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

　　“哎呦呦，这可不敢乱说。”左边那人惊慌四顾，低下头来，压低声音，“哪有什么鬼神啊。”

　　“要是没有的话，那这九年来扮九歌大人的怎么都死了？也不知道这次王遂言大人是从哪儿骗来的人。”

　　我看向庄季，他正沉默着，专注的啃着一条酥皮鸡腿儿，嘴角油光锃亮。

　　指望他去探听消息，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我提了一壶酒，坐到邻桌，给他们一人倒上一杯，压低声音：“刚才我听两位在谈九歌？”

　　“你是谁？”右边的人一脸警惕，并不碰杯子里的酒。

　　“我这不是来看祭典的吗。”我笑笑，“我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好奇的很，两位知道的多，给小弟讲讲吧。”

　　“嗨，这事儿说起来倒是挺有意思，一壶酒怕是不够说。”左边儿的人眯着眼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砸了砸嘴，又提壶倒上一杯。

　　“那是当然。”我叫小二儿再上一壶酒，当然记在庄季账上，毕竟我身上半文钱都没有，之前赚到的，也全都交给庄季了。

　　左边儿的人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之前九歌刚死的时候，第一场大人们精挑细选了一位，结果祭典刚结束的那天晚上，那人就死了。”

　　“第二年大人们防备了，但是扮作九歌的人还是死了。不仅如此，每年扮作九歌的人都是死状凄惨，面目狰狞，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就和九歌的死法一模一样。”

　　“一直到第九年都是这样。”那人撇嘴摇头，“到现在，也不知道王大人是从哪儿骗来的个傻子，看背影倒是和九歌挺像的。”

　　“那为什么说是九歌的鬼魂出没呢？”边儿上突然窜出来一个声音，把原本在仔细听八卦的我吓得一哆嗦，一转脸儿，却是嘴角油光发亮的庄季。

　　“大家都知道，九歌死的时候肯定心怀怨恨，所以出来报复也是应该的嘛。”

　　“那也不对啊。”庄季一边把鸡爪嘬的吱吱作响，一边疑惑的问道，“那不应该杀扮作段干的人吗，杀他自己做什么？”

　　我这才听明白，段干是杀了九歌的那个佐灵。

　　“那谁知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左边儿的人又伸手去够酒，这次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桌子上又多了一个人，瞪眼道，“你是谁。”

　　庄季瞪着个死鱼眼：“被王大人骗来的傻子。”

　　酒杯茶盏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两人慌忙起身，剩下的菜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慌里慌张的结了帐就跑了，看样子是怕被九歌的亡魂缠上。

　　庄季耸耸肩膀，极为自然的把桌子上两壶没动过的酒提走。

　　桌上奋力啃点心的小周生转过头来，摸了摸满是点心渣的嘴巴，眨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闹鬼了？”

　　“今儿晚上就能见到了。”庄季笃定的点点头，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但是你得早睡觉，你是看不见了。”

　　“啊……”小周生极为失落的瘪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一晚。”

　　“那可不行。”庄季吊儿郎当的喝酒，“那么想知道鬼是什么样子，让他明儿给你说说。”

　　我这才反应过来庄季说的是我，一转头，果不其然的看见小周生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看我。

　　“行吗，大哥哥？”他眨巴着眼睛，大有我说不就要哭出来的意思。

　　“行。”我干脆的答应下来，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小周生欢呼一声，把他刚才吃到的最好吃的点心献宝似的递给庄季一块儿，又递给我一块儿，欢欢喜喜的继续啃点心，完全不为将要到来的鬼神烦心。

　　我却难安，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担心今晚儿一睡着，明儿就只能看见个死庄季了。

　　可庄季却好像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一般，自在的啃着鸡爪，喝着酒。

　　等他慢吞吞的吃完饭，我便一手拽着他，一手拽着小周生，把两人塞进了房间里。

　　等到仔细确认过门口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或是奇怪的魅影之后，我才紧紧的关上了门。

　　庄季对我的神经兮兮表示不屑，但出于对于小周生安全的考虑，他还是稳重的呆在屋里。

　　……玩起了陀螺。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买来的木陀螺，上面还刻着漂亮的花纹，看起来精致的很，小周生一见到就很喜欢，两个人便高高兴兴的玩了起来。

　　而我，则忧心忡忡的坐在板凳上，盯着门口和窗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夜幕降临，小周生嘻闹了一整个下午，早就累的不行了，简单的盥漱之后，便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的睡着了。

　　我早就等不及了，在庄季贴心的为小周生盖上薄被的时候，一把抓住他，压低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庄季也皱眉，一脸疑惑：“你说的是什么？”

　　“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来劫走饿鬼，对不对？”

　　庄季坐到椅子上，一脸为难：“你怎么会这么想？”

　　“之前是你说的，要我在有好戏的时候叫醒你。”我紧盯着他，“你怎么知道会有好戏。”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啰啰嗦嗦，不如不说。”

　　“你之前在客栈里去看了饿鬼。”庄季听见我的这话，微一挑眉，正要说话，却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我下意识的握住手边的剑—那是我从某个佐灵那里拿回来的，警惕的看着门口。

　　庄季反而镇定的很，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坐下，又慢悠悠的去开门。

　　门口不是什么披头散发的恶鬼，而是行色匆匆的王遂言。

　　他挤开庄季走进来，先是仔细的打量房间，又是快步走到床边探看，一副着急的样子。

　　“你找什么呢？”庄季在他身后揣着袖子问道。

　　“没有什么。”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了解了九歌鬼魂的事情，“你们睡吧，我在这里守夜。”

　　“守夜？”庄季奇怪的看他，“守夜做什么？”

　　“不干你的事！”王遂言低声呵斥一声，却又在意识到床上有个睡着的孩子后，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总之不会害你们，你们睡你们的觉就是。”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不睡白不睡，反正我应该也不如王遂言厉害，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这样想，但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半分睡不着，我的床离庄季的床有些远，中间隔了扇窗户，王遂言就搬了张椅子坐在窗户底下。

　　月色朦胧，我看不清王遂言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庄季睡着了没，我只是不由自主的在数地上的木板格子，算着我能几步跑到庄季的身边。

　　就在我的目光触到庄季床边的阴影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寻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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