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心里苦

　　简单用过午膳后，凤染又守着叶秋生学习了。她已然发现了他是十分聪慧的，基本看过一遍的书都能记下来。且他的领悟能力也是极强。书本上的文字都能加以实例融会贯通。她想假以时日，自己肯定再无东西可以教给他。于是最近的重点就放在了让他多看些书上。

　　见他桌上的书大多都已看过，凤染去偏屋抱回来了一大摞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一本一本工整的放置在了桌面上。

　　凤染心想这么多书够他看一阵子了

　　许是正午的阳光太好，又许是叶秋生的语调灵活，婉转动听，她不争气的睡了过去。所以当叶秋生抬起头时先生已经睡着了。

　　从青白窗缝钻进来的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先生脸上。成天鬼马精神的先生睡着的样子竟然这般恬静

　　他起身想把先生挪到床上去睡，奈何自己的小身板不足以支撑她。于是去拿被子，但看着自己掌心已有墨迹，所以转身去净手去了。

　　待叶秋生回来时凤染已经彻底睡过去，整个人趴在了桌上，漆黑的发丝与汗液夹杂着黏在了额头上。

　　他将被子轻轻盖在了她身上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过右手多了一把蒲扇。

　　采薇端着水果来的时候看见的画面就是先生睡着了而对面的叶秋生右手执扇在为先生扇着风，左手拿书，认真的看着书。因为不想打扰他们所以她转身离去了。

　　果然第三日文书便送来了，凤染也租好了一间屋子，专门用作学堂，就只等过几日开学了。今日原想着为秋生添置些衣服但不知道他尺寸，所以去他家找他，刚走到街沿就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

　　凤染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凑上前去，刚上前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趴地上的小孩不是秋生吗？

　　还没等到凤染兴师问罪，对面的一群小孩又开始闹腾了，一袭锦衣玉袍的小男孩率先开了口：“你是谁，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凤染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脸色越发阴沉

　　“我是他先生，你们这群小孩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自有人管教”

　　“想不到这穷小子还有个先生，他能有什么好处给你，难道你是看上了他的那张脸？”对面的小孩都开始戏谑地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小孩是何员外的独子，这何员外老来得子自然是事事纵容，娇惯孩子，导致孩子现在和地痞流氓一般

　　顾不得收拾他们，她将叶秋生打横抱起，连忙往家跑。

　　叶秋生的耳边充斥着凤柒的呼喊声，他缓缓的睁开了眼，先生这般为他焦急的模样让他有些恍惚，似乎很久没有人会这般的在意他了。渐渐的他只觉双眼愈加沉重便失去了意识。

　　采薇从侧屋出来就见先生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秋生，吓的她都愣住了。

　　“采薇，还愣着干嘛，快去打些热水来，再拿些金疮药”凤染面色焦急，双眉间是化不开的沉重。

　　凤染想要是她嗯法力还在就好了，便不会这般被动，顺便捏个诀就能治好秋生的伤了。

　　待采薇端来了热水后，凤染亲自为他擦拭身体，剥开满目疮痍的衣襟，青白交织的背部隐隐浸出了血，彻底刺伤了她的眼。怎么会有这么这么多伤，而且不像是只有新伤，她想。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均匀的涂抹在了他的伤处，然后陷入了沉思。这定不是他第一次被欺负，从小丧失父母，受尽苦楚不说还坚强的活下来，也是不容易了。今后若是仍让他一人住在外面，岂不是还会发生这些个事情，保不准那些个混球还会来找他麻烦。有句话说得好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他的情况这般特殊了。凤柒想他是容易黑化的，不行不行为今之计还是要让他搬来与我同住，在我眼皮子底下安然长大。至于那群小孩，以后再与他们算账。

　　凤染就这般一直在床前守着秋生，寸步不离。叶秋生一夜都在昏昏沉沉的噫语，说的都是些想父亲母亲之类的话，让凤染更为心疼

　　叶秋生第二天幽幽转醒时余光暼到了趴在床头的凤染，估计是太疲惫所以睡的死死的。秋生看着自己身上换上了干净的囊衣伤口也是都上了药，先生应该是照顾了他一整晚，原本苦涩的胸口竟然泛起了一丝丝地甜。原本他不至于如此狼狈的，可以躲过，但眼看着先生来了，他故意对那群人挑衅，他渴望先生的关心，渴望离先生更近一些，于是他赌了，赌先生会救他于水火之中。没有过希望的人一旦看见一丝丝光亮便会贪婪的想要留住这阳光，甚至更多。这世上没有人爱他，现在有了一个关心他的先生，那...他是不是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

