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风雨覆倾城

　　马车里，独孤蔓殊被杨坚盯得有点心虚，“你别这样盯着我，怪瘆人的。”独孤蔓殊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向另一边。杨坚顺势握着她的手，道：“谈的怎样？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动，动什么手？你在说什么！”独孤蔓殊故作糊涂的说道。
　　“那好，就让我来给你分析分析，说不定你就会想起什么了。我刚到酒楼的时候，崔府的马车就停在那里，我在酒楼里里外外都没见到你们。之后我进了包厢，中途出来过两次，可一次都没见到你们。待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你们出现了，这中间隔了至少两个时辰。那么请问这两个时辰你们去哪了？莫非你们是去散步？”独孤蔓殊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答话，杨坚又继续说道：“说来也巧，打铁铺就在附近。你们会不会走着走着就会想到外祖母家里缺了什么铁器，于是就进去挑选一二。”
　　独孤蔓殊看着他，十分淡定的说道：“嗯，还真是被你说中了，的确如此。”杨坚看着她，静默了半晌才说道：“蔓殊，你不该瞒我的！我不是别人，唉，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这件事，我让你不要插手是不希望你以身犯险牵涉其中。宇文胄的背景过于复杂，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但既然你已经插手那我断然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你以后有事不要再瞒着我。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无能。”
　　“其实你不必如此，虽说我们有婚约在身但毕竟还没成亲。所以，我想做什么事帮什么人那都是我自己的事绝不会牵连于你。”独孤蔓殊轻声说道。杨坚的眼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不再说话。
　　夜里，独孤蔓殊心里莫名的烦躁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街上不时传来匆忙而又嘈杂的脚步声，这样的声响在夜晚让人觉得分外不安。她睡意全无，干脆穿好外衣就走了房间。她刚走出房门口就看到萧安坐在对面阁楼的屋顶上发呆，她悄不做声的往那边走了过去。
　　她顺着梯子往上爬，小心翼翼的踩在瓦片上。“刚刚是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吵？”独孤蔓殊在萧安身旁坐了下来。“到处都是官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荥州城这座千古名城向来波涛暗涌，要是没点事那才让人觉得奇怪。对了。舂一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就等明天夜里动手。”萧安看着她说道。“好，明日酉时见到阿妩再仔细跟她说说我们的安排。不早了，早些休息吧！”独孤蔓殊站了起来。
　　酉时，绿柳亭中，阿妩早早就候在了那里。见到独孤蔓殊后，她急忙迎了上来满脸欣喜的看着面前的独孤蔓殊。独孤蔓殊看着她欣喜的神色竟有些糊涂，这还是冷若冰霜的阿妩吗？“独孤公子，舂一的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听了她的话，独孤蔓殊更加糊涂了。舂一此刻还在牢里，现在道谢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阿妩，你别让独孤公子站在那，过来坐着说话啊。”亭子里传来一道声音，浑厚而又不是温润。独孤蔓殊抬眼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亭子里竟站着一名男子。独孤蔓殊并不认识他，而他却认识自己，难道这是阿妩找来的帮手？于是开口问道：“这位是？”那男子笑着走了过来，说道：“抱歉，忘了独孤公子还没见过我没带面具的模样。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舂一，多谢独孤公子出手相救。”
　　舂一？被救出来了？她什么都还没做呢。她和萧安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平安出来了就好，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独孤蔓殊看着他们说道。
　　“荥州城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打算去岭南避一阵子。谅宇文胄的手也伸不到岭南，有朝一日我定会回来取他狗命。”阿妩咬牙切齿的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宇文胄得意不了多久。说起岭南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我早就想过去拜会一下冼夫人只是一直没有机缘。”独孤蔓殊轻笑道。
　　“冼夫人的确是少有的女中豪杰，就连男子都自愧不如。如若有一日独孤公子到了岭南，有用得上舂一的地方舂一定当万死不辞。”舂一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说道。“舂一先生言重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独孤蔓殊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今天晚上就准备启程，现在就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阿妩也坐了下来。“此行路远，二位定要小心。早些走也好，荥州城净是宇文胄的爪牙，早点走就早点脱离危险。”独孤蔓殊轻声说着。“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这个案子可是你帮忙在查。”阿妩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我只是答应了帮忙查案，但抓人这事我可管不着。你们就放心吧！他们可为难不了我。这里虽鲜有人烟但也偶有人经过，你们走吧！不要在这里耽搁了下去了。”独孤蔓殊催促他们离开。
