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依恋

　　周砥将姜满放到她房间的小床上，他起身这才认真看清房间的每个角落。原来贴在书桌前的纸上写的都是公式和思维导图。

　　书桌上放着一个水晶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旧相片，是一张全家福。周砥看着那张全家福心里头第一个感觉就是不舒服的。

　　一家四口，小男孩坐在男人的腿间，女人怀中则是抱着个在襁褓里的婴儿，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竟然没有一个是开心的。
　　女人眼里涌露出的厌恶连透过相片的周砥都看得一清二楚，男人沉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小男孩则是不情不愿像是强拉着拍下了这张全家福，诡异又十分不和谐。

　　姜满见周砥一直盯着她的书桌看，目光往桌面上一扫，很快知道了周砥在看什么。
　　“那是我们家仅有的一张全家福了，虽然拍的不好看，但也是唯一的。”
　　周砥收回视线，含着笑的脸朝姜满脸上看去，似打量“所以，那个婴儿是你？”
　　姜满点点头“是，那应该是我刚出生不久，太小了我没印象的。”

　　那个相框被保护的很好，水晶相框不染一尘，可以看出姜满对这张老相片的重视，她可能每天都要擦拭一遍或者睡前都要拿在手里看许久。

　　周砥听姜满说过她的愿望是想再见妈妈一次，他深有感触，姜满的愿望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梦想。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清瘦的身子坐了下，似乎想借着此时的气氛跟姜满谈谈心。
　　“你想找妈妈吗？”
　　想吗？姜满当然想，可她却不敢，她怕妈妈真的如李大州说的那样，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真是那样的话，那她突然的打扰，就会让妈妈陷入两难的处境。
　　她不能！
　　“不想”在心里经过一番撕拉扯打，姜满终于拉回一丝理智。
　　“她抛下了我，就说明她不需要我这个女儿，就这样都当对方不存在，也挺好的。”

　　姜满的眼眶浮动一丝水润，周砥知道她在刻意隐忍，隐忍对妈妈的想念和爱。
　　如果他能为姜满做什么？他想，他要让姜满见一次她的妈妈。周砥意识到这个话题让姜满情绪陷入低谷，他又绕了过去，开始问起她明天的打算。

　　“明天几点放学？我去接你。”
　　“明天你不用出去吗？”姜满将目光投到周砥身上，他手肘撑在椅背上，只是露出一张侧脸，单单半张脸都能让女生为之赞叹，侧脸的线条立体一直延伸至下颚线都刻画的十分完美。
　　周砥侧头斜睨，喉咙滚了滚，语气依旧那么的不正经“嗬，什么时候哥哥的行踪你都了如指掌了？”

　　姜满脸上一热，想也不想就急着解释“我才不关心，我只是问问。你有事要忙就不用来接我，我直接去镇上找你也行的。”
　　“再忙也没有妹妹重要啊。”周砥眉眼含着笑，邪魅的唇轻扬起。
　　姜满看得不真切，她听不出周砥的这句话是一句玩笑话还是他心里真的觉得她重要。可就算是玩笑话又如何呢，至少他们现在的相处很愉快。

　　第二天一大早姜满就起来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周砥竟然比她还早，她下楼就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三碗鸡蛋面，虽然看过去很简单，每份都有着煎得黄灿灿的荷包蛋再搭配几根油亮的白菜，让这份简单的早餐看过去充满食欲。

　　“这，都是你做的吗？”姜满诧异地朝坐在一旁的周砥看去，似乎压根不相信这早餐出自他手。
　　“啧，哥哥在你眼里是个白痴还是高位截瘫的残疾？”他曲起手指叩了下姜满的额间，姜满朝一旁躲闪，飞快跑到房间叫爷爷出来吃饭。

　　姜爷爷也是不敢置信，大少爷下厨是多么稀罕的事，姜满还特意拉开窗户打算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结果好巧不巧就撞见屋外这番好景色，原本干枯的树木犹如裹着一件件洁白的大衣，原本光秃秃的小院子此时一片雪白，银装素裹，天地间皆是一片雪景，仿佛来到冰雪世界。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而下。层层叠叠犹如一个个轻盈的羽毛，寒风吹过它们又好像一簇簇蒲公英乘着寒风散播到天涯海角。

　　姜满漆黑的眸子里印着雪景，她唇角荡起一阵阵赞叹声“快来看，终于下雪了。今年的最后一天终于见到了初雪！”
　　周砥也跟了过来，他站在姜满身后，深邃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去，窗外白茫茫一片，仿佛他们来到另一个世界般。周砥很小的时候见过雪，是在国外。
　　那时候小小的他觉得下雪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妈妈见他兴致不佳，后来她像哄小孩一样对小周砥说，每个见到初雪的人，都会迎来好运气的。
　　周砥不信，他跟妈妈都见到过初雪，可为什么他妈妈要抛下他离开了？什么会有好运气都是骗小孩的。

　　“嘁，下雪有什么好看的？多看几下能填饱肚子？”
　　姜满微楞，又想起周砥今天破天荒的举动“我本来是想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结果，没看见太阳反倒下雪了。”
　　“？？”周砥扬眉，眼睛里带着疑惑，不知道姜满没头没尾的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说明今天就真是个好日子。”
　　“......”