　　他伸出手将温热的被子盖在了凤染身上，他想，和先生共享一片温暖，大概就是他此生的愿望了。

　　正午的窗外淅淅沥沥的飘起了细雨，拍打在屋檐上断断续续传来些清脆声，凤染就是在这时悠悠转醒。

　　她发现秋生穿着单薄的囊衣下了踏，正倚靠在桌上准备倒水喝。

　　“秋生，怎的不穿件衣服再下地”凤染微微皱眉。

　　叶秋生明显是没想到她会醒，在她突然的询问下手抖将杯盏打翻了。

　　“哎哟，吓着你了吧，快些上床来，我来给你倒水。”她朝秋生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上床

　　给他倒水时她寻思着就不提被欺负这件伤心事了，免得又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你那处终是不适合小孩子居住的，平日里我又怕你饿着了冷着了，不如搬来与我同住，我还能多照顾你一些。”

　　叶秋生诧异的抬起了头，双目皆流露出不可置信，他实在是想不通先生为何会对他这般的好，事事为他着想。

　　还未等他回神，凤染已大步跨出了门去与采薇交代给秋生搬家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采薇便将秋生的一些重要的东西取了回来，秋生的伤也在慢慢好转，离学堂开放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这些日子风染上午守着秋生学习，下午躺在院子中小憩，说不出来的悠闲又自在，仿佛回到了天界一般。每天看着秋生的进步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有这么个聪慧的弟子她可以和众仙友吹很久的牛了。

　　唯一不太好的是秋生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她嫌弃他。幸好这孩子最近眼里有了希望。每每望着他纯净的眼眸她都会十分开心好像回归天上的日子更近了一些。

　　这些日子凤柒渐渐忙了起来，她怕自己每天顾着学堂生疏了与叶秋生的关系，她也知道他学的快，与平常初入学的小孩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还是嘱咐他以后每天早上和她一起去学堂上课，懂的知识权当复习了。

　　这几天陆陆续续的有人带着孩子前来报名，凤柒选的都是年龄小一些的孩子，好管教一些。

　　今日学堂终于开业了，凤染起了个大早，带着叶秋生去了学堂，将采薇留在家中准备午饭。

　　凤染坐在堂上撑着脑袋等着学生们的到来，秋生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陆陆续续的学生们都到了，他们的父母有富甲一方的员外，有捕快，也有卖油条卖煎饼的小贩，凤染想不论身份如何，父母都是希望孩子能够成龙凤之材的。

　　凤染望着堂下的孩子们，露出了老母亲般的笑容。随后让她们拿出笔墨纸砚开始练字，她则在一旁指导。

　　随意走到了一小男孩旁边，似乎是叫林小杨，凤染瞟到了他的字，歪歪扭扭，像一条条没有排列整齐得虫子。凤染附身握住了他的手，教他写字：“写字要横平竖直，刚开始你便慢一些，再专注一些”

　　林子杨点了点头，又开始乖巧的练字，凤染颇为满意，毕竟她最是不喜小孩闹腾的。

　　角落里的叶秋生远远看着先生在一群孩子中来来去去的指点忙的不亦乐乎，嘴角咧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视线落回了自己的纸上，又开始认真的练字。

　　凤柒站回高处打量回这群小孩，颇有一种将来会桃李满天下之感，他日回天上还能吹嘘一番。

　　时间在孩子们的笔下悄悄流逝，太阳也升到了最高处，窗外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蝉鸣声，堂下的学生们也开始渐渐躁动了起来，一个个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下凤柒宣布了下课，学生们道是一溜烟地跑完了。

　　她颇有成就感地收拾起了东西，朝早已收拾好东西的叶秋生招了招手：“走走走，回家吃饭”

　　锁好门后凤染大步向前，第一天当先生的感觉不错，她只觉眼前的烈日都是大好春光，眉梢也随之舒展。

　　看着先生如此有成就感的样子秋生也不自觉地笑了，他的先生不似临街的赵先生迂腐，乐观，懂得变通，一切都是极好的。不觉间他发现凤染已经在前面朝他挥手了，于是赶忙小跑着前去。