　　阿妩和舂一对视了一眼，然后将身后的盒子捧了上来放在石桌上。“独孤公子，临别之际有样东西还请你务必收下。”阿妩打开了放在桌上的锦盒，躺在锦盒里面的赫然是一柄长剑。“莫非这就是‘遁世’？”独孤蔓殊伸手将剑拔了出来看了一会，然后随意挥了几下。即便她不懂剑，光听声音也知道是一柄难得的好剑。不禁叹道：“真是柄好剑！只可惜我并不懂剑道，‘遁世’若是在我手上无异于明珠蒙尘。况且，既是‘遁世’那就不该在我这个俗人之手。”她轻轻的将‘遁世’放回盒子里。
　　阿妩想要说什么，却被舂一打断了，“独孤公子说的是，是我们考虑不周。‘遁世’若是在公子手上说不定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遁世’就罢了。但这个小玩意，还请公子不要推辞。”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盒子放了独孤蔓殊面前。“这是？”独孤蔓殊疑惑的看着他。
　　舂一轻声笑道：“只是点小玩意，公子不嫌弃便好。”独孤蔓殊伸手想要打开盒子，却听他笑道：“还请公子回去再打开。”独孤蔓殊闻言便将手收了回来，轻声道：“这么神秘？这里面该不会是装了什么山精野怪吧！”舂一和阿妩看着她笑而不语。
　　看着他们离开，萧安在独孤蔓殊身旁坐了下来，叹道：“真是可惜，这样的人物从此就销声匿迹了。”“销声匿迹又有什么不好，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现世安稳，细水长流才是他们最想要的。况且，九壑先生的本意就是要退隐江湖，只是恶人横行让他无端送了性命。对了，你去查查这件事是谁做的。”独孤蔓殊实在是好奇究竟是谁抢在她之前动的手。萧安答应着，然后又说道：“说来，那柄‘遁世’也挺可惜的！”“有什么好可惜的，剑这东西越好越是不祥！”独孤蔓殊轻叹道。
　　天幕堆垒的云霞逐渐被灰色笼罩，她们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往回走。长街上的灯笼早就点上了，而张氏打铁铺的门早已紧紧关上了，如无意外那扇门怕是再也没有人会来打开吧！
　　“停！”独孤蔓殊忽然轻声道。萧安疑惑的看着她，只见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一处院落。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不过是寻常的一家三口出行归来而已。待那三人进了院子，才听她又说道：“走吧！”萧安不解的看了看她，然后才又开始驱赶着马车。
　　回到崔府，独孤蔓殊经过杨坚的房间时见他房里亮着，忽然想起在街上见到的那三人不禁停住了脚步。“有事就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杨坚的生意从屋里飘了出来。独孤蔓殊踌躇了一会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只见杨坚身穿着亵衣坐在书案前，胸前的扣子没系上露出大片肌肤，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那模样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独孤蔓殊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咽了咽口水，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就连自己进来要做什么都忘了。过了半晌，杨坚见她依旧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才开口说道：“你进来就是为了看我？”独孤蔓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觉得好像不对又摇了摇头。杨坚看着她的模样，又问道：“是，又不是？所以，是什么事？”“没，没事！”独孤蔓殊说着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杨坚看见她慌不择路的模样，嘴角不禁轻轻的扬了起来。
　　‘断头案’算是告破了，只是舂一和阿妩从此就背上了逃犯的名头，他们的画像贴满了整个荥州城。这时的他们，想必早就离开了荥州城。
　　“阿蛮，关于舂一被救的事我查到了。是江湖人士做的，但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了消息。你说会不会是他？”萧安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独孤蔓殊点了点头，道：“不无可能。而且宇文胄的监牢就跟个铁桶似的，要是牢里没有人接应这事很难办成。”“猜来猜去多费劲，你直接去问他不就知道了。”说着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不去，不想跟他说话。”独孤蔓殊声音有些低沉。“你们俩这是干嘛？前两日不是还好的跟什么似的。我刚刚还纳闷他怎么不直接问你什么时候回长安，反而托我来问你。”萧安用手支着脑袋看向她。“好像是我说错了话让他生气了。”独孤蔓殊有些心虚的说道。
　　“那你说了什么？”萧安十分八卦的打听道。独孤蔓殊瞥了她一眼，道：“忘了！”“不说就不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萧安继续问道。“后天启程吧！不过我还要去一趟青竹山，这马上就是清明节了，我想去祭拜一下他们。”独孤蔓殊轻声说着。“他跟我们一起去青竹山吗？”萧安又问道。“不了，他回长安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就不耽误他的时间了，你跟我去青竹山就成。”
