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雁不殊途

　　05
　　包厢里放的是一首英文歌，这歌夏烟听过，在初中的元旦晚会上。
　　那个人独自站在舞台上唱着，观众的荧光棒随着他的节奏缓缓舞动着，夏烟站在人群中，看着他光芒万丈。
　　“怎么了？”顾择衍晃了晃摆在她眼前的饮料，喊她。
　　夏烟回过神，接过那听饮料，说没事。
　　“肯定是唱的太难听了把夏烟吓住了。”苏宓雪在一旁开玩笑，推了推那唱歌的人。
　　“小苏，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整个队里，论唱歌我肯定能进前三。”
　　“就是啊，谁不知道——”
　　“咳咳。”顾择衍突然咳了几声，制止了他们的谈论，偷偷看了夏烟一眼。
　　夏烟还没听明白，这群人便闭口不提了。最后还是苏宓雪偷偷告诉她：“校队一共五个人，唱歌我哥是倒数第一。”
　　众所周知，顾择衍五音不全，天生的。
　　一群人打打闹闹的，夏烟待着不知不觉忘了时间，直到黎辰打电话过来。
　　房间太吵，顾择衍本想叫她去外面接电话，有眼尖的立刻把包厢音量调低了，夏烟便在包厢里接起电话。
　　“人呢？”对方问。
　　“遇到了同学，马上回来。”
　　“算了，我已经出来了，过来找你。”
　　夏烟报了包厢号给他，便挂了电话，却发现大家都看着她。包厢音量调的很低，电话声不难听见，也不敢说话惹怒某人。
　　顾择衍听见打过来的是个男的，两个人似乎关系还很亲密，偏偏他是个高傲惯了的人，依然神色淡定：“来找你？”
　　“来接我。”
　　接这个字很奇妙，任谁听了都有一种暧昧的感觉，顾择衍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爽。
　　黎辰来的很快，敲门的那一瞬，整个包间的人都朝门外看去。夏烟同苏宓雪他们说了句再见就朝门外走了。
　　“臭丫头，你又给我瞎跑。”黎辰一见她出来，就掰她的耳朵。
　　“你以后少喝点，好了伤疤忘了疼。”夏烟说的是他之前因为胃病进医院。
　　“怪谁？”黎辰勾着她的肩膀，“我看就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
　　……
　　顾择衍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眸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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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夏烟刚下课从教室出来那会儿，便撞见了不该看见的。
　　顾择衍被一个女生拦着，那女孩看上去像是新入学的，带着对恋爱的憧憬大胆宣告着自己的爱慕。
　　夏烟淡淡瞥了一眼，视线没有做过多停留，便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走到楼下的书廊，停在一副书法作品前，上面只有一个字，她却看了许久。
　　“怎么样？”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星离雨散。”夏烟依旧看着那个字——“离”，淡声说道，“不怎么样。”
　　“我问你书法，你却答这字意。”顾择衍轻笑了一声。
　　夏烟只觉得身后这人太过无聊，想起苏宓雪的话：“你果然很闲。”
　　顾择衍耸肩，又说：“五行八卦，离乃火卦。”
　　“你确实很闲。”夏烟听他神神叨叨，像个道士一般。
　　顾择衍嘴角上扬，不以为意：“火光照耀大地，光明永无止息，离是个好卦。”
　　“火灭了，就是烟了，烟散了，还剩什么。”
　　“你这人，倒悲观的很。”顾择衍站到她身旁。
　　“终归是火火不相容。”夏烟突然这样说。
　　“自古只有水火不容，你这说法倒也新奇。”顾择衍看着这幅字，两手环在胸前：“五行相生相克，自有定律，但又并非无法化解。纵使水火，也有水火未济一说。”
　　“水火未济？”夏烟这才转过身看向顾择衍。
　　“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下定论还太早。”顾择衍突然转头朝她笑起来，“俗话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这人倒是奇奇怪怪的，从编程到逗鸟再到八卦五行，当真是闲人。
　　夏烟想到方才楼梯口看见的场景，朝这人看了好一会儿，也难怪。
　　他人其实生得很好，夏烟小时候生活在江南水乡，那里的男孩大多都长得眉清目秀。
　　眼前这人，眼眸深邃，剑眉微扬，却带了点慵懒随意，还有着与同龄人不一般的成熟和稳重。

