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风雨覆倾城

　　从独孤氏的葬礼上回来，独孤蔓殊一连病了数日。杨坚吓得马上告假日日守在她的床头，就连萧安和高颎也轮流在她面前转悠。独孤蔓殊见他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打起精神笑道：“没看到你们还好，一看到你们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你们的表情，换身衣裳都可以直接给我守丧了。”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就不知道晦气吗！”萧安气鼓鼓的看着她。高颎也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刚有点精神就开始胡说八道，真不愧是你！”坐在一旁的杨坚忽然站了起来，“你们俩陪着她继续胡说八道，我去替她准备午饭。”看着杨坚走了出去，萧安看了看在一旁侍奉独孤蔓殊的阿芷，笑道：“阿芷，姑爷这是在抢你的活，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拦过了，不管用！”阿芷无奈的说道。萧安忽然转头看向独孤蔓殊，轻声说道：“阿蛮，你要是再不好起来我那姐夫可就要疯了。平时多精神的一个人，现在整个人都没了神气。”独孤蔓殊看向杨坚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问道：“可有查到那个稳婆是受何人指示。”
　　“说起来那人藏得挺深的，我们查到哪个就死哪个。我查了宫里的人事记录，最有可疑的是外面送供给进去的车辆，筛查之下，发现那个稳婆是躲在菜贩的车里被送进宫里，因为那菜贩长期在给宫里送菜，跟宫门口的守卫也混熟了。所以，只要是他送菜守卫们都直接放行，那个稳婆也就轻而易举的被送进了宫里。我刚要去找他，他就在荒野上暴毙了。”高颎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说来，是已经有人察觉我们的动作。阿熲，你怎么想？”独孤蔓殊定定的看着高颎。“那人这么着急的杀人灭口，说明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只要我们继续查下去，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高颎目光灼灼的看向独孤蔓殊。“没错。那可有查过菜贩的背景？或者他家中是否有收受钱财？”
　　“查过了，那菜贩祖祖辈辈都是菜农并没有特殊的背景，且家中也并没有收受钱财的迹象。”高颎想了想，然后说道。“会不会是那个稳婆趁着菜贩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藏到车上。”萧安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不可能，那菜贩天天往宫里送菜，一车菜的重量是多少他不可能不知道，车上多了个大活人他肯定会有所察觉。所以，这件事他必定是知情的。”独孤蔓殊说出自己的看法。
　　“阿蛮的说法是对的，那个菜贩的确知道车上有人。据宫中守卫回忆，那菜贩那天送的菜比往常都要沉，他们当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茎类比较多。而且他那天来得比较晚，御厨的人在宫门口转悠了好几遍，所以那天轮值的守卫印象比较深刻。”高颎轻声说道。萧安叹了口气说道：“这就算是查到死胡同了吗？毫无交集毫无背景的两个人忽然合谋一起到宫里做这种株连九族的大事，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高颎看了看她们，又说道：“那个稳婆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是从何而来。”独孤蔓殊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这样的稳婆随处可见，我们只知道她是个稳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别说想要知道她背后的人，就算是想要知道她姓甚名谁都绝非易事。事到如此，我们暂且先放一放，静观其变。”
　　“夫人，该用午饭了。”杨坚端着饭菜从门外走了进来，随后又看向另外三人，“你们要不要一起？”只见那三人表情僵硬的摇了摇手，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必了，我们出去吃。”说完便逃也似的往外走去。独孤蔓殊无奈的看了看他，“夫君，你照过镜子没有？你这张脸臭得连臭豆腐都自愧不如。”
　　“你才刚刚好了点，他们就来跟你说这种耗费脑力的事情。你还想我对他们怎么客气，我不给脸色他们看难道还要谢谢他们？我又不能拿你撒气，那就只能是他们了。”杨坚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就是瞎操心，大夫不也说我没事了。”独孤蔓殊轻声说道。“我要你好起来而不是没事，过来吃饭。”杨坚走到床前附身将她抱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又瘦了，看来我还要继续研究怎么把你养胖点。”
　　独孤蔓殊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有些心疼的用指尖抚了上去。杨坚笑了笑，道：“怎么，心疼你夫君了？那你就赶紧好起来。”杨坚见她不说话，作势要亲上去。独孤蔓殊却一把推开了他，“别，都是药味。”“只要是你，什么味我都喜欢。”杨坚轻轻的将她放在了凳子上。“肉麻！”独孤蔓殊十分嫌弃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话，珍珠都没那么真！”杨坚看着她轻声说道，随后又说道：“一会给个东西你看。”