　　今日采薇特地为她二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意在庆贺凤染的学堂顺利开办。檀木圆桌上摆放的全是能让凤染流口水的菜。因为凤染表示她不能全部念出名字来，所以采薇接着报出了菜名：“翡翠鸡片，牛筋冻，金丝玉条，桂花核桃羹，枣方肉，金陵圆子。”

　　凤染瞬间呆在了原地，随机嘴脸嗪着分笑意，摆着脑袋轻叹道：“我真是亏了，有个厨艺了得得丫鬟，我应该让她去做厨娘的，我们开个酒楼多好，该吃吃该喝喝地，好不惬意。”

　　采薇闻言面颊微红，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颇为局促地回应道：“奴婢只是一个丫鬟，哪能做什么厨娘，先生一贯就会打趣采薇。”

　　凤染已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东西，腮帮子鼓得老大地憋着说：“你看看每次一逗你你就这样了，好了快吃吧。”

　　叶秋生默默看着对面的二人有趣的互动，默默刨着碗里的白饭。按理说自己面前有一大桌的美味珍馐，是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的好东西，自己应当是急切的想要一扫而光才对，但他却没什么食欲。这些美味包含的全是采薇对先生的好，每每看着她撑着脑袋期待的望着先生的眼，他都会生出几分羡慕。

　　“秋生，你在想什么，连吃饭都不专心”边说凤染边往叶秋生碗里夹肉夹菜，一直堆成了个小山才停下了筷子。

　　秋生怔怔地望着碗里的饭菜，想着刚刚还在羡慕她，转眼自己也有人关心了，渐渐眼中有些酸涩，喉咙也发紧了。

　　为了不让先生发现自己的情绪他选择了低头刨饭，一个劲的吃就是不抬头。凤染想这孩子定是饿了，于是又一个劲的夹给他就这样结束了一餐饭。

　　在书房的躺椅上凤染惬意地闭着眼小憩着，秋生慢慢摸索着进了房间，拖开熟悉地座椅缓缓坐了下去，从右侧翻出一本书翻开来

　　凤染睡得迷蒙中看见秋生进了屋在用功读书，对他更加信任一分。认定他确是可造之材。不过耐不住越发沉重地眼皮，还是睡了过去。

　　再往后的日子凤染还是这般上午带着叶秋生去学堂下午辅导他学习，晚上带着采薇和秋生出去散步消食转眼就这样过了几年，这几年凤染格外注重对叶秋生的教育。

　　这一晃还有几天就是秋生十五岁的生辰了，凤染一直在寻思着送他个什么礼物。

　　这时叶秋生刚好回来了，周身带着沐浴过的晨光，黑发如瀑用一根丝带绑在身后，双眼越发深邃，薄唇红润，凤染想这小孩的美色以后必定误人啊。秋生这般的好看，怎么命簿里记载他会对公主爱而不得，黑化血洗上京。这公主的眼光也着实是高了些

　　“先生还未用过早膳吧，来尝尝我买的刚出锅的马蹄糕”他打开油纸拿出一块递到了凤染嘴边，期待的望着她。果然凤染吃了，似是不经意舔到了他的手指，不过凤染神经大条倒是没有注意，叶秋生却是本能地睁大了眼，这酥酥麻麻的触感竟让他这般舒服。

　　凤染的手在叶秋生面前晃了晃心想这小孩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快十五岁了还是这般爱出神，不过这几年他倒是长高了不少，现下已如她一般高了，再过几年定能超越她，当真是家有少年初长成啊

　　叶秋生似是回过神来了，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红晕，缓缓开口：“先生今日不去学堂吗”

　　凤染无奈的趴在了桌案上，长舒一口气后说道：“这酷暑实在是难耐，我便给学生们放了三天假，但突然不授课了我又无所事事了。”

　　从三年前开始秋生已经不去学堂了，只因他的造诣已更上一层楼。

　　“秋生来陪先生下棋吧”凤染觉得秋生越发乖觉了。

　　她们开了第一局，毫无疑问的凤染赢了，看似是她赢了，实则是秋生在让着她，每次棋行险处秋生都看似不经意间让她一子。

　　她撑着脑袋双眼瞪着对面的秋生说：“你给我好好下，下棋哪有让着下的。”

　　秋生狡黠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严肃起来，他的棋风变得凛冽，步步紧逼，第二局杀了凤染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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