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酒铺

　　“老师……”潘金科有些担忧，刚开口，就被楚大人举手阻止了。
　　“科儿不必多言，为师心中有数。”

　　说完，楚大人转而看向萧卓，道：“萧大人，明日随老夫去一趟锦州吧！”
　　“是。”萧卓也不问为什么，反正老前辈在此，他听安排就好了。

　　当然，应下后还不忘看看潘金科的反应，毕竟老搭档了，还是要多关心一下。
　　潘金科大概能猜到楚大人的用意，故而没有多说什么，只对萧卓点点头。

　　商议结束后，二人各自忙碌。在其位谋其政，萧卓与潘金科都践行得特别好。
　　第二日，潘金科接下两城公务，目送楚大人与萧卓扬长而去。

　　他心中甚是忧虑，楚大人年纪不小了，又一句舟车劳顿，尚未得到休整，且积劳成疾，老毛病时不时折腾一番。
　　“望一切顺利吧！这才不负我等满腔热血，一心为民。”

　　潘金科小声嘀咕着，而后一声长叹，直让一旁的大牛心中堵得慌，又不好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大牛啊，”潘金科突然点名，这让大牛险些反应不过来，“继续盯着，有事便让人去寻我。”
　　“哎哎哎，”大牛赶忙应下，“大人放心，俺大牛机灵着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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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十来天过去了，楚大人一行逐渐离开那热浪，走向温润之地，感触越深，内心也越发沉重。
　　如此深重的责任扛在肩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卸下的。

　　锦州属于中等地区，百姓们安居乐业，虽算不上富庶，倒也还过得去。
　　而锦州当家人原本与楚大人有些过节，相当于政敌级别，当年闹出许多不愉快之事。

　　两人私下几乎没有往来，每次凑到一块，几乎都是不争论一番不罢休。
　　此番前来，楚大人准备了不少说辞，打算赌这一回。

　　“只希望那裴元肇良知尚在，看在老百姓的面上，不计前嫌。”
　　楚大人无奈地将他跟裴元肇的过节恩怨，简述给萧卓听，并分析此行所求目标的难度。

　　萧卓静静地听着，或许是年轻所经之事尚少，他并不觉得两位前辈的过往算是一种“过节”。
　　“晚辈少时曾经随父亲拜见过裴大人，虽有些怪脾气，但人还是很和气的。”

　　“且晚辈听闻裴大人管辖锦州以来，倒是实行不少利国利民的政策措施，百姓们对他分外爱戴。”

　　听到萧卓如此评价裴元肇，楚大人微微一笑，心中甚慰，倒也没有反驳。
　　“萧大人所言极是，那裴老头倒是个好人，老夫也欣赏他。”

　　“只可惜了，老夫与他天性不和，注定做不成知己好友，每次与他同处一处，必定少不了争论。”

　　“哈哈……”楚大人忽而笑起来，神情略显无奈，“这不，老夫这次带你过来，想着有人从中调节，应该能心平气和谈上一回。”

　　“那晚辈此行责任重大啊！哈哈……”二人笑做一团，先前紧张的神经也得到了片刻松懈。
　　二人边聊边进入锦州，城池守备加强了不少，来往出入的人，也都要经过严密地排查。

　　他们一入城，直奔裴府。递交了信物，管家恭敬地将他们请进府中，好茶点心招待着。
　　裴夫人对于楚大人倒也算相识，见过几回，并且时常听到自家夫君说起。

　　自然也知晓裴、楚二人的“爱恨情仇”，那是惺惺相惜，又相爱相杀的桥段。
　　作为主人家，来了客人自然是要招待的，三两句寒暄之后，相顾无言，场面略有些尴尬。

　　“楚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妾身已让人备下酒菜，请随我移步饭厅，稍作休息。”
　　“已有小厮告知外子，想必已在回途。”

　　“有劳夫人费心了。”对着女眷，着实不好说太多，楚大人便顺势而为，打算先用晚膳。待酒足饭饱，再与姓裴的周旋。

　　萧卓自然也不会客气，吃得那叫一个欢快，大快朵颐，将这段时间想吃又吃不到的东西通通收揽入肚。

　　因是男客，裴夫人不好呆太久，便由管家代为招待。
　　管家跟着裴元肇走南闯北，是个有眼色的，不停地让人给萧卓加饭。
　　这年轻小伙子嘛，吃得多也是正常，管家默默地寻找理由说服自己。

　　饭后大致过了一个时辰，裴元肇才不急不缓走进来，吊着眼，瞥了瞥楚大人，冷哼一声。
　　随后直接坐到主位上，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模样，看上去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这般姿态，让老对头楚大人看着，根本接受不了。
　　往日严谨的谦谦君子作风直接崩塌，“裴老狐狸，你这是何意？”