　　“你都说出来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独孤蔓殊将手上的筷子放了下来。杨坚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个盒子，笑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独孤蔓殊狐疑的接过盒子，随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竟是一支檀木簪，用料上乘工艺一般。她当下了然，于是笑道：“你这是从哪里折来的一根树枝，还用盒子装的这么好。”杨坚不满的看着她，“什么树枝！这可是一支檀木簪，这些天你只顾着自己睡，我在一旁无事便给你做了这个簪子。”
　　“我是不是要掉几滴眼泪才能体现出我的感动？”独孤蔓殊挑了挑眉看向他。“那敢情最好。”杨坚笑道。“太难看了，感动不出来。”独孤蔓殊十分遗憾的说着，想了想又问道：“没伤着手吧？”杨坚将两只手伸到她面前，除了右手虎口上有些常年练剑留下的茧子。一双手骨节分明，刚劲有力并没有其他的口子。
　　“别人说做簪子的过程中，没把手弄点伤就不能体现出簪子的珍贵，你这簪子还差了点意思。”独孤蔓殊抬眼看向正在给自己盛汤的杨坚。杨坚瞥了她一眼，道：“话本看多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本来脑子就不灵光小心越看越傻。既然这么嫌弃，把簪子还给我。”杨坚将汤轻轻放到她面前，然后顺手将簪子拿走了。
　　“不是说要给我的吗？小气。”独孤蔓殊瞥了他一眼。“好啦！逗你的，这还没刻好呢！好了再给你。先吃饭，一会该凉了。”杨坚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说道。“你这么长时间没去上朝没问题吗？”独孤蔓殊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没关系的，我那不过是个闲职，有没有我都一样。”杨坚话音未落，门外就有人来通报说太师差人来请。独孤蔓殊抬眼看向他，只见杨坚面色如常伸手抚上她削瘦的面容，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我回来。”说着便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杨坚走后，阿芷很快就过来了。高颎和萧安离开了杨府，独孤蔓殊猜想他们应该是继续去追查稳婆和菜贩了。杨坚到了后半夜才回来，他生怕会吵醒她，于是打算在榻上和衣而睡。
　　独孤蔓殊习惯了他在身边，他不在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动静都会将她吵醒。独孤蔓殊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漆黑的卧房，“夫君，可是你回来了？”“别怕，是我！把你吵醒了，继续睡吧！我就在榻上睡一早还要出去。”杨坚柔声说道。独孤蔓殊自顾自的说道：“你过来，还是我过去？”她的话一出，杨坚只能翻身起来走了过去。
　　大概是朝廷又发生了什么事，杨坚总是早出晚归，就连高颎也不见人，萧安也因为青竹山积压了太多的事务不得不离开长安。于是，就剩下她一个大闲人整天无所事事。
　　“阿芷，换身衣裳咱们出去走走！”独孤蔓殊看向一旁的阿芷轻声说道。“小姐，我们要出去吗？要是让姑爷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阿芷不知为何十分惧怕杨坚。“整天姑爷姑爷的，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天塌下来有我撑着呢！”独孤蔓殊没好气的说道。阿芷十足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听小姐的。”“这才是我的好阿芷嘛！”独孤蔓殊笑道。
　　闻着街上独有的味道，独孤蔓殊觉得心情十分舒畅。走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自己许久没出来的缘故。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茶楼，然后回过头对阿芷说道：“走，咱喝茶去。”阿芷小心翼翼的看向周围，生怕有什么人窜出来对独孤蔓殊不利。独孤蔓殊无奈的将手搭在她肩上，笑道：“阿芷，你不要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样反而会让别人注意到我们，要放轻松一点。像我这样，笑。对，没错就是这样，保持下去哦。”
　　独孤蔓殊走进了茶楼，发现茶楼里人满为患。她在心里嘀咕着，怎么现在长安城有这么多像她这样的闲人。她见一楼客满，于是带着阿芷往二楼走去，哪料二楼包厢也已客栈。她觉得十分扫兴，于是干脆搬了张椅子直接坐在二楼的走廊上。坐了没多久，小二过来招呼她说已经有座位了。但她却步履匆匆的往楼下走去，阿芷不明就里只好紧跟在她身后。
　　回到杨府，独孤蔓殊这才对阿芷说，“找人去跟阿熲说我找他，多晚我都等他。”阿芷见她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转身便出去了。“等谁？”杨坚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有点事找阿熲。”独孤蔓殊站起来迎向他。“穿成这样是怎么回事？什么事那么着急，多晚都等？”杨坚扶着她在榻上坐了下来。
