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风雨覆倾城

　　独孤蔓殊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听那一老一少聊天，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崔长仁差人来请他们过去用饭，独孤蔓殊想要将崔老夫人扶起来，却听崔老夫人说道：“我这腿脚不中用，你们去吧！我就不过去了。”独孤蔓殊看了看崔老夫人，轻声说道：“我想陪着外祖母，你不过去那我也不过去了。”“你这孩子，又不是马上赶着回长安，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的。”崔老夫人笑道。
　　“我不嘛！我就是想待在外祖母身边陪外祖母一起吃饭。”独孤蔓殊撒着娇说道。“好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那就留下！那阿坚你过去跟他们一起吧！”崔老夫人说着便看向杨坚。杨坚却说道：“外祖母，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也留下来陪你一起吧！”崔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说道：“不介意不介意，外祖母高兴都还来不及。”说完又看向站在门口的仆从，吩咐道：“你都听到了吧！去让大少爷安排一下。”
　　本以为崔长仁只是让人多送几道菜过来，结果他差点将整个宴席厅搬了过来。不过就崔长仁和几个孩子，独孤蔓殊的表嫂崔少夫人带着小儿子去了娘家还没回来，而其他人长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都没过来。想来崔老夫人的院子许久没这么热闹了，看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开心的就连脸上的皱纹也都舒展了开来。独孤蔓殊和杨坚分别坐在崔老夫人身边，独孤蔓殊在一旁侍奉她，而她却在招呼着杨坚。
　　“阿坚，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多吃点啊！这里的菜还合你口味吧？”崔老夫人看向杨坚问道。“不辛苦！长仁表哥准备的这些菜都还不错，你也多吃些吧！”杨坚轻声说道。崔长仁看着他们笑道：“祖母，你这样偏心阿坚，一会阿蛮可是要吃醋了。”崔老夫人却轻声说道：“无妨，既然她这么爱吃醋。那你明日让厨房做些什么糖醋排骨，糖醋松子鱼，糖醋蹄髈给她吃。”独孤蔓殊哼了一声，说道：“我才没那么小气呢！表哥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崔长仁看着她笑道：“是了，就你最大度了。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怕是也没好好吃饭吧！多吃一点啊！”独孤蔓殊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太太好不容易不提这一茬，他倒好，故意来给她添堵。
　　崔老夫人却没理会他们，只顾着和杨坚说话，只听她说道：“阿坚，别理他们。我们吃我们的，管他们爱吃不吃。”杨坚笑了笑说道：“好，听外祖母的。”“嗯，真是乖孩子。”崔老夫人慈爱的说道。
　　独孤蔓殊吃完饭，跟崔老夫人闲聊了几句便说累了要去休息。崔老夫人见她脸上尽是疲倦之色也没留她，杨坚见独孤蔓殊走了，没待多久便也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独孤蔓殊轮着到几个舅舅处混饭吃，早出晚归，可以说是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她如往常一样哼着小调回到自己的房里。一推开门，她整个人都惊住了。她下意识的就想往外面跑，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里是她的房间，她为什么要跑？想到这里便收住了准备狂奔的脚步。独孤蔓殊抬脚走了进去，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杨公子是不是走错了房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没说这是我的房间。”杨坚定定的看着她说道。“那你为何会在这里？”独孤蔓殊也看着他说道。“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杨坚反问道。独孤蔓殊明知他的意思却故意说道：“你这是走错门了吧！那你先回去？我有些困了要休息了。”
　　“为什么要躲着我？”杨坚不想再跟她兜圈子，直接说道。独孤蔓殊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收回直视他的目光，吞吞吐吐的说道：“没有，我哪有躲着你。你不是也有你的事情要忙吗？舅舅舅母那么久没见我了，我去陪陪他们也是应该的啊！”“所以，你每天早上都要等我出了门才离开，晚上就等我房里熄了灯才回来，这都是巧合？”杨坚苦笑着说道。
　　“还有这么巧的事啊！那肯定就是巧合了。”独孤蔓殊硬着头皮说道。“阿蛮，你坐下吧！我们好好聊聊。”杨坚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让独孤蔓殊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却又不自觉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我真的很困啊。”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是有点突然，甚至对你造成的困扰，对此我也觉得十分抱歉。但我觉得我喜欢你的这件事并没有错，我想尽我的全力去对你好，保护你，爱护你！我也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接受我，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抗拒我的靠近。我知道你和其他女子不同，所以我不告诉你我们的婚约，就是希望你慢慢的能从心里接受我，而不是碍于长辈的压力才被迫走到我身边。说到底，我不希望你不开心。当我知道你因为这件事而自己一个人离开了独孤府，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害怕你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害怕你会遇到坏人，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杨坚看着她，悠悠的说道。
