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恶女

　　经过这么一折腾，刚刚还在府里嚷嚷着要组队送人头的王周二人也不闹了。毕竟他两也只是跟跟风邀宠罢了。

　　长公主殿下的态度很明确，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生命开玩笑。家世容貌都比不得驸马的两位公子自然安分老实了。

　　这样也好，一个驸马就把慕葵累的够呛，她可再没精力应付这长公主府里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面首了。

　　此时的慕葵裹着毯子，侧着身子，抱着汤婆子。婢女候在一旁，把刚熬好的姜汤递上。

　　眼前这两个婢女，分别叫小红和小绿，跟了升平长公主多年。升平长公主虽然很放荡不羁，但平日里待下人不错，主仆三人关系匪浅。

　　慕葵接过托盘上的翡翠琉璃碗，莹润颜色秀色可餐，将碗中汤水也衬的清莹动人。

　　到底是长公主，吃穿用度自然非同凡响。

　　慕葵喝过一口，温度正好，将生姜辛辣在舌上细品。

　　小红看着慕葵，皱眉叹息，“殿下，今天可把奴婢给吓坏了。”

　　小绿与小红对视一眼，点头说道，“是啊殿下，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

　　慕葵学着升平长公主平日里的语气，接话道：“冻不死的。”

　　小红却摇头，满脸关切道：“奴婢们都不知道殿下您水性好！”

　　慕葵轻轻吹了吹手中热汤，故作漫不经心地答道：“以前偷偷学的。”

　　小红小绿丝毫没有怀疑真伪，恍然大悟地拍手称好，夸赞道：“不愧是长公主！”

　　饮完热汤，小厮来报，称圣上听闻了今日府中这一出闹剧，已经大驾光临了。

　　慕葵握着汤婆子的手紧了紧，没想到这小暴君的消息这么灵通。

　　这皇帝慕苏白是《江山美人》里一个十足的反派角色。

　　慕苏白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容颜俊美天生敏慧，尚为皇子时深得先帝和朝中大臣厚爱。可一朝登基为帝后性格大变，原来昔日的谦谦君子是假，阴鸷恨戾才是真。

　　宫中美人稍一惹他动怒，斩；前朝臣子只要说句他的不是，贬！

　　就在慕葵皱眉思考间，已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葵，听闻你今日落水了？”这一声关切倒是来的十足悦耳，低低润润的嗓音尤其磁性。

　　慕葵闻声抬眸，只见一截白皙的手臂持折扇挑起珠帘，珠玉轻晃之后，一张白皙俊美的脸出现于眼前。

　　慕葵屏息，不着痕迹将慕苏白端详。慕苏白身着玄色衣裳，身形高挑，脚下步伐不疾不徐，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着十足的风流与洒脱。

　　只见慕苏白薄唇轻轻上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凤眼深邃而细长，鼻梁英挺而秀气。

　　的确担得起文中作者给他下的定义——玉面修罗。

　　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这小暴君和这长公主实乃一对神经病。慕葵心中默默地想着，却见慕苏白已经行至床前。

　　一旁的两名婢女匆忙躬身行礼。

　　慕苏白见状勾唇一笑，笑意轻佻却未达眼底。他拍了拍手中玉扇，慷慨道，“免礼。”

　　两名婢女常年伴在升平长公主身侧，对这位暴君算不得陌生，对慕苏白的下一个指令了如指掌，遂齐声道别后退身而出。

　　而慕葵本人也知道，这兄妹二人关系亲密远甚寻常兄妹。

　　想当年，慕苏白的生母身份低微，只是一个无名宫女，被昏君临幸后默默产下一子，还未来得及册封便撒手人寰。

　　慕苏白在后宫被宫女嬷嬷们照看着，抚养到六岁有余，才被先帝知道他的存在。

　　“慕葵”的母妃容妃被先帝独宠多年，却只诞下一位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升平张公主“慕葵”。容妃年岁渐长，渐渐无力与宫中新人争宠，便向先帝请求，将慕苏白过在她的名下。

