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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风起来了,两人相对,风中翻滚着热浪。哪里是什么春光灿烂,分明是夏日炙热,几乎要灼烧连知意的肌肤。连知意一缩身子,整个人抱成一团团在了石凳上。总之,这些是与她无关的。
“安平王,谁容许你这般带走我的夫人?”傅落棠眼眸一看过来,眼里翻动着的情绪瞬间印入了周澧的眼中。
四周的景色在两人眼里都变了味,景色都骤然往前推到了两人前世的记忆里。
“镇国公世子,你不过是用哄骗的手段,你以为你有多光彩?”周澧也不甘示弱,冷哼一声,“你还是这般疯吗?”
傅落棠的气息一顿,倏地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那你安排人递送的纸条呢?你又能有多光彩?说到底,你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懦弱。”
周澧身子一僵。他知道傅落棠是在说前世,明明前世的阿枝是他安平王府的舞姬,而他前世骨子里的懦弱,却被西秦那个细作教习莺莺洞察利用得彻底,整个安平王府都被细作暗下操纵,他也因此意外生生把阿枝拱手让人。
“一人一句也应当是够了吧。”连知意脑袋趴在自己膝盖上面,蔫了吧唧的,软软地把两只手一起举了起来,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多有叨扰,但既然都知道我是狸猫了,就快些把我抓起来吧。也好不耽误你们去寻找那个富家姑娘。”
见小姑娘蔫嗒嗒地举起双手求绑,两人也顾不上去争执前世了。
“这位殿下,你应当也是喜欢那个富家姑娘的吧,虽说你言语之间多少吞吞吐吐,但显然是想与棠……世子爷争执一二的。我思来想去,想来也是我这个狸猫意外赚得了一段安稳,这时候还是赶紧把我解决了好了。”
两人这回一起沉默了。
周澧张了张嘴,想解释吧又不知从何开口。难道和小阿枝说,前世她本来被卖到自己手上做舞姬,又落到了傅落棠的手里,而后还去西秦体验了一把舞姬刺客的刀尖行走,最后因病伤逝世?如今的小阿枝好歹衣食无忧、唇红齿白、体态康健,这般让他是如何开口。
傅落棠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一揽手,将连知意狠狠地抱在怀中,半晌没能说话。
连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她能够听到傅落棠落在她耳边极其不稳定的气息,也能感受到傅落棠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太不安了,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傅!”周澧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毫无立场。
是这个王朝疯了还是她连知意疯了,连知意被抱得有些不安,这世子爷,八成又是把她错认成自己的心上人了。连知意咬了咬牙,到底还是不忍心看着世子爷身上颤得厉害,伸出手摸了摸傅落棠的额发。可怜的小恶犬被瞬间安抚住了,气息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安平王殿下吗?”连知意看向了周澧,“想来我与那位姑娘的长相确实颇为相似,感谢您的好意,我不太明白,但理解您对那位姑娘的喜爱。只是那些情话,还是对着当事人说略微好些。”
周澧愕然地抬起头来,看见傅落棠一把抱起来了连知意向外走去,两人身影逐渐淡去,却时时能看到二人相互依偎。一丝苦涩缓缓蔓延在他的口中蔓延。
“世子爷,欺骗之事是我不对,很感激世子爷这些日子对我的照抚,也希望世子爷能与那位姑娘终成眷属。”马车里,连知意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把傅落棠推开,“接下来任凭世子爷处置。”
小姑娘不像寻常一样眼里带光,也没带着从前雀跃到发丝扬起的欢喜,反而眼眸冷冷淡淡的,黝黑黝黑,平静得像两人一同看过的湖水,俨然没有向生的气息。对连知意来说,什么事情不是随遇而安?她偏过头,偶尔的风撩起车厢里的帘子,她只看到一片绿油油的小草。
她生如草芥,从小就面对离别和生死,早已习惯了如浮萍般随波逐流。这次飘到世子爷这是她的幸运,接下来往哪飘,连知意也不太在意了。
“哪位姑娘?”傅落棠靠回连知意脖颈之间,嗓音微哑,还带着丝哽咽,“谁同你说我心上有别的姑娘了呢?我的心上姑娘就不能是你吗?”