　　听他说了这么多，独孤蔓殊满脸通红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抬眼看了看他，随后又将目光移开了。杨坚见她不说话便又说道：“我说了这么多。所以，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长安跑这么远？”独孤蔓殊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杨坚看着她，轻声的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你是不是害怕成亲啊？”独孤蔓殊抬眼看了看，没有说话。杨坚又说道：“为什么会害怕成亲呢？”杨坚等着她的回答。独孤蔓殊抿了抿嘴，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听到她这样说，杨坚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道：“为何不想？我们就当交流交流，我没别的意思。”
　　独孤蔓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他说道：“无妨，说便说，大不了退婚。我的确是不想成亲，因为我自小不受管束习惯了自由，况且夫家总有束缚比不得娘家自在，！再者，三妻四妾的过于热闹，我不喜欢！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你找我父亲退婚吧！”
　　杨坚笑了笑说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又怎知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自由呢？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三妻四妾，我身边的位置不多有你一个便够了。”独孤蔓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想想他话里的意思，脸又红了起来。杨坚看着她的模样，眉眼的笑意就更浓了。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记着，不要再躲着我了。”杨坚站了起来对她说道。“那个，谢谢你这次能出来找我。”独孤蔓殊忽然抬起头说道。“你同我就不用说谢谢了！找你是我的本分。以后你去到哪，我找到哪，但前提是能保证你的安全。但最好还是不要让我像无头苍蝇似的，我怕我会疯掉。”杨坚回想起前段时间的经历，心里仍觉得不好受。
　　“对不起。”独孤蔓殊轻声说道。杨坚走到她身边，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说道：“怎么又说这些话，我不怪你。”杨坚突然的动作，让她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她是真不习惯他的亲近。杨坚看出了她表情有些僵硬，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来，她总要习惯他的亲昵的。
　　第二日，崔少夫人刚从娘家回来，得知独孤蔓殊在府里就赶紧去找她。两人絮絮叨叨的聊了许久，大概是爱屋及乌，独孤蔓殊的这位表嫂待她也是十分亲厚，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傍晚。杨坚是在晚饭时分才回来的，他习惯每天回来就先到独孤蔓殊的院子走走，他一走进院子，崔少夫人便笑道：“想来，这位就是千里迢迢来寻妻，不，寻人的杨公子吧？”
　　独孤蔓殊抗议的叫道：“表嫂！”杨坚却笑着走了过去，说道：“见过表嫂。表嫂说的不差，杨坚真是来寻妻的！”“你们再说，你们再说我就不理你们了！”独孤蔓殊作势不理他们。崔少夫人却乐了起来，笑道：“好了，不说了！有人害羞了。”杨坚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崔少夫人让人将晚饭设在了独孤蔓殊的院子里。她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和第一次见的杨坚也聊了起来。她见杨坚回来后，独孤蔓殊就没怎么说话，饭也吃的很少，于是便说道：“阿蛮，你也多吃些！这么些年没见，你竟瘦了这么多，还是以前那样肉肉的更可爱些。”
　　“表嫂，你说的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娃娃吧！哪能一样啊。”独孤蔓殊看着许久不见的表嫂说道。“原来小姑姑也跟我一样是个小娃娃啊！好开心，府里终于不止我一个小娃娃了。”表嫂怀里的小人儿奶声奶气的说道。众人听着都笑了起来，独孤蔓殊看着苦笑不得的看着他说道：“你说的没错，小姑姑跟你一样都是小娃娃。”那小人儿忽然挣扎着要下地，嘟着小嘴说道：“我要和小姑姑坐在一起，娘亲，你让我下来。”
　　崔少夫人却没依着他，说道：“你乖点，小姑姑饭都还没吃呢！你是想让小姑姑饿坏肚子吗？”那小人儿看上去有些苦恼，皱着两道小眉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又说道：“让小姑姑饿肚子不好，那让小姑姑先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和我玩。”“嗯，这才是乖娃娃，那你也要吃饱了小姑姑才会跟你玩。”崔少夫人继续哄着他说道。独孤蔓殊看着他那么认真的吃饭不禁笑了起来，这小孩还真是好哄。
　　独孤蔓殊以为他一会就会忘记自己刚刚说过什么，结果，他见独孤蔓殊一放下筷子就马上走到她身边拉着她手，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姑姑，来跟我玩。”说着便要将独孤蔓殊拉起来。崔少夫人这时又说道：“你别闹小姑姑，小姑姑很累了，等她休息好了再和你玩。”
　　独孤蔓殊却摆了摆手，说道：“表嫂，不碍事。我陪他玩会。”独孤蔓殊任由他拉着自己，穿过数个庭院，出了大门，最后在街上一棵大树底下停了下来。“你带小姑姑过来想要玩什么啊？对了，你还没告诉小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啊。”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然后弯身朝独孤蔓殊作了个揖，说道：“晚辈崔可卿见过小姑姑。”
　　还真是有模有样的，独孤蔓殊眉眼弯弯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笑了笑，说道：“崔可卿，这名字真好听，那小姑姑以后就叫你可卿了。可卿经常来这里玩的吗？”崔可卿摇了摇小脑袋，说道：“没有。”独孤蔓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说道：“那你怎么会想着带小姑姑来这里玩啊？”
