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共此時

作者: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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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一大清早起床忙著下廚的談無慾將所有佐料仔細盤查過後準備去市集購買缺乏的食材,本以為和蒼打個招呼就能馬上出門,不料對人類世界高度好奇的小鳥兒纏著非跟不可,拗不過她的孩子脾性只好答應,而蒼為了避免他分心照顧好動的小姑娘導致丟三落四,顧了這個忘了那個,也一同前往了。
      黃昏市場熱鬧擁擠,欣欣向榮的太平繁榮景象卻勞苦了東奔西跑購買東西的人,幸好有蒼幫忙,不然拖到晚上都不能回天波浩渺。談無慾努力左閃右躲匆匆忙忙的人群,在各店面中揀選需要的材料,確定萬無一失後才擠過人龍走到約定集合的大樹下重重喘氣。
      被濃密蓊鬱樹蔭遮蓋住身形的道者蹲下頎長身軀,手結成法印放在銀翎的額頭,見此談無慾不免憂心:「她怎麼了?沒事吧?」
      「她靈氣初凝成形,人類的氣場複雜且不穩,讓她一時適應不佳,感到頭暈目眩。」解釋完,蒼將手移開,等銀翎慢慢睜開眼後才問:「好多了嗎?」
      緊緊鎖著眉頭,粉嫩的臉蛋因難受而五官擠成一團,嘟著小嘴回答:「嗯。」
      「下次自己要多注意一點,假如沒人在妳身邊的話可就麻煩了,總不能每次都等蒼來幫妳啊。」拍拍她的肩膀叮嚀了幾句,這種活潑的性子要是不多加小心的話,未來絕對會吃大虧的。
      「妳現在可以自己走嗎?還是要變成小鳥的樣子飛回去?」
      輕聲問著,見銀翎握住談無慾的手,蒼便將他拎在手中的大包小包接過,不料軟軟的五指拉住自己的衣袖,小女孩衝著自己笑得既燦爛又頑皮:「你們一起牽著我的手回家吧。」
      互看一眼迅速交換意見,同時決定順著她的要求,她畢竟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啊。
      離開市鎮後走小路避開洶湧人潮,許是因為少了人類氣息干擾的緣故,銀翎的元氣不再流竄,但她仍沒有放手的打算,萬分滿意的握緊兩人的手掌,為那溫度感到無比的心安。
      遠遠的望見天波浩渺外站了幾個身影不禁有些驚訝,轉頭確認:「拜帖上寫戌時,怎麼早到了一個時辰?是你改時間的嗎?連秦假仙都來了?」
      搖頭:「我回帖上寫一切照素賢人的意思,他也不曾說會有變動,或許是另外有甚麼原因讓他臨時作此安排吧。」
      銀翎好奇的搖頭晃腦打量客人們,有話想要立馬說出,但已經被牽到客人面前了,只好強忍發表觀察意見的衝動。
      「讓諸位在門口等候許久,蒼失禮了。」握著細嫩的小手,微微俯首淡然的說著客套話。
      躬身回應:「弦首客氣了,紫曜天朝崩解令素某得到幾日清閒,迫不及待來此探訪故人,沒有打聲招呼的莽撞早到,失禮的是劣者才對。」說話的同時悄悄瞄向口中的故人幾眼,卻不見他有任何表態,只專注看著面頰不帶血色的孩子。
      見素還真盯著她,作為主人的蒼自動開口解惑:「這位是銀翎。」
      話方畢,就聽談無慾催促:「進去再說吧,總不好讓客人一直站在外頭被毒辣沒有良心的夕陽活活烤焦。」
      放手讓蒼得以結起法印解開陣法,銀翎的雙目透露出自己有話梗在喉嚨不吐不快,談無慾笑著攬住她示意稍安勿躁。
      阻隔消失後蒼將大包小包全部一手拿起,銀翎則淘氣的要談無慾蹲低好讓自己能抱住他的頸項,拿她無法的月才子也只好依從,摟著懷中嬌小的身軀與紫袍道者率先走進天波浩渺。
      隨後而行的客人們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浮出疑問:這一家三口的畫面是甚麼時候形成的啊?

      將銀翎抱到床上安置,談無慾替躁動不安的她蓋好棉被,不忘吩咐:「快點休息吧,靈氣任意竄動可不是能掉以輕心的狀況。」
      「我說完話就會乖乖睡覺了。」坐直後興致勃勃道:「一身白衫又臉蛋圓圓的人就是你說的腹黑同梯嗎?為什麼你跟他完全不像?」
      失笑,因為她的問題與對某人臉形的看法:「誰規定師兄弟長相要差不多的?何況我已經與他拆夥了,妳就不用再花心思研究了。」
      「可是弦首的師弟妹們通通相貌出色頂尖,你師父當初收徒弟的時候怎麼不多加考慮呢?」
      「這嘛……說不定就是因為先收了個過圓的學生,接著才要找削瘦一點的弟子來平衡。」
      恍然大悟的點頭:「原來他身上發出的氣息就叫不懷好意啊,我總算見識到了。」
      「妳說甚麼?」
      「那個人背後有隱隱的……不是黑氣,但就是感覺怪怪的。」靈光一閃,銀翎拍掌笑問:「這是不是人類說的怪叔叔呢?」
      驚愣過後哈哈大笑,談無慾笑著猛點頭:「妳的形容詞真是太傳神了,那種總是心懷鬼胎的人的確就是這副德性。」
      走進房裡見兩人開懷的樣子也被歡樂的氣氛感染,蒼坐至床邊按下不安分的身軀,讓她服服貼貼的靜靜躺著不動。
      「你不是應該招待客人的嗎?怎麼進來了?」
      「茶水備好後覺得該來確定她的情況,只好暫時失陪了。」唸了一段咒語讓紫光包圍銀翎周身,使她在術法的佐助下得以立刻穩定虛弱的靈氣。
      輕手輕腳的關上門扇,談無慾低笑:「你養了百年的小鳥果然非同凡響,輕易領悟何謂不懷好意後,立馬就能用最中允的詞彙加以形容喔。」