　　姜满看着周砥黑着一张脸无语的表情，不由地垂着脑袋憋笑。她原本想说就连老天爷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话锋一转，周砥难得给他们做了一顿早餐，她又怎么敢落井下石呢。

　　吃过早餐姜满就准备出门，她拢了拢裹在身上的棉衣外套，大门还没出她的小脸就已经被冻得通红。周砥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眉头不由自主地一皱。

　　他让姜满在楼下等会儿，便大步跨上楼梯朝房间走。没一会儿姜满看着周砥手里头拿着一条深棕色的针织围巾，他停在姜满面前，姜满不由地扬起脑袋看向周砥。

　　周砥大手一挥，像是给自家宠物狗戴项圈一样，粗鲁地将围巾一圈圈缠在姜满的脖子上，将她捂得严严实实这才满意，原本就小小的一张脸变得更加娇小，半张脸都隐在暖和的围巾里。

　　姜满挣扎地抬起脑袋，殷红的小嘴巴才得以透气“不用给我围巾，我不冷的。”
　　周砥伸手又是在她脑袋一敲，看着她被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原本蹙起的眉才松了几分“给我老老实实围着，你要是今天生病了，影响哥哥跨年，哥哥就对你不客气！”
　　姜满噘着嘴，整张小脸皱在一起，小巧精致的五官变得诡异滑稽“哪有你这样诅咒人感冒的，还要对我不客气！”

　　姜粽子来到教室，吕佳佳看她今天格外重视的打扮都吃惊的嘴巴大张“满满，你是把家里的棉被裹在身上了？”

　　姜满叹了口气，虽然她也不想把自己裹成这样，十分影响上课记笔记，可又想到周砥的话，她最终还是没有将围巾取下，就这么戴着围巾上了一节又一节的课。

　　课间她围着围巾，下巴抵在柔软的面料上闭眼小憩。她深吸了口气，一道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那股子味道带着属于少年的刚毅与清冷，让原本还犯困的姜满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她摸了摸手里柔软温暖的面料，原本应该围在周砥身上的围巾，此时正缠在她的脖子上，这算不算是两人间接的肌肤接触？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殷红。吕佳佳发现姜满整张脸红彤彤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满满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发烧了吧？”

　　姜满捂着两边通红发烫的脸颊，直摇头。
　　她就是想人想的。

　　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姜满觉得自己真有点不舒服。整个人轻飘飘的，脑袋晕乎乎的。没多久就晕厥了过去。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班主任办公室的折叠床上，老师见她醒了让她在这多休息会儿，姜满撑大手掌想伸展开，瞬间的疼痛感从手神经传来，她顺着手上扎着针的管子向上看，姜满才看清头顶上挂着一袋透明的液体。

　　“你发烧了，躺在这等这袋输完才能走。”
　　姜满抬头朝着正前面上方挂着的时钟看去，猛地脸色有些苍白，她摇摇头拒绝，原本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就伸了出来掀开棉被的一脚，想要起床“老师我家里有事，我想回家。”

　　现在已经快要六点钟了，早上周砥跟她说过的会来接她放学一起去镇上，现在已经超过五十分钟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校门口，会不会等得不耐烦先走了？
　　他会不会生气了不跟她跨年了？

　　姜满想得很多，越是这么想心里头就越是慌乱，她不顾老师的阻拦，伸手将手上的吊针拔了，鲜红的血溅出几滴，在泛白的地板上绽开，似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十分刺眼。

　　不知道为什么姜满的感觉很强烈，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快点赶回去的话，她一定就再也见不到周砥了。

　　她踉踉跄跄就连鞋子都没穿好，可她却没有落下置放在椅背上的那条围巾，因为周砥警告过她的，让她不能摘下来。
　　姜满在校门口找了好几遍皆是空无一人，天空呈现一种昏蓝的黑，只有校门口两旁有着老旧的路灯，一明一灭地扑闪着，如同姜满此时的心境，一高一低皆是忐忑。
　　洁白的雪地上皆是坑坑洼洼的脚印子，她却分辨不出其中有没有属于周砥的，他是不是已经生气的自己去跨年的？

　　姜满不顾一切地朝镇上的方向一路小跑，好几次都摔倒在厚重冰冷的雪地上，深棕色的围巾上沾满许多细小的雪星子，在柔软的面料上很快融化开来，激得姜满整个身体不停地颤抖。

　　她颤巍巍站在镇上的街道，可惜今天下大雪，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都关着门，雪厚厚地堆积在卷帘门上，冷冷清清的，宁静地可怕。

　　一直到姜满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往家里赶，等她回到家里时，等待她的依旧是冷清。那个说要带她一起跨年的人不翼而飞了。
　　“满满，早上你刚出门不久，周砥就接到消息，他家里出了事，收拾完行李就赶去了机场。”
　　姜满眸子一颤，原来她出门不久他就走了啊。

　　虽然心里早有结果了，她却不死心问“他还会回来吧？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节目不是还有几天没录完吗？”

　　姜爷爷知道周砥的不辞而别令姜满无法接受，他摇摇头脸上露出心疼与不忍。

　　不曾拥有却似失去千百遍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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