　　先帝准了。于是从前爹不疼娘不爱的慕苏白这才有了一个养母，被容妃接到宫中后与升平公主一齐好生教养。

　　慕葵觉得，这容妃的教育方式实在大有问题。一养就养出一对奇人，一般人还达不到她的境界，实乃教育界的鬼才。

　　也许是因着慕苏白是同原主一块长大的，两个人的关系格外要好。

　　慕苏白对旁人有多残忍暴戾，对这个妹妹就有多偏宠无度。甚至在慕苏白登基以后，兄妹两人私下都是不分什么君不君臣不臣的。

　　只要没有旁人在，慕苏白在原主面前就不是什么一国之君。

　　他是“慕葵”的哥哥，仅此而已。

　　慕苏白挥袖坐在床侧，略一倾身，将手探进被袭，握住慕葵的手。

　　慕葵不敢反抗，就学着原主的样子，任他握着。

　　“那姓苏的又欺负你了？”

　　好家伙，一开口就知道，老逻辑鬼才了。这原主把别人逼的都快活不下去了，在这暴君眼里竟然反倒成了受害者。

　　慕葵眨了眨眼睛，否认道：“皇兄，不怪苏郎，是阿葵有错在先。”

　　“他让你不高兴了，就是欺负你了。”慕苏白冷哼一声，转眸看向别处，满眼不屑，“该罚罚他了。”

　　慕葵扯了扯慕苏白的衣袖，娇滴滴道：“不关苏郎的事，真的。”

　　“不罚他，朕不高兴。”慕苏白冷声道。

　　“可皇兄要是罚了他，阿葵不高兴。”慕葵还嘴。

　　慕苏白闻言饶有兴致地回头，望着慕葵勾了勾唇。他半垂着凤眸，隐去眼里大半的戾气，倒有几分迷离朦胧，“怎么，舍不得了？”

　　慕葵咽喉滑动，她吞咽一番，轻声道：“皇兄，阿葵想通了，阿葵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慕苏白眼波流转，长睫微动，却一言不发。他吐着气收回手坐正了身体，玩弄起手中玉扇。他看向别处，将手中长扇合了又展，展了又合。

　　啪咔唰的声音在耳侧此起彼伏，慕苏白却是抿着薄唇，眼里阴晴叵测。

　　半晌，他握着扇柄兴致恹恹地拍了拍掌心，看向慕葵挑眉一笑。唇上笑意微弱，眼神戏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那荀家公子，阿葵也不要了？”慕苏白问道。

　　慕葵乖乖摇头，“不要了。”

　　慕苏白显然不信，眼里笑意深了些许，“莫不是有人说了些闲话，脏了阿葵的耳朵。”

　　慕葵连忙摆手，“没没没，真不是，阿葵就是悔悟了而已……”

　　慕苏白笑意不减，漆黑的瞳仁深邃如海。他握着扇柄，轻轻点在慕葵的肩头，手一横一拂，拭去她肩上黑发。又凑近了身子，吐息贴着慕葵的耳畔低声道：“告诉朕，是谁在嚼舌根。朕定把这些贱人的舌头拔了，看他们还敢不敢多嘴。”

　　分明是凶狠的措辞，到他这里竟变得轻佻暧昧，轻飘飘的同他的声音滑入她的耳道。

　　说完他眨眼，勾唇浅笑，收回玉扇坐正了身子，一脸云淡清风。

　　慕葵捂着耳朵，愣住了。

　　慕葵皱着眉头，伸手握住慕苏白的手，真情实感地劝道，“皇兄，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她此番神情真挚无比，一双妩媚凤眼无泪而哀，配上这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真叫一个楚楚可怜。

　　半晌，慕苏白唇上又生出一抹笑意，垂眸拍了拍慕葵的手背，淡淡道：“阿葵放心，朕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又当真了。”他说着，握住她的手。