　　“没什么，刚刚在茶楼听到了点消息，可能和我们查的东西有关。”独孤蔓殊轻声说道。“你又偷跑出去！身子还没好利索，你怎么那么不听话。”杨坚瞥了她一眼。“这不是重点好吗？”独孤蔓殊说道。“什么不是重点，对我来说这就是重点！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重点了！”杨坚往旁边挪了挪没再理她。
　　独孤蔓殊扯了扯他的衣袖，“生气了？”“不敢！我生我自己的气。”杨坚语气闷闷的。“我这不是都已经好了吗！真的没事。”独孤蔓殊像是怕他不相信，特意站起来蹦了两下。杨坚被她气笑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别蹦了！过来坐下吧！”“呵呵，不生气了，真好。”独孤蔓殊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你下次要想出去，跟我说一声我抽时间陪你出去。”杨坚叹了口气说道。独孤蔓殊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才说道：“成亲前，你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说你会给我想要的自由。”“我从来就没否认过，但是你的自由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确保安全。”杨坚十分严肃的看着她。“我只是在街上走走，青天白日的能怎么不安全。”独孤蔓殊不以为意的说道。
　　“今时可不同往日，还是小心为上。”杨坚有点无奈的说道。“是不是朝廷又发生了什么事？”独孤蔓殊抬眼看向他问道。“要是没发生什么那才奇怪，要发生什么，那也是太师说了算。反正你好好在府里当好我的夫人就成，外面的事有我！”杨坚轻轻的笑了笑。独孤蔓殊忽然一本正经抬头挺胸的端坐了起来，“夫君，你对你夫人端庄的仪态可还满意。”杨坚忍着笑，“满意，很是满意！要是能再乖点就更满意了。”
　　“阿坚哥，夫人让你过去一趟。”青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独孤蔓殊见到她，下意识的将放在杨坚腿上的手拿开了，轻声对杨坚说道：“去吧！别让母亲久等了。”杨坚站了起来看向独孤蔓殊，笑了笑，道：“你在这休息一会，我很快回来。”独孤蔓殊点了点头，看他转身离开。
　　直到晚饭时分也不见他回来，独孤蔓殊让阿芷将饭菜先放在桌上。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她没等到杨坚，反而是高颎先过来了。独孤蔓殊心想，算了，他在他母亲那也饿不着他。于是，她便开始和高颎一起用晚饭，直到他们快要吃完的时候杨坚才回来。
　　他看了看所剩不多的饭菜，对着站在一旁的阿芷说道：“阿芷，帮我拿副碗筷过来。”独孤蔓殊看了看他，“母亲没留你用晚饭吗？我见你这么晚没回来以为你在那边吃了。”“没有，有好多天没陪你吃饭了，所以回来陪你！”杨坚接过阿芷递过来的碗筷便开始吃了起来。“阿芷，你去后厨看看还有没有菜。”独孤蔓殊看向阿芷说道。
　　“不用，这些就够了。”杨坚轻声说道。放下筷子的高颎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才不会尴尬致死，于是他开口说道：“阿蛮，你十万火急的让我过来不会是为了吃饭吧？”独孤蔓殊看向他，拍了拍脑袋，“噢，差点忘了。我今天在外面听到一些关于宫里蔬菜采买的消息，大概是宫里的蔬菜不再需要菜贩供给，而是皇宫准备自建菜园。你查一下负责自建菜园相关的人，有没有人跟那个菜贩接触过。”
　　“好，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只要查到那个人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高颎点了点头说道。“高大人，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吗？”杨坚忽然看向高颎轻声说道。高颎顿时醒悟了过来，于是马上站了起来，“对，我还有很多事要忙！阿蛮，这事我先去查着，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告知你。”“好，我等你消息。”独孤蔓殊目送着他离开。
　　独孤蔓殊用手撑着下巴，盯着正在吃饭的杨坚看。杨坚看了看她，说道：“怎么？没见过饥饿的美男子吗？”“饥饿归饥饿，再饥饿也不能乱吃醋啊！”独孤蔓殊无奈道。“谁吃醋了，我夫人陪我吃饭，他在一旁坐着算什么事！”杨坚理直气壮的说着。“阿芷，你去哪？”独孤蔓殊看了看正往外面走去的阿芷。“小姐，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阿芷头也不回的走着。
　　独孤蔓殊无奈的看他，“夫君，你真棒！”“还好还好，别这样夸我！”杨坚十分不要脸的回应着。“对了，母亲找你什么事？”独孤蔓殊敛了敛笑容问道。“没什么，就是最近没怎么看到我，叫我过去说说话而已。”杨坚轻声说道。独孤蔓殊狐疑的看向他，“真的就这么简单？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母亲不高兴？”“你做什么事只要自己高兴就行，不用顾虑别人的看法。有什么事你夫君扛着。”杨坚看着她坚定的说着。
　　“你就不怕我把天给掀了？”独孤蔓殊抬眼看向他。“怕啊！怕你掀不起来。所以，你要掀的时候叫陪你一起。”杨坚放下筷子握着她的手。独孤蔓殊忽然看向门口，“青岚来了啊。有什么事吗？”“蔓殊姐姐，夫人让我请阿坚哥去一趟。”青岚看向她说道。
　　看着杨坚离开的背影，独孤蔓殊忽然觉得有点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