      坐在飯廳中與主人對話,素還真與蒼交流對局勢的見解,也詢問起退隱後的生活,秦假仙雖然有意打探更多內幕,卻礙於另外一個主角在廚房中大顯身手無暇閒聊,八風吹不動的弦首莫測高深的樣子實在無法滿足好奇心,只能默默聽兩人道家常,伺機而動。
      談無慾離開熱氣蒸騰的地方兩手空空的出來,蔭屍人忍不住高聲抗議:「談無慾,你不是去煮飯了嗎?怎麼一盤菜也沒有?」
      氣定神閑的喝著菊花茶,冰涼微甜的茶水令他本就滿是期待的心情更好,對大呼小叫不予計較:「首先,我剛剛是說下廚不是燒飯做菜,所以一盤菜也沒有是正常的;再來,蒸了太多東西,要端出來可得跑好幾趟,我不想勞動自己的雙腳,只好請別人代勞了。」
      會意的輕揮拂塵,香味霎時四溢,將一道道料理挪到飯桌上的蒼見到月才子辛苦了兩天的成果,眼中笑意克制不住的流露,與談無慾得意的眸子對上。
      放在最外圍的是牛肉包、豬肉包、雞肉包、叉燒包、竹筍肉包、梅乾菜肉包,中間樣式最精美的盤子上則放著比常見包子更大形狀的酥皮蓮蓉包。
      「難得你們百忙中硬是抽空前來探望,為了回饋這份盛情,總不能用常見菜色敷衍,我想整桌的包子大餐諸位應當少有機會嚐試,便親自忍受了兩天的油煙味精心準備,還盼列位不吝賞臉一嚐。」
      全是肉包,蓮蓉包還刻意捏成最大擺在正中央,莫非是暗示某人的臉已經圓到不能用餅比方了,包子才是最適合的說法?
      一片鴉雀無聲中最先打破僵局的仍是泰然自若的神人,只聞他和氣笑道:「師弟的心意,師兄當然萬分珍惜,但有件事無法理解,如此勞碌之事怎麼會讓體弱之人動手呢?見你揮汗如雨,劣者實在懷疑師弟的靜養生活並不若傳言中的美好啊。」
      他與蒼在天波浩渺每天開心度日,有什麼事情好被傳開的?
      搶在主人之前笑容可掬的說:「素賢人無庸費心,談無慾在此地的生活如魚得水,逍遙似仙。」
      「這話大有樂不思蜀的意味,莫非師弟決定自此定居?吾原本以為師弟仍喜歡獨居無慾天,讓屈世途打理得一塵不染,不料隱居後竟忽然轉性;在別人家長久作客並非師弟一貫的風格啊,難道……」歪著頭深思:「成功改變師弟的性情也包含在無限可能性之中?」
      冷哼:「不懂素神人說到哪裡去了。」
      拿了談無慾常吃的幾個包子放到他的小盤子上,招呼秦假仙等人用餐後正視素還真:「既然居住在此,若有任何閃失自是蒼的過錯,留心注意是必然的,不敢掉以輕心或忽略怠慢;何況月才子向來拿得定主意,遠離紅塵後作何安排自有主見,素賢人的疑問恐怕多餘了。」
      「可是師弟從不在琉璃仙境長久停留,如今厚此薄彼,實在啟人疑竇。」漩渦眉毛慢慢靠近,彷彿真有難解疑雲纏繞得他混亂不已。
      覺得多做糾纏毫無意義的談無慾冷淡道:「嘴巴只有一個,是要吃飯還是要說話啊?」
      「當然是說話為上了,肚皮可以忍受一頓兩頓的飢餓,師弟的安好與否可是師兄魂牽夢縈的問題啊。」笑容真摯無比,雖然得到對方不留情的移開視線仍完美的掛在臉上。
      「素賢人何必辜負月才子的苦心呢?假若有不合意的地方,蒼稍後定會隆重致歉。」每個人的盤子都被蒼擺上了蓮蓉包,話語方落,素還真的小碟裡也放進了一顆熱騰騰的大包子。
      不敢涉入詭譎氣氛默默享受美食的局外人頓覺食物的滋味少了幾分,局中人物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令他們覺得有趣又冷汗直流,戰事將興,語為刀,笑為劍,眼前的陣仗只是開端,接下來還有甚麼事情會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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