连知意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脑袋,骤然间各种情绪也翻涌了上来,方才平静的水底,谁知道藏着些什么呢?对,她见惯了失去,每一回失去的时候心中仍然会酸涩,也会有不甘,凭什么就没有一回是别人的眼里有她。
“什么?”她呐呐。
傅落棠手指颤抖地抚上连知意的面,他实在是太害怕再一次失去她了。阿枝没有痛觉,很难发现身体上的不适,重来一世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失去她。
“棠……唔。”连知意慌张地闭上眼眸,感受到傅落棠覆了上去,嘴唇间冰冰凉凉的,她还被轻轻咬了一口。连知意有几分羞恼。
马车吱呀呀地行驶着,外头夏日的花儿争先恐后地绽放着,一点粉黛,一点殷红,一点妃色,一点朱砂,热气氤氲了一片乱红,嗅起来像打翻了的胭脂粉。
一个吻缠绵悱恻,末了傅落棠的眼眸里深黑深黑,就这么看着连知意,口中的气息就这么吐在连知意颈边,勾得她耳尖通红。
“等,等等,你好好说话。”连知意眼眸偏了偏视线,不好意思直接看着傅落棠。
“阿枝不是你吗?”傅落棠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些,“会愿意拉着我的手给我引路,会愿意为我做羹汤,会愿意同我游湖,会愿意眼里泛着雀跃地看着我,这不是我的姑娘吗?”
连知意愣愣的。
“抱歉,都怪我不曾表述自己的感受,也不曾让你明白我的情感,这才让夫人你误解。”傅落棠低着睫羽,眉眼间透露出几分脆弱。
他已经查清楚了一些东西,手里的证物显然可以表明阿枝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苏醒了前世的记忆。那个叫芸羡的舞姬,还有刚刚那个周澧,他们都是愿意细心地呵护阿枝,生怕她受一点伤害的。但小阿枝却敏锐地注意到,他们都是透过她看的“另一个人”,起码在小阿枝眼里是这样,在小阿枝眼里,她是一个狸猫,一个替身。
“啊?”连知意眼里有了亮光,“可是,我不是真的侯府嫡长女,我不过是……”
“我从很早就知道。”傅落棠打断了连知意的胡思乱想,也同样打断了她的不安,“我想对夫人好,从来就是想对夫人好,这个夫人不是旁人,从来就不是旁人。”
“可是。”连知意思来想去,语调中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委屈,“砸了合卺酒的那天,洞房花烛夜,你不是这般说的。”
小姑娘磕磕巴巴地反驳,傅落棠也难得地有几分心虚。
“只是从前不知道夫人的可爱。”傅落棠想了想,还是编起来了假话,“其实夫人应当不记得了,我在你小时候尚且唤名‘阿枝’的时候有幸见过,那时候我便对你一见钟情了,先前同你说的心上人,说到底还是夫人你自己。”
“所以夫人为何要同自己沮丧吃醋呢?”傅落棠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
“这,这般吗?”小姑娘眨了眨眼,眼眸里潋滟起来了光彩。
糊弄过去了。但傅落棠心中还是压着些不安,都那么多人重生了,若是夫人也重生了……嗯,还是请夫人不要计较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欺骗,从,从轻发落,比如少跪些算盘什么的。
傅落棠伸手再次把连知意搂抱在了怀里,伸手抚摸着小阿枝的发丝。无论夫人重生不重生,他都要把夫人抱在怀里,才不要让夫人被周澧那样子的坏人抢走了。
……
街头小巷的议论未止,真真假假的传言令得真相几乎扑朔迷离。京兆尹拿着手中的密旨,幽幽地叹了口起,好好的一个侯府净不干人事,这下好了,好端端的家业全折腾没了。
结果毫无悬念。
本来江逐月是带着同归于尽的信念来的,但她也未曾想到此事会如此顺利。抛弃发妻,迫害岳家,受贿舞弊,德晋侯府一夜之间被全城唾骂。尤其是吵架那一天,一筐又一筐的金银,被一箱又一箱地抬出来,沉甸甸的,抬着的小吏都被压弯了腰。侯府被激愤的民众扔满了烂菜叶,人人无不拍手称快。
与此同时代替江逐月嫁到侯府那个乡野姑娘也被人们所知晓。
一开始还有人在赌坊里开盘,赌镇国公世子什么时候把那个冒牌货休弃,直到镇国公世子闻言前往,面带冷意地压了个“永不休妻”,把赌坊老板吓得是战战兢兢。
赌局的事情是结束了,市井小民的好奇心却没有停止,以至于有好长一段时间,茶楼里都流传着阿枝的故事。
“话说这姑娘,虽说是乡野出身,却是花神转世,仙气飘飘,一身旧衣衫却难掩其美貌,只要她一眼一颦一笑,便能让所有人痴迷不已。世子爷本是不放在心上,在见到花神的那一刻,却是被迷了眼甘心臣服。”
“这姑娘本是山林里不谙世事的狐妖,一出世便误入了公府,世子爷一见她便由此沉沦,从此受尽万千宠爱,享尽荣华富贵……”
连知意再次听到时传言又变了多种花样。里边她不是神仙就是妖怪,有时候还是个成精了的物件,活动范围遍布海天地。总之是一个比一个离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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