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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初读红楼的时候，江梨雪才刚上初二。
那时候，课本上有篇红楼节选，讲的是林黛玉初进贾府。为了看完整个故事，她每个周末蹲在新华书店里花了一个月，断断续续的将故事给读完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怎么喜欢林黛玉。总觉得这个小姐事儿多又麻烦，心眼儿小，还动不动就哭。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待到长大后，她又重读红楼。从那馥郁芬芳，满庭华彩的高门大户生活中，读出了山河破碎，大厦倾倒的肃杀。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自此后，她就变成了个黛玉吹。机缘巧合中，又接触到了癸酉版石头记，这下黛玉吹直接升格成了妈妈粉。
连女儿小心眼怼人都觉得可爱。
更别说此时见到了幼年版的女儿。这滔滔的母爱简直要刹不住车。
“林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江梨雪穿过假山，走到林黛玉的身边，恰恰好的站在了她和那只竹子精的中间。“湖边风大，小心吹了风着凉。”
“你是什么人？”玉雪可爱的林黛玉，非常警惕的往假山旁躲了躲，“怎么在我家里？”
“我随许大夫来的。”江梨雪侧着脸，余光瞟向另一边的竹子精，“本是受托出来找花公子，却没想到在花园里迷了路。”
她苦笑着摸了摸眼睛上的白纱，“也怪我，眼睛看不见还出来逞强。”
“花哥哥刚刚被管家叫走了。”小黛玉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姐姐眼睛看不见。这让她心中的害怕退去，转而升起一股怜惜。
“这样啊。”江梨雪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我得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她作势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下，“林姑娘可要同去？”
“我……”小黛玉踮脚去看被江梨雪挡住了半个身子的竹子精，有些为难。
“白日里人多，我晚上再来找你。”那竹子精是个俊俏的小郎君，眉目如画，又有几分大人的稳重。
被江梨雪打断了话音，也不生气。反而安慰起有些惊慌的小黛玉，“到时候咱们再细说。”
嗯！林黛玉悄悄点头。
两人仗着眼前这个大姐姐看不见，偷偷定下了晚上的见面计划。临到最后，那小郎君还颇有风度的看了一眼江梨雪，“这个姐姐一个人估计回不去。”
“那我和姐姐一块儿走。”林黛玉会意的冲那竹子精点头，转身扯住了江梨雪的袖摆，领着她往回走。
嘿，小妖精。
江梨雪在心里暗骂这个‘勾搭’自己女儿的竹子精不正经。但凡是个正经妖精，谁会半夜三更的去见人家小姑娘。
而且，那妖精似乎还想要她女儿的某样东西？
跟着林黛玉走在花园小道上的江梨雪，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扯着袖摆的林黛玉，忽然感觉扯不动了，连忙回头看去，“姐姐怎么不走了？”
“刚才在湖边，我听见你和人说话了。”江梨雪看了下周围没人，蹲下身凑到小黛玉的耳边小声说。
“什么？”小黛玉明显惊了一下，左顾右盼的不敢看她，“刚湖边就我一个人，姐姐莫不是听错了。”
“哪儿只有你一个，不还有个身着青衣的小郎君么。”见小黛玉满脸惊慌，江梨雪忙握住她的小手，“别怕。我不告诉其他人。”
“你……”小黛玉伸手去摸江梨雪眼睛上的白纱，有些生气“你看得见？”说着，她小身子往后一扭，“合着姐姐刚刚是在骗我。”
这闹小脾气的模样，萌得江梨雪的心肝儿都在颤。
“好妹妹，是我错了。我原不是故意的。”她扶着小黛玉的肩膀，挪到她面前，“我是怕那个听见。”她意有所指的点了点刚才那地方。
“姐姐真的能看见。”小黛玉歪着脑袋，竟也不生气了，眼里满是惊喜与好奇，“屋里的奶娘和丫鬟们看不见，娘亲和爹爹也看不见。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能瞧见……原来姐姐也可以。”
她的脸上乐开了花。能看出来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和安心。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原来我在世界上并不是孤单一人，还有别的人和我一样。
“你从小就瞧得见他们？”
江梨雪拉着小黛玉，坐到了花园一角的石凳上，有些好奇的问。
“嗯。”小黛玉点头，“他们以前爱来找我玩儿。”
找你玩儿？
江梨雪有些不信，虽然妖精有好也有坏。但根据她的经验，喜欢缠着小孩子玩儿的妖怪，十个里边，有九个都是别有所图。
“是和今日见到的那个小郎君一样的么？”
“和小竹子不一样。”小黛玉抬眼看着江梨雪，“他们都没有小竹子好看。而且每次和他们玩儿过后，我总是会生病。”
小姑娘唉声叹气的，“一生病就要喝药，还会累得娘亲和爹爹着急伤心。”
“嗯。我也讨厌喝药。”江梨雪用手拢着黛玉的肩膀，非常感同身受。
“后来，有个大和尚上家里来化缘。我爹爹想让他给我取个寄名，他却说了一串什么神仙妖怪的胡话。还说，若想让我平安长大，从此后便再不能见外人。”
“那大和尚是个赖头吗？”
“赖头？奶娘没说，应该不是吧。”