　　“行，那我去跟他说一声。”萧安站了起来正往外走。这时，门口有个声音飘了过来，“不用，我已经知道了。”看着那人从门口走了过去，萧安又坐了下来，“好像更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啊？”独孤蔓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我哪知道啊！真是小气。”“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啊？”萧安两眼放光的看着她。独孤蔓殊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去，别烦我。”
　　第三日一早，她们收拾好行装拜别了崔老夫人一行人就启程准备离开荥州城，崔长仁一路将她们送到了城门口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独孤蔓殊骑在马上回过头看向巍峨的城楼，心里感叹着不知道下一次来会是什么时候。随后，看向萧安说道：“萧安，我们走吧。”“这杨坚搞什么鬼，一大早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偏偏外祖母还那么向着他，真是可气。”萧安气鼓鼓的说着。“有什么好气的，本来就说好了的，况且又不同路。”独孤蔓殊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城楼上，杨坚看着独孤蔓殊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对身边的护卫说道：“你们跟着少夫人确保她的安全，但不要让她发现你们。另外，在那个日子之前她一定要在长安城，明白吗？”护卫答应着便离开了。
　　在路上奔波了几日，萧安和独孤蔓殊总算赶到了青竹山地界。山洞前的坟包青草萋萋，有说不出的荒凉之感。独孤蔓殊环视了一下周围，骑在马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翻身下马。
　　萧安见她一声不吭，自己只好默默的在一旁除草。忽然，萧安大叫了一声，“小心，有蛇。”独孤蔓殊抚了抚胸口，显然是被她的叫声吓到了。“青竹山就在前面，那可是出了名的蛇山。所以，这里有一条半条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要伤害它们就没事，否则它们也不会平白攻击人。”独孤蔓殊轻声说道。
　　在萧安惊叫了多次后，总算是将草除完了。她蹲在地上，手抖得厉害却不影响她将纸钱投进火堆里。“阿蛮，你别这样盯着我看啊！我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怕这种长虫这可不能怪我。”萧安心有余悸的说着。“上次过来都没有遇到，谁知道这里也会有这么多蛇。”
　　“清明前后本来就是蛇虫横行的时候。况且，上次也不是没有蛇而是有人帮你赶蛇。只是，现如今他们都躺在了这里。”独孤蔓殊叹了口气说道。萧安抿了抿嘴没在说话，却听独孤蔓殊又说道：“今天走不了了，要在这里过夜。我们进去山洞生火，不然晚上更多蛇出没。”
　　萧安听着只觉得心里发毛，早知道这样她怎么也要让杨坚分几个侍卫给她们，可现在为时已晚她真是追悔莫及啊。她想着便快步走进了山洞，可下一刻，山洞里边传出了刺耳的叫声。独孤蔓殊小跑着走了进去，只见萧安整个人颓坐在了地上，“你怎么了？被蛇咬了吗？”
　　“不是...腿软。那边...蛇...好大一条！你拉我出去，快点。”萧安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独孤蔓殊叹了口气，忙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可她腿软的厉害，根本就走不了路，独孤蔓殊只好用尽全力将她挂在自己背上拖了出去。“阿蛮，要不我们走吧！只要离开青竹山就好，哪怕是睡在坟头我也认了。我好怕，真的好怕！”萧安声音颤抖的强调道。
　　独孤蔓殊将她放在山洞口，握着她有些发凉的手，说道：“恐怕不行，我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去青竹山。”萧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她，说道：“为什么？”“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时值乱世，药物的重要性我不说你也知道。而青竹山因为是一座蛇山，所以那里的草药从来都没有人采摘过。况且，那里蛇群横行也未必就是坏事。如果我们处理得当，蛇群恰好就成了我们最好的保护屏障。”独孤蔓殊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萧安皱了皱眉，有些结巴的说道：“听着...好像，好像还不错。但蛇群，哪有那么容易就控制得了。”“我也没想着有多容易就能把这件事办成，这也只是刚走出第一步。所以，你怕蛇这毛病得改改。”独孤蔓殊看着她说道。萧安苦着一张脸，不满的说道：“谁还没点怕的东西，怎么怕蛇就成了毛病了。”“先不跟你说了，我进去看看。”独孤蔓殊说着便站了起来。“阿蛮，你别走！我怕！你走了，要是它们爬过来可怎么办。”萧安叫了出来。
　　独孤蔓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模样的东西扔在她身上，“带上这个，它们应该就不会靠过来了。”“你这是什么香囊？怎么味道这么怪。”萧安捏着鼻子说道。“这可不是你想像的香囊，里面装的可是蛇药。你好好的在这里待着，我进去了，有事叫我。”独孤蔓殊没再理会她，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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