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

　　简薇是看电视，顾泽风是听电视，他很少开电视，最多也就听听新闻。简薇窝在沙发上，坐在他身边，换着台，他听到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声音渐渐小下去了，电视里传来某档综艺节目的声音，主持人说了句什么，众人哈哈大笑。顾泽风觉得四周很静，广袤的黑暗之中的自己一颗心也是极静的，他感到身边的人的重量渐渐倚在了自己身上，毛茸茸的头发搓到他的脖子上痒痒的酥酥的，她的头发总养不长，因为她懒得打理，每次养到半长不短的时候就只能再把它们剪短。她的呼吸匀称而绵长，他试着叫唤她:“简简。”没有人回应。

　　他想她是睡熟了，轻手轻脚地抱起她往次卧走起。她穿着一件单衣，身子软绵绵热乎乎的，抱在怀里轻盈地像一根羽毛，又像某种毛茸茸的生物，简薇睡得深了，还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求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微微一失神，心里就忘记数了几步了，膝盖撞到了床，一个趔趄，忙使力，才堪堪不至于两个人一起摔倒。但他的鼻尖蹭到了简薇的脸和唇，是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就像春天初始最先冒出的那一缕新嫩，还带着最原始的娇嫩和纯真。

　　他控制不住，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一颗心像琉璃落入静水，吹皱一池春水。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动，好半响，他才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再给她掖好被子。

　　他想，这一次，他可以不放手了，他可以再紧紧地抓住了，就是不知，他可还有这份资格，这份幸运。

　　简薇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和顾泽风都回到了6年前，都还是青春年少的模样，他在篮球场打着篮球，奔跑，跳跃，发丝飘扬，有晶莹的汗水挥落。她在一旁看着，他转头看她，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神明亮。忽然，他的眼睛就变成了两个黑黑的大洞，他茫然四顾，大叫她的名字:“简薇！简薇！”声音凄厉。

　　“我在这里，顾泽风！我在这里！”简薇回应，想向他奔过去，但四周升起茫茫的白雾，无论简薇怎么走都走不过去。白雾越来越浓，她再看不到顾泽风的脸，只听到他的喊叫。简薇被吓出了一声冷汗，睁开眼，看到周围的一切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场梦。

　　大概冥冥之中是有预兆的吧，只是那时的简薇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岁月静好之中，并不曾去细想，为何这浓情蜜意，温柔缱绻的背后，她还做了如此怪异之梦。

　　天色已经暗了，简薇这一觉出了一身汗，脑子是清晰了不少，但身子黏黏腻腻很是不爽。顾泽风正坐在客厅沙发里看书，她说:“我想洗澡，”屁颠屁颠地去顾泽风衣柜里找衣服，打开来一看，全是一模一样的黑色白色的衬衫。

　　。。。。。。好吧，简薇随便抓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进了浴室。

　　顾泽风进了浴室，帮她把暖风开到最大，叮嘱道:“温度虽然退了，但也不能受凉。”然后帮她拿出新的毛巾和浴巾。

　　简薇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头上包着大大的浴巾。“顾泽风，你们家吹风机在哪儿呀，我没找到。”她问。

　　顾泽风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走过去帮她放到浴室洗手台边。离得人近了，就闻到女孩身上散发出沐浴液和洗发水的清香，还带着水蒸气的氤氲温度。简薇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顾泽风一系列的动作，他转过身走出浴室的时候，不知道简薇就站在那，从她身边擦过，下巴撞到了简薇的额头。

　　简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某种东西在这氤氲的气氛中似乎一触即发一点即燃。简薇狠了狠心，眸子里露出某种坚毅，她踮起脚尖，嘴唇碰上了顾泽风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嗯，是谁说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来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接吻了，简薇想着。

　　出乎意料的，顾泽风没有拒绝也没有闪躲，他更用力地回吻了回去，带着某种热切和渴望。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半抱半揽的把简薇推倒在床上。他的吻延着简薇的唇一路向下落向她柔美的颈部。简薇在黑夜中轻轻颤抖，她只觉得心中欢喜至极，只喃喃地低语道:“顾泽风，我爱你。”