　　“西北的百姓，备受灾害蹉跎，民不聊生，你竟这般姿态，对于百姓之事，无动于衷，你可对得起身上那身衣裳？”
　　裴元肇刚从衙门回来，还未来得及更换常服。

　　听到楚大人的声声质问，裴元肇立马变了脸色。
　　“姓楚的，你别不识好歹。”自己接到消息便放下手头公务，马不停蹄赶回来。

　　为了谁？
　　不仅没得夸赞，反而受到如此质问。要说心中无气，那便是骗人的。
　　“谁不识好歹，你自己心中清楚，哼！”楚大人自以为有理，倔着脾气，打算回怼到底。

　　按理说，长辈们说话，即便是争吵，作为晚辈的也不好插手。
　　但是，照这种情况下去，这两人非打起来不可。

　　“楚大人、裴大人，稍安勿躁，喝茶喝茶。”萧卓赔着笑脸，夹在二人中间打哈哈。
　　一会儿端着茶给这个喝，一会儿又扶着那个坐下。

　　在晚辈面前，两位大人还是要顾全这张老脸的，便顺着“梯子”下来。
　　一声冷哼，各自把脸转一旁，表示不想看到对方。

　　萧卓嘴角微抽，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心累。
　　他怎么也想不到，往日里严谨不苟言笑，做事干脆利落，独当一面的两位大人，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三人就在这略显尴尬的氛围中呆了一刻钟，最后还是萧卓忍不住开了口。
　　只见他往前两步，作揖行李，直言道：“两位大人，请恕晚辈失礼。”
　　“这西北百姓还等着二位呢，这要如何做，还需有个章程出来。”

　　“楚大人，”萧卓一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接着道：“作为朝臣，忠义为先，本不该如此言说。”
　　“但这朝廷腐败，上面的人也靠不住，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心中清楚，不过是你不言我不语罢了。”

　　“您千里迢迢亲自奔赴西北，不正也是明白这一点吗？”
　　这番话道出了楚大人的真实想法，让他沉默，不知该回着什么。

　　萧卓附而转向裴元肇，道：“裴大人，家父曾经对晚辈说过，您是受不了京城那乌烟瘴气、勾心斗角的氛围，才自请外放的。”
　　“不知是否如此？”

　　裴元肇拽着脸，有些别扭的“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既然两位都是心中明朗又爱惜百姓之人，为何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议？”

　　“岂不闻‘皇天不负有心人’，二位都是有能耐，也愿意踏实做事之人。若是联手，齐心协力，这旱情还怕解决不了？”
　　游说一番，萧卓细细观察楚、裴二人的反应。

　　见他们都处于沉思状态，不由心下一喜，也松了一口气。
　　“卓儿说得对。”裴元肇先一步开口，“不曾想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没有一个毛头小子活得通透，着实惭愧。”

　　“你爹时常来信同老夫夸赞你，老夫只觉得他吹牛，今日一见，你小子确实还有两把刷子。”
　　萧卓有些不好意思，羞涩一笑，挠挠头。

　　“萧家小子，别像个小媳妇似的，夸你两句，你就扭扭捏捏。”
　　楚大人相对耿直些，见好话都被裴元肇说完了，自己也不甘示弱，只是那话说出口，味道就不一样了。

　　“老夫的意思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沉稳，扛得住挫折，也能顶得住夸赞，要心态平和，莫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楚大人忙解释补救，不曾想做得太明显，引得裴元肇与萧卓大笑，房中的氛围瞬间轻松欢快起来。

　　“晚辈明了，多谢楚大人指点。”萧卓顺势而为，将这话当做长辈对晚辈的指点，巧妙化解了尴尬。
　　氛围越发和谐，楚大人时刻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借此话头，直接道出。

　　“裴老狐狸，废话不多说，吾只问一句，这活你是接还是不接？”
　　说完这话，楚大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裴元肇，像是怕他耍花招，故而紧盯不放。

　　“哼！”
　　那等心思，相识多年，又怎会看不出来？
　　裴元肇冷笑，不以为然地道：“老楚头，你当老夫什么人？”

　　“就许你楚明风千里奔赴创清名，就不许我裴元肇开仓放粮助西北？世上可没这道理。”

　　此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大人与萧卓对视一眼，眉眼瞬间舒展开来。
　　“是是是，是没这个道理，算老夫没看错人，你这老狐狸还是靠谱的。”

　　“切！管好你自己吧！老楚头，小心你那把老骨头，路上颠簸，别嗝屁了。”
　　“闭嘴吧，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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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事就在三言两语之中定下了，可三言两语之后，两位斗了半辈子的老大人又打起了嘴仗。
　　谁也不让步，谁也不服输，也不管什么仪态与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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