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爱你吗

　　“李小姐，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上次在咖啡厅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5月3日，20：15

　　“这周六上午，你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去银座新开的茶餐厅坐坐。”5月4日，6:45

　　“李小姐，还在忙吗？今天的课应该都结束了吧？”5月5日，10：10

　　“李小姐……”

　　“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蒋如英上完课回到办公位，发现隔壁位的李临西盯着黑屏的手机出神，椅子笨重的挪动声都没能引起她侧目，遂猛地拍了她一下。

　　“啊……是你啊，下课了？”

　　突然的触碰，让李临西不得不暂时先把纷杂的思绪搁在脑后，专心应付眼前的事，她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蒋如英是李临西的大学同学兼同事，两人同是禺城师范大学毕业，又恰巧都分配到禺城实小，不过蒋如英是三年级的英语老师，而李临西教五年级的语文。

　　“下课铃早响了，你没听见？”

　　李临西习惯性地摁键确认时间，确实到了上午放学时间。鲜亮的手机屏幕刺痛了李临西的视觉神经，进而某些事又一帧帧在脑海中呈现，逃避地息屏。

　　“在想事情，没注意到。走吧，去吃饭吧。”

　　李临西挽着蒋如英的胳膊，说着就往外走。说是去吃饭，其实是李临西去蒋如英的校内教师公寓下厨。

　　分配工作的时候，蒋如英申请了教师公寓，李临西因为大四就在校外租住，现在的住址距禺城附小不远，也就没必要退掉再申请。

　　李临西如果下了课往返学校和出租屋，午休时间就变得很紧张。蒋如英提议李临西中午到她的公寓休息，李临西想想就接受了，同时她出力做饭，作为回报感谢蒋如英的收容。

　　“对了，听数学组的王主任说，你五一去相亲了？”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王主任介绍的。”李临西心里叹了一口气，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怎么样？怎么样？有戏吗？”蒋如英大学毕业那年接受了一个追求者的告白，目前两人感情稳定，去年订了婚，今年九月份办婚礼。她自是没有体验过相亲，感觉很新奇。

　　“对方挺好的，但应该不太适合我。”不知为何，单是提到代指的“对方”二字，李临西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那应该是没戏了。蒋如英对这个结果没什么表示，但她比较感兴趣另一件事。

　　“王主任怎么突然要给你介绍对象了？”

　　“她……可能受托于男方家里，组里适龄未婚女青年就我了吧。”

　　见蒋如英还想再深挖，李临西实在不想多说这件事，忙拜托她，“我真的好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五年的交情，蒋如英还不清楚李临西什么样的人吗？李临西要转移话题，摆明了不想细说，她识趣地起了别的话头。

　　饭后，蒋如英在厨房洗碗，李临西在客厅小憩。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发消息的人很执着。

　　李临西觉得这么躲着不是个办法，她鼓足勇气点开最上的微信头像。她没急着点开对话框，上滑查看积累的多则消息，无外乎是约她再见面，或是嘘寒问暖。

　　在心里措好词才开始打字。李临西希望编辑的内容足够精炼，语气足够委婉，传达自己意思的同时又最大限度留足双方情面。

　　李临西觉得自己好像在拆炸弹，一着不慎，随时可能酿成大错。她只愿自己杞人忧天了。

　　“陈先生，您好。上次在咖啡厅见到您，和您一番交谈，能够感觉到您是一个有上进心、有想法的人，这很好。您在互联网公司上班，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说实话，我自身条件各方面都不如您。我很感谢您找话题为我解围，我也很感谢那天您精心准备的鲜花，但是当天结束后，我也和您表示我们可能不合适。”

　　“这可能怪我，或许我的话让您有歧义。我觉得，我们之间存在差距，不仅是物质层面，在性格和价值观上也不相合。我很高兴能够认识您，但还是要说声抱歉，您应该另找和您契合的另一半。”

　　“我希望今天我有很好地说清楚我的意思。另外，你工作也忙，请不必再给我发消息了，这对我的生活造成了一些困扰。”

　　再检查一遍，李临西终是摁下发送。

　　对方似是恍然大悟，对自己连日来的消息表示歉意，很干脆大方地回复就此结束，不会再打扰李临西。

　　明明是做个了断，李临西心里的不安依旧不能被这几段文字斩断。不管怎么说，有对方的文字保证，这件事可以算告一段落了吧。

　　这时，蒋如英走出厨房，问李临西周六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城西老城区逛夜市，李临西应允。两人约好5月9日星期六，晚上六点见面，蒋如英去她家找她。

　　蒋如英在李临西耳边喋喋不休，说老城区最近办了什么展如何热闹纠结该穿什么衣服，她的活力感染了李临西，也有点期待两天后的夜市之行。

　　和陈先生开诚布公之后，对方确实说话算话，没有再发任何消息，李临西的生活又重新平淡得有律可循。

　　星期五下午，是上课氛围最为松快的时候。隔天就是双休日，老师和学生一样，心思多放在远方的自由，而不是眼前的工作和学习。

　　李临西在办公室里备课，蒋如英补好妆就等着下课铃一响，她未婚夫今天来学校接她。

　　“叮铃铃。”