“哦，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再也没人来找我玩儿了。”小姑娘两手摊开撑着脸颊，眉目间有些忧愁，“虽然之后的确很少生病，但也没人陪我玩儿。”
一根独苗苗，还没有动画片和各种玩具，又不能出门，是挺无聊的。
江梨雪拍着她的背，权当安慰。
“但是后来小竹子来了。他会好多游戏，我和他一起玩儿也没有生过病。”小姑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扯了扯江梨雪的袖子，“所以姐姐，你一定不能将小竹子的事告诉别人哦。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如果他不会伤害你的话，我肯定替你保守秘密。”这样说来，这个竹子精是个好妖怪？
不一定，江梨雪摇头，万一他只是隐藏得比较深呢？
“但我刚才，好像听见他让你把什么东西给他？”
“因为我想要救爹爹。”黛玉从衣襟里掏出了刚才那块水滴形状的玉，“小竹子说，爹爹中的是蛛毒，寻常的药治不好。”
“这块玉就能治好？”
“可以的。”小黛玉握着玉斩钉截铁的说：“娘亲说这是那个大和尚留给我的。那个大和尚这么厉害，他给的东西肯定也很厉害。一定可以救爹爹的。”
“嗯……”江梨雪摸着小姑娘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想了想。
“我觉得，咱们应该再问得更详细点。比方说这块玉为什么能救你爹爹，除了这玉，咱们还需不需要准备些其他的……他是准备怎么用这玉救你爹爹，是直接吞服还是外敷？”
江梨雪一顿胡侃，成功将小姑娘给绕晕了过去。
“要知道这么多吗？”小姑娘眼泪都快下来了。
“当然。你看那些治病的大夫，哪个瞧病的时候不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可，可这些我都不懂。”这下眼泪是真的出来了。
原来如珍珠滚落这样的哭法真的存在啊。不愧是我林妹妹。
江梨雪的思绪，非常不合时宜的歪了下。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搂着小姑娘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今晚上我和你一起去瞧瞧。别怕啊……咱们肯定能找到医治你爹爹的办法的。”
“嗯。”小黛玉抹了抹眼泪，点头，“姐姐是住哪个院子？今晚我和姐姐一起。”
“额……”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江梨雪沉默了。
讲个笑话，她还真不知道今晚上她住哪儿。
是继续厚脸皮蹭保安堂的房间？还是去系统开的空间？
但是去空间的话，还得留个假象在外边。独身女子夜宿街头，总感觉被人撞见了会出事。
可继续蹭保安堂的话……
江梨雪摸了摸脸，她的脸皮好像还不够厚。
正胡思乱想着，低头瞧见小姑娘如水洗过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等回复。
这住哪儿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吧。
“我不住你家。不过你放心，我晚上肯定准时来找你。今晚巳时，咱们不见不散。”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掌。
“嗯。”小黛玉先是点头，然后又疑惑的看了眼江梨雪的手掌，有些没太明白。
“像这样。”江梨雪抓住黛玉的手，和她来了个击掌。“这就代表，我们俩约定好了。”
“好，约定好了。”小姑娘笑嘻嘻的又拍了两下，“那我先回去了，奶娘该来找我了。”
“嗯嗯，去吧去吧。”
目送着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走远后，江梨雪才伸展了下胳膊腿儿，站起来准备回东跨院去。
顺便想想，她今天晚上该住哪儿这种要命的问题。
谁曾想，她刚穿过花架搭就的月洞门，就撞上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花公子……好巧。”他什么时候来的？
江梨雪下意识转头去看她刚才和黛玉坐着说话的地方。隔得这么远，他应该没听见什么吧。
额，也说不好，似乎习武之人的耳朵都特别灵。更何况这位是连花瓣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的花满楼……
她刚才应该也没说什么不能说的吧。没有吧，应该没有吧……
江梨雪飞快的在脑子里复盘自己刚才和黛玉的聊天内容。
“江姑娘。”花满楼手中握着折扇轻摇，面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算巧，我正是来寻姑娘的。”
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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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癸酉版本石头记还挺上头的。
如果小可爱们对这个感兴趣，又接受程度比较高的话，可以去看看。
B站有位UP主，有解说过这个：女王泡面。
我追了她一年这个系列的解说，好像又有大半个月没更新了吧……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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