　　崔可卿皱着两道小眉毛，想了想，然后说道：“今日娘亲带我去市集，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藏了一个球在这边。所以我想跟小姑姑一起吧那个球拿出来玩，就在那里。”崔可卿边说边往那边小跑着过去。独孤蔓殊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着，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哪来这么大的血腥味？
　　“可卿，你等会！”独孤蔓殊忽然叫了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崔可卿已经伸手将那包裹着圆形物事的布掀开了，独孤蔓殊快步上前用手将崔可卿的眼睛捂住，所幸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包裹中血肉模糊的东西，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独孤蔓殊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寒意瞬间包裹着全身，她愣在了原地竟忘了作何反应。怀里的崔可卿忽然扭动着小小的身体，笑嘻嘻的说道：“小姑姑，这是要跟我玩捉迷藏吗？”
　　独孤蔓殊这才回过神来，喃喃的说道：“好，我们玩捉迷藏，回去玩！”说着便抱起崔可卿快步的往回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杨坚。杨坚看她面无血色，三两步便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阿蛮，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独孤蔓殊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怀里的崔可卿塞到他身上，像是强忍着什么，说道：“抱他进去。”
　　杨坚看到她的样子十分担心，想要在一旁照顾她，可身上又挂着个无尾熊似的小娃娃。杨坚无奈，只得快步走了进去将崔可卿交给其他人。待他再走出去的时候，独孤蔓殊扶着墙狂吐不止。杨坚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用手轻轻的扶着她，担心的问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独孤蔓殊吐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总算是吐无可吐了。杨坚将她扶到崔府大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独孤蔓殊用手轻轻的给自己顺了顺气。杨坚见她脸上不自然的潮红，心里更加着急了，于是说道：“阿蛮，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找个大夫瞧一下吧！”独孤蔓殊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我没事，只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而已。”
　　杨坚疑惑道：“不该看的？是什么东□□孤蔓殊闭了闭眼，用力的捂着胸口，半晌才艰难的说道：“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死不瞑目。”杨坚惊道：“人头？在哪里？”独孤蔓殊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指着那颗人头所在的方向。杨坚皱了皱眉说道：“你先在这里坐会，我过去看看。”说着便往那边走了过去。
　　不一会，杨坚便又回来了。独孤蔓殊抬头看向他，看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的反应，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脸的淡然。独孤蔓殊盯着他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异样，杨坚好奇的说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独孤蔓殊也好奇的问道：“你看到了？”杨坚点了点头，说道：“看到了，让府里的人去报官府吧！让官府的人处理。我们先进去，你坐在地上会着凉的。”
　　杨坚说着便将她扶着走了进去，独孤蔓殊有气无力的坐在院子里。杨坚端了一杯水来给她漱口，然后又问道：“阿蛮，你现在好些了吧？我去拿些东西给你吃。”一说到吃，方才看到的血肉模糊又浮现在她眼前，于是又开始作呕。杨坚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先喝点水吧！这样会舒服些。”说着，便倒了一杯水。
　　崔老夫人知道后，在侍女的搀扶下也过来看她。独孤蔓殊不想她老人家担心，于是强打着精神，但脸色仍是苍白。崔老夫人看向站在一旁的崔长仁说道：“还是去请大夫来瞧瞧吧！可别有个什么好歹。”崔长仁走了过来，说道：“已经让人去请了，祖母就放心吧！”
　　“外祖母，我没事的，你就别担心了！还让你走过来这里，你让人来说一声我不就过去了嘛！”独孤蔓殊故意嬉皮笑脸的说道。崔老夫人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独孤蔓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又说道：“外祖母，我真的没事，你就回去歇着吧！”“你别说话，一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崔老夫人有些心疼的说道。然后又看向崔长仁，道：“怎么会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在府门口？可卿没什么事吧？”
　　“官府已经介入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就要等官府去查才知道。可卿没什么事，多亏阿蛮反应快！不过，他现在一直在吵着要和小姑姑玩。”崔长仁轻声说道。
　　“看好他，先不要让他过来这边！大家都散了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大夫瞧了差人过去跟我说一声。”崔老夫人说完又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崔老夫人离开没多久大夫就来了，把了脉，只说受了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开了几贴定惊茶嘱咐着要好好休息。众人听着便也放下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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