　　慕葵怔了一秒后讪讪一笑，娇声道：“皇兄又开阿葵玩笑！”

　　慕苏白笑笑没说话，视线一转看向窗外，喃喃道：“朕这些日子在宫里烦闷得很。”

　　“皇兄这是为了什么事烦恼？”慕葵眨眼问道，眼神倒有几分天真。

　　“还不是朝里那些大臣，”慕苏白垂眸，漫不经心地说着，“说朕尚未有子息，劝朕扩充后宫好早日诞下子嗣。”

　　慕葵咬着唇，不答话。

　　她虽然对这个暴君的印象不好，但她记得在原文中，这皇帝虽然残暴，但真是个不好女色的。现如今慕苏白尚未立后，后宫中仅有一妃两嫔，的确冷清。

　　“这些日子你先养着身体，”慕苏白忽又展开笑颜，笑颜灿烂而迷人，却暗中藏着刀刃，“等到了选秀的日子，你到宫里来陪朕找些乐子。”

　　慕葵微微一笑，想婉转拒绝：“这……这不好吧……”

　　“朕说是好，就是好。”慕苏白嘴角带笑，眼神一瞥，眼神里的凌厉容不得人拒绝。

　　好，你是皇帝你最大。

　　慕葵温温一笑，“那阿葵到时候一定陪着皇兄。”

　　“好，一言为定。”慕苏白一挥衣袖，站了起来，“那朕就先回宫了，阿葵你好生歇着。”

　　“皇兄好走。”慕葵点头。

　　慕苏白视线从慕葵身上掠过，唇上仍旧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从容转身回头，用扇挑起珠帘后负手远去。

　　待这小暴君走远，红绿两位婢女笑着走上前来。

　　小绿道：“圣上是真的关心公主。”

　　小红点头，“是啊，听云侍卫说，圣上一听说今天的消息，立马就赶过来了。”

　　慕葵叹息，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一旁的婢女，抬手将手中已经冷掉的汤婆子递出去。

　　慕葵回想着《江山美人》的大致剧情，随口问道：“选秀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小绿回道：“回殿下，在下月初。”

　　慕葵点头不答话，被子一拉钻进了被窝。

　　慕葵记得，在原文的剧情中，原女主沈婳就是在选秀的时候，被升平长公主选中送进暴君的后宫的。

　　沈婳容貌姣好，但算不得出众，顶多能算个小家碧玉罢了。她出身寒门，是个无所依靠的孤女。她之所以能被选中入宫，全是托了恶毒女配“慕葵”的福。

　　沈婳是清虚子名下唯一的女徒弟，是荀成玉的师妹，在大齐国也是个颇有名气的才女。

　　更有传言，说这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于是“慕葵”嫉妒沈婳便暗中使坏，硬是拆散了这一对才子佳人。

　　慕葵叹了口气，书中人物的命运，她是那么清楚。

　　至于这个被她顶替了身份的原主嘛，最后自然是凄惨无比，在与男主荀成玉的婚宴上被心爱的男人一剑封喉。

　　身为女配就要有女配的自觉，慕葵暗自发誓，要离男主远远的。

　　***

　　慕苏白目视前方，衣袂翩翩脚步徐徐，从容地路过身后九重宫门。他面无表情，却眉里眼间都透着危险。

　　跟在慕苏白身后的侍卫云辞五官端正，却绷着一张脸，脸上仿佛写着四个大字：不苟言笑。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步调一致，连缄默都出奇地默契。

　　慕苏白突然顿步，略约侧目回头看向身后的云辞。

　　“去帮朕查查，阿葵这几日都见了什么人。”说话时，慕苏白已轻蹙了眉头。

　　云辞领命颔首，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屑于开口就已转身离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那高挑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脚步悄无声息地藏在风中。

　　慕苏白缓缓收回目光，继续负手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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