　　两人也不知怎的就走在了一起，穿过书廊，沿着操场外的小路走着。
　　“这路多走几遍也就认识了。”顾择衍想起了那天他给她带路的场景。
　　夏烟被太阳晒着，懒懒的，不爱说话。
　　“你们女生不应该很怕晒吗。”顾择衍见她脸上没涂什么防晒霜，鼻尖冒着汗滴。
　　“晒不晒，要不这给你披披。”顾择衍扬了扬自己的外套。
　　“不用。”夏烟又离他远了一点。
　　顾择衍穿好外套，又开始没话找话：“你和小雪是室友，她是不是话特别多。”
　　夏烟腹诽，你话也不少。
　　“前几天那家KTV，挺有名的。”
　　“环境不错，设备也挺好。”
　　夏烟想起苏宓雪跟她说的秘密，这会儿又见他这音痴对音乐设备评头论足一番，嘴角微动。
　　“那群家伙平时没大没小惯了，说的话你别当在心上。”
　　“那天你走的急，大家也没好好玩玩儿……”
　　他今天话特别多，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夏烟听得乱七八糟，这人拐弯抹角地也不知道到底要表达什么。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夏烟开口问他。
　　顾择衍咬着下唇，手插在裤袋里，眼睛看着别处，含糊道：“就那天在KTV，那人谁啊。”
　　“啊？”他说的含糊不清，夏烟没听明白，“哪人？”
　　“就来接你那个。”顾择衍舌头顶着后槽牙，装出随便问问的样子。
　　“学长——”远处跑来一个女生。
　　夏烟皱皱眉。
　　顾择衍嘴里啧了一声，带了些不爽。
　　那女孩子看见顾择衍便跑过来，脸上红彤彤的，她看了夏烟一眼，脸上流露出的敌意和仇视一闪而过，却被夏烟看到了。
　　夏烟本就跟顾择衍不熟悉，对他这些异性朋友自然避而远之，她退后一步给他们两个人腾出地方，准备先行离开。
　　“你等会儿。”这话是顾择衍对夏烟说的，他让夏烟别急着走。
　　顾择衍对眼前这女的态度说不上好坏，只是催着她：“什么事。”
　　“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想——”
　　“没空。”
　　“上次你帮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帮你是看在你哥面子上，要谢谢你哥。”
　　顾择衍看了眼路边的人，问那女孩：“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
　　“择衍哥——”
　　顾择衍没理她，朝夏烟那儿走过去了。
　　“看什么呢？”顾择衍朝夏烟眼前打了个响指，她正看那女孩看得出神。
　　夏烟有些烦躁：“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顾择衍：“你刚刚还没回答我。”
　　夏烟想起来了，眉头皱的更紧了，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我们好像还不是朋友。”
　　“现在做朋友也不晚。”
　　夏烟其实不太想跟顾择衍聊太多私人话题，她下巴指了指刚才那个女孩：
　　“那她跟你什么关系。”
　　“一个妹妹。”顾择衍回答得很快，接着又问：“所以那人和你什么关系。”
　　本想着顾择衍要是自己不愿回答，她也没必要回答顾择衍，然而她没想到顾择衍会回答得这么利索。
　　“一个哥哥。”夏烟学他。

　　那天和夏烟分开后，顾择衍就被程勉叫去了酒局。本来都喝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桌上有人起了个什么话题。
　　“阿衍，听说简家那丫头今天又来找你了。”
　　“要我看就没戏，那丫头虽是亦朝堂妹，却是个不讨喜的。”
　　“反正都是玩玩儿，郭子那儿妹妹可多着呢，阿衍你——”
　　顾择衍在一旁懒懒地倚在椅背上，嘴里抽着烟，关注点在别的地方：“妹妹就妹妹，女人就女人。”
　　“阿衍，你烟抽傻了。”大家笑他，说他假正经。
　　顾择衍却是较上劲了，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那哥哥呢？女人喊男人哥哥。”
　　“你自个儿问郭子，他那些妹妹成天都喊他什么。”大家开始起哄，说起了荤话。
　　“女的喊哥哥，要么就真是亲哥，要么八成就是——”
　　顾择衍听他们说得心里有些恼火，他将烟掐灭，想到那天女孩嘴里喊得名字，好像不是姓夏，又更加烦躁了起来。

　　“火光照耀大地，光明永无止息，离是个好卦。”
　　宿舍里，夏烟摸着手上那本童话书，书上的名字被泪晕开，干了皱了，变模糊了。横竖撇捺，一共十八画，这本书的主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易离。
　　他跟她说，要活着，向前走。
　　夏烟合上书，看着窗外星星点点。她活下来了，可之后她又该往哪儿走，又该走向何处呢。
　　她想起回来的路上，被人喊住。
　　“同学——这个是你的吗？”
　　夏烟看了眼他手上拿的东西，点了点头。
　　上次拿下福袋以后，她就随手放进了外衣口袋里，今天出门穿了那天的外套，走路没注意就掉了路上。
　　她这才想起，福袋里的纸条，是那个人的。
　　她盯着福袋看了好久，福袋是红色的，哪种红，是印泥的红色，是那双手上的朱红；哪双手，是那双为她撑起雨伞的手，为她捡起手机的手。
　　可能连夏烟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与这个人的联系逐渐变得越来越多，她对外人怀有戒备，而对那个人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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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择衍（不屑一顾）：妹妹就妹妹，老婆就老婆。
　　别人：阿衍，你不懂。
　　几年之后——
　　顾择衍在床上（死皮赖脸）：老婆，老婆，喊句哥哥给我听听。

　　顾择衍（委屈）：老婆，我错了
　　夏烟（冷漠）：哦
　　顾择衍：那不是我妹妹，她其实觊觎我很久了。
　　夏烟：哦，我没骗你。那真是我哥。
　　顾择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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