，沉醉于做各种生意的发财梦，从最初的上鱼行、收棉花，到出去贩木材、卖雨衣各种活儿都来一遍，中间还学了一段时间的美容美发和厨师，总之也是常年不在家。所以林迟才喜欢去找李远和奶奶，现在奶奶也不在了。
　　林迟到了疗养院的时候，妈妈还在看书，只有床头亮着的一盏小橘灯。旁边床的姚老太已经睡着了，妈妈示意她别出声，林迟蹑手蹑脚拿了5块桃酥放在了姚老太的床头，就躺到妈妈的床上，也拿本书看了起来。
　　盛夏刚过，窗外的草丛里还有青蛙和虫子的叫声。和妈妈挨在一起的时候，林迟喜欢抱着妈妈右边那只不能动的胳膊，来回的摸一摸。医生说过，她的身体是没有毛病的，就是脑部中的血块压迫神经，等哪天血块清了，她就能好了。在此之前，林迟希望妈妈的胳膊和腿都是好好的，等恢复之后就能跟之前一样。
　　从前，林迟也有一个完美的生活，有智慧温暖的妈妈，有幽默风趣的舅舅，老林那个时候还也并不像现在一样忙碌无趣，还可以时常回老家看望疼爱自己的爷爷，多么圆满幸福的家庭。
　　而现在。。。众人大多都是同情的眼光，同情他们的遭遇，同情他们的一贫如洗，同情林迟小小年纪就没妈妈在身边照顾，同情林重山一个老实巴交的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守着一个瘫痪在床上的糟糠之妻，还有个不成器的小舅子。
　　生活将有多少的不如意，谁都不会知道。无论再难，对于别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两桩人情事故，几则社会新闻。林迟还小，她不会思考这些事，大家对她也很好，她也并不羡慕谁。她只盼望长大，长大了，妈妈就好了，舅舅就回来了，她就能挣钱了，未来的一切都是好的。所以，有时候梦想的意义最终并不在于实现，而在于，曾坚信可以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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