　　顾泽风闻言，身躯猛地一怔，犹如当头棒喝，停住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胸口还在激烈的起伏，犹自喘着气，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神情怔忡。

　　简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地看着他，“顾泽风，你怎么了？”她小小声地问，去拉顾泽风的手。

　　顾泽风笑了笑，这笑却比哭还难看。他翻身坐到了床边，弓着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良久，他才伸出手去摸简薇的头发，很轻很轻地揉了揉，:“你病还没全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走出了房间。

　　简薇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然后转过头，抬眼看着天花板。四周渐渐冷寂了下来，外面的天色似乎全暗了，于是屋内更是晦暗不明的一片。

　　这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吧。后来的简薇才明白，这是命运朝他也朝她开得巨大玩笑。

　　第二天早上起床，简薇已经觉得神清气爽身子大好了。她想着要不再装下病，在顾泽风家里赖几天。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么，她就不信她软磨硬泡，就不能让顾泽风心软。

　　顾泽风在厨房里忙碌，简薇洗漱完，看到桌上已经摆了粥和鸡蛋饼。“顾泽风，你的厨艺真是太棒了。“两人默契地都没提昨晚的事。

　　“吃饭前先喝杯温水，对胃好。”顾泽风神色温柔，接了杯温水顺手就要递到桌上。

　　突然哐当一声，杯子摔碎在地，顾泽风一只手按着太阳穴一只手撑着台面，整个人都弓了起来，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简薇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顾泽风按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良久才渐渐平静下来，他直起身子，脸上满是冷汗。他摇摇头，“你去吃饭吧，不然凉了。”

　　“我先收拾一下，你去旁边坐一下，”简薇说着就去拿抹布。

　　“不用，我来。”顾泽风沉着声，拦住简薇。

　　“可是。。。”简薇还待再说。

　　“我说了我来！”顾泽风加重了语气，面无表情，推开了简薇。

　　简薇后退了几步，止住了动作，咬住唇，不解地看着顾泽风。她看他蹲在地上，一点点摸索，把碎了的玻璃渣子拾起丢进垃圾桶里，动作很慢，摸索完一遍再一遍，手上有被不小心割伤的红一点点湮出，他仿若未觉，只是固执地在地上摸索着。

　　简薇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去制止他:“顾泽风，你在干什么啊，不要收拾了，你都流血了。”

　　顾泽风连眼都不抬一下，毫不理会她，只是在地上摸索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地面被收拾干净，顾泽风才站起身，他踉跄了一下，简薇忙扶住他。他甩开了简薇的搀扶，走进了厕所，嘭地一声锁上了门。

　　简薇的眼里都是泪水。她不明所以，却似乎明白关上的那扇门不仅仅是扇门。

　　简薇只得给肖斯言发微信，拿着手机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肖斯言很快就来了，他拍拍简薇的背安抚道:“没事的，小顾他就这个脾气。”

　　肖斯言敲敲厕所的门，皱眉道:“小顾，你没事吧，开门让我进去。”

　　门内只有水流之声传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泽风开门走了出来。他的一张脸惨白，唯独一双眸子黑得渗人。他的面容平静而冷酷，他一字一顿地开口:“简薇，你走吧。”

　　简薇似乎被打击到了，踉跄地倒退了好几步。

　　“我不走。”她想也没想就拒绝。

　　顾泽风没再理他，走进卧室，把她的衣服和包都扔了出来，然后砰地一身关上了门。

　　门外，简薇强忍着泪水，身子不停地打着颤。

　　肖斯言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眼神里闪过一丝隐忧。但还是好言安抚简薇，劝她先离开。

　　简薇走得时候，不放心的频频回首。她不知道的是，从这一刻开始，这个故事就已经朝着命定好的结局发展。

　　不可预知，不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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