　　蒋如英敏捷地拎上包，临出门前还不忘提醒李临西，“周六晚上穿得漂亮点哦！”，说完就冲进放学的人潮里。

　　“知道了，你慢点。”李临西笑她猴急。

　　蒋如英走得急，临时起意的话，没控制住音量。开完教学会议的王主任到办公室正好听见这一句。

　　王主任在禺城实小执教二十多年，两人归属于不同的教学组，按理不过是点头之交，前后辈关系。撇开优秀老教师标签后，王主任不幸集唠叨、爱操心、好八卦的弊病于一体，一颗不服老的心驱使她喜欢和年轻教师为伍。

　　分配到禺城实小的李临西这一批教师里，除了李临西和蒋如英，还有两位新老师，一男一女，女的叫林涵，数学专业，为人开朗外向，迅速和王主任处成一片。

　　相比之下，蒋如英急性子，李临西慢热，和王主任的关系不那么亲密。关于李临西的所有信息，都是通过林涵传到王主任耳朵里，包括李临西单身的事。

　　李临西写完最后一个字，收好笔盖，准备回家。

　　转椅的轮子再灵活，载上王主任富态的身躯，滑轮声难免有些沉闷。数学老师徒手画直线不在话下，王主任挑准两人位置的最短直线距离，径直滑了过来。

　　一抬头，李临西就对上王主任圆润的脸，笑的时候两颊的肉眯得眼睛只剩一条缝，透着精光。

　　“瞧我最近忙得都忘了问你，你和小陈处得怎么样？小陈人还不错吧？”

　　“您还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王主任被问住了。

　　“我们没有联系了。”这是王主任牵的线，李临西当着她的面这么直白的说出口，还是有些难为情。

　　“啊？那周六……”

　　“周六是如英约我去老城区逛夜市。”

　　“这怎么会？我昨天还问小陈来着，他说很满意你呢。”王主任彻底迷糊了，搞不清怎么一回事。

　　“昨天？不可能，我们前天就说清楚了。哎王主任，您……”

　　王主任的话激起了平静水面的波痕。李临西还想问清楚具体情况，教务组的人找来，有事要和王主任商讨，问话被迫中断。

　　看样子需要很长时间，李临西无奈先离开，听过的话、未解的困惑如鲠在喉，不上不下，那种不安又卷土重来。

　　回到家吃完饭已经7点，家里的纸巾用完了，李临西决定去附近的便利店走一趟，顺便散步消食。

　　这边王主任闲下来才有功夫理会和李临西的对话，一拍脑袋就要找陈智问清楚。当事双方说法出入太大，发微信还要等，不如打电话来得快。

　　电话很快接通，陈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好像从一个很安静很空旷的地方发出来的。

　　“王阿姨，没有的事。实话跟您说吧，前天我说错了话惹小李不高兴，所以她才那么说的吧。”

　　“真的，我们一直处得都很愉快，没有人比她跟我更合拍的了。”

　　陈智笃定的声音让王主任不作他想，只当两个年轻人的小打小闹。

　　“这样，你抓紧找个机会和小李解开误会，哄哄她。你妈是真着急了，你都三十二了，总没个着落。小李是个好姑娘，这次你可别错过了。”

　　“王阿姨，这还用您说吗？我当然知道小李是个好姑娘。”

　　陈智笑了笑，他口中的好姑娘刚刚无忧无虑地从便利店回来，提着一袋日用品上楼。

　　王主任没注意到陈智话说到后面，声线低得没入夜色里。陈智往树后藏了藏，目光仍黏在李临西的背影上，瞳孔收缩，那是一种野蛮的肉食动物看见食物的兴奋。

　　王主任挂电话前，把李临西明天晚上要去老城区逛街的消息透露给他，本意是想陈智不笨的话，应该懂得要把握白天。

　　王主任的笨只指陈智的情感方面，实际上，陈智的智商挺高的，学生时代品学兼优，重点大学毕业、直博，工作后也是一路顺风顺水。可感情之路就有些坎坷，前后相看了好多女孩，均无疾而终。

　　陈智的妈妈和王主任是老朋友，陈智可以说是王主任看着长大的，对他的人品有一定把握，因此才敢接受陈妈妈的委托，把李临西介绍给他。

　　陈智挂了电话，脸上乖巧的笑容马上消失，他单手揉着隐隐发酸的面颊。好久没做出这种表情了，脸上的肌肉都有些不适应了呢。

　　他仰着头，一层一层往上数，数到第四层，视线向左移，亮着橘黄灯光的那户。

　　橘黄是温暖的颜色，想必那户家里布置的一定很温馨吧，还有一个好姑娘，真想进去坐坐啊。

　　想到这，陈智又笑了，轻轻拉扯嘴角，这是他最自然的笑，没多少人见过的笑，在暗夜中像一个伺机而动的撒旦，阴险又可怖。

　　他留恋地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危险悄至，陷入蛛网的李临西对